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渡众生,为何不当个云游天下弘扬佛法的苦行僧,反而要开宗立派,汲取众生的信仰?其中来自它的贪欲,所