“接着往下念,我的事情不少,不能在这呆的时间过长。”
吊起了魏家女的胃口,杨猛话锋一转,来了一招以退为进,魏五下面的方略才是主菜。
接下来就是税赋了,可魏芷晴越读越不对味,父亲的摺子就跟当初写给朝廷的奏折一般,而且收缴云南的赋税,也不是杨家该做的事情啊!
“嗯!魏先生在赋税上的方略,还是可圈可点的,但云南的税赋不能轻易的减少,我在各个农庄定的田租极低,在加上摊丁入亩的税赋,也压不跨云南的百姓,我仔细的算过,除了宜良的田庄,杨家在云南各处的田庄,蹬去税赋与田租,产的粮食已经足够用了。
现在还不是减免赋税的时候,没有赋税的地方只限宜良一地,其他地方虽说咱们大抵控制了局势,但赋税还是要征收的,等杨家真正在云南立杆子的时候,才是减免这些税赋的时间。
但税赋也不能全落入那般贪官手里,咱们得八二分账,咱们得八他们得二,这个数目的银钱,也足够了。
芷晴姑娘,接着往下念。”
心中巨大的震惊,让魏芷晴忽略了杨猛对她的称呼,父亲和杨家到底要干什么?一座大山突地一下,就压在了魏芷晴的胸口。
机械的念完吏治的方略,魏芷晴的额头上也出汗了,刚刚税赋如果不能说明问题,但杨家对云南的吏治也有想法,他们要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听着魏芷晴的诵读。杨猛也在琢磨着魏五的方略。在吏治一事上,魏五的见地还是极高的,但这些依旧不能让杨猛满意。
“魏先生,保甲制度要废除,我在各处田庄先期设置的村长、乡老与杨家的管事管理各个田庄,至于城镇的官员胥吏也要大规模的削减。
现在这个还不能大范围的实行,先在宜良做个试点吧!只留县令、典史、税吏、钱谷,其他的冗员一律裁撤。现在是试点,各处都要派上精干的人手,摸索一下施政的经验。
县令统摄一县的大小事务,配师爷三到五名;典史负责侦缉、民团、治安、律法,配师爷四名,分管我说的各个小项,而典史依旧统御一县的刑狱之事,税吏、钱谷,给他们多配一些人手;以宜良为准绳,尽量减少冗员的人数。先暂定二百人吧!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理教,你也要好好的弄一下。宜良那边上来的经验,就是架构理教的经验,林则徐到任之后,咱们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他帮着推一推理教,如果可行,那吏治的方略就暂停,咱们用理教,用咱们自己的人马来统摄云南。”
如何施政,也是个大事,绝对不能轻易的实行,对此杨猛抱了谨慎的态度,只是在宜良一地先做试点,宜良算是杨家的死忠,即使在那边犯些过错,也不会引发民乱的。
理教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也是杨猛牵制魏五的一个手段,筹备新理教,纷繁复杂,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了,杂事缠身,等魏五回过味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嗯!三爷在税赋上的想法不错,施恩,要一点点的来,不然以后咱们就无恩可施了,要想让云南万众一心,将来免税是个极好的办法。
只是大规模裁汰冗员,会不会引起投靠杨家的官员反弹呢?这个三爷可要思虑清楚了,不然云南的官员那里势必会出乱子。”
杨猛的想法无疑是好的,但千百年来的贪污之风,只有历朝历代,开国的时候,才有些不振,一旦安稳下来,无数的贪官污吏,就会像雨后春笋一般,忙不迭的冒头。
“他们那就是找死了,用他们是给他们机会,至于有没有眼色就看他们自己的了。云南的新军,多是些光棍,养兵的费用也不低,他们出乱子最好,杀男丁将女眷派给云南的新军,他们的家产用来养兵。
我之所以给他们机会,就是不想多造杀孽,如果他们不识相,正合我意,一个云南的官员,至少也得有几百两身家,多的恐怕得几十万两吧!
这个你可以明确的写进去,一个农夫一年挣多少银子,贪污杀头的金额就是多少,对于贪官,处置起来要从严从重,过了这个数额,就抄家灭门,你以后也要起草云南的律法,记住这一点。”
大清的官有多贪,杨猛这几年看了个明白,后世的那些玩意,八成是遗传的毛病,自己要在云南给他们绝了根儿。
“三爷,这个不一定好使啊!即使好使也会让各级官员行事畏首畏尾,这样的律法以前不是没有,可大都不了了之了。”
杨猛的想法是不错,像极了明初的朱元璋,可这样的律法,说说还成,具体执行起来,就难上加难了,这样的律法多是个空壳、摆设而已。
“这个你不必担心,咱们以后就制定个条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每一个官位上,都有一套固定的东西。做好了,活!做不好,撤!胡乱做,杀!
这天下间想当官的人多了,以后这当官,也不必科举了,能者上位,不能者滚蛋,这样的人是杀不绝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杀一段,几十年过百年,养成了习惯就好了,想当高官可以,管住了自己,做好了事情就成。”
杨猛的这些说法,魏五听得很别扭,这是要绝了读书人的出路啊!没了科举,这圣人的教化,还怎么在华夏流传呢?魏芷晴听得双眼都快冒火了,自己的父亲可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怎么能委身事贼呢?
“乱臣贼子!”
玉色的手指,先是点了一下魏五,然后就落在了杨猛的面前。
“乱臣贼子?若是这世道清平。老子算是个乱臣贼子。可就这么个世道。魏先生,那话怎么说来着?”
杨猛轻轻的拍掉,都快戳到脸上的指头,转头问了问,客座之上的魏五。
“顺天应人!”
魏五乖乖的做了回答,现在杨家治下的百姓,却是活的比大清其他地方的好许多,这两年的饥荒。若是没有杨家的话,云南一省,起码要饿死数万人,连续两年大旱,如果没有杨家舍粥,今年的云南,将尸横遍野。
“恬不知耻!大清未露败象,你们这么做,在以前叫什么,你们知道吗?”
魏芷晴重又把指头指向了杨猛。脸含怒气的模样倒也可圈可点。
“我不知道,这得问魏先生了。你们父女同心,芷晴说的是什么啊?”
杨猛再次打掉面前的手指头,又问了魏五一句。
“兵灾!”
自家的小囡真是不知深浅啊!和杨老三斗法,自己都败得一塌糊涂,小囡上去也是白给。
“对!就是兵灾,当年张献忠屠川,他与清兵在四川大战之后,四川剩了多少活人?若不是湖广的人口填过来,四川至今仍是一片鬼蜮。
你们两人一个满身铜臭的小贼子,一个官场失势的老匹夫,这么做,可是要让张献忠屠川之事,再次在云南上演吗?”
魏家女还是颇有正义感的,现在不仅杨三爷成了小贼子,自己的父亲大人,也成了老匹夫。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好像要羞死在座的一老一小两个反贼。
“魏先生,老子现在与清廷开战,胜败几何啊?”
再次拍掉魏芷晴快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头,杨猛又把魏五给抬了出来。
“如今三爷手下可用的人手不少,云南新军八千人,滇西在训的山民三四万人,饥荒这两年,新补的汉人练勇也有个两三万。往多里说将近八万了,往少里说也有六万。
这六到八万人,用的全部都是英吉利的洋枪,三磅小炮近千门,二十四磅的重炮过百门,最近这一年来,大爷杨勇,自川藏边界购置马匹万余,牛羊无数。
宜良和盐津的存粮,足够大军消耗一两年,如果强势出手的话,先图四川,后下藏边、贵州,据天府之地,拢云贵川藏之悍卒,五年之内扫灭清廷不在话下。”
魏五说完之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法子说都不能说,就怕杨老三玩真的,如果云南与朝廷开战,那真就被自家小囡言中了,那将是一场席卷华夏的兵灾。
“芷晴,你父亲把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老子还是小贼子吗?”
杨猛说这话的时候,站了起来,紧贴着魏芷晴的脸庞吼出了这么一句,杨猛的靠近,加上他震耳欲聋的吼声,逼的魏芷晴连退了五六步,才稍稍站稳。
“无论怎样,你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这是在论战,魏芷晴也忽略了男女之防,顶着杨三爷给她的莫大压力,几步上前,玉色的指头,又指在了杨猛的脸上。
“乱臣贼子?我怎么听说宜良的百姓,称呼我为小佛爷呢?
人人得而诛之?你这话在宜良的田间地头说说,恐怕宜良的庄农佃户会直接把你打死的。
姑娘,守节就老老实实的伴着青灯古佛,关心国事?牝鸡司晨呐!这个比我还妖孽!”
杨猛的这番话就是诡辩了,连消带打,弄得魏芷晴面红耳赤,自己最大的软肋被抓住了,这话还真没法往下说了。
“那你就带我去看看你所谓的洋务,还有那所谓的顺天应人、万民敬仰,不然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乱臣贼子。”
性别问题被抓住了,魏芷晴也耍起了把式,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只怕这位杨三爷不敢带着自己去那些地方吧!
“带你去?老子可没工夫陪着个老姑娘瞎玩,老子的时间金贵的很,老子还要去做那乱臣贼子呢!”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杨猛话锋一转,就抛出了诱饵。
“那你如何才带我去呢?”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某人,顺着杆子就爬了上去。
“既然你说我是个满身铜臭的小贼子,那咱们就添些彩头赌一把好了,这个行吗?”
“赌什么?”
“那你有什么?”
“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家资,除了闺房的用度,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就赌身家!”
“好!就赌身家。”
这话一出,杨猛本以为魏芷晴会犹豫一下的,可没想到这位女夫子,连个磕巴也没打,这也太好骗了。
“那我这里,下什么注呢?再有就是如何辨别谁胜谁负呢?”
“你随便,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认输。”
魏芷晴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赌注下的有些莫名其妙了,魏五在一旁听得连连摇头,自己这小囡啊!太好胜了,杨老三也不是个什么好物件,集火于胸,自家小囡不被冲昏了头脑才怪呢!
“好!既然魏先生在这里,咱们就让他立赌约,你的卖身契,也要弄妥当了。”
杨猛怕到时候,这魏夫子不认账,把卖身契都弄了出来。
“卖身契就卖身契,你这小贼子,果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就这心胸还万民敬仰呢?”
杨猛说的魏芷晴并不相信,她觉得自己必胜无疑,这卖身契,无非是杨三爷恐吓自己后退的手段而已。
“是不是,到了地方再说。但这卖身契签了,你别到时候一看不好,就抹脖子上吊,老子可不干这样的蠢事,做决定之前先好好的想想,别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丢。
老子要是得了这卖身契,就把你养在外宅里当妾室,你到时候抹脖子上吊死了,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坑这样的要坑在明处,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别到时候演成悲剧,那自己就要失去魏五这个臂助了。
“不会!我说话算话。”
“就你,一个女流之辈,再不这样,咱们把保甲里正请来,一并把婚书也做了吧!婚书你留着,如果你胜了,毁去就是了。”
“这……”
婚书,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魏芷晴虽说正在气头上,但这事儿可不是能顺口答应的。
“小囡,回了吧!咱们就好好的呆在家里,出去抛头露面的多不好,三爷说的是真的。”
“好!我答应了。”
“应了便要做到,你这丫头,怎生能如此胡闹,不过既然你答应了,这婚书就由娘亲和你父亲作保吧!找来保甲里正,太过丢人了。
咱们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的,这个就别让外人掺和了。”
魏夫人适时的走进正堂,也不管自己女儿答不答应,就和魏五一起,把婚书给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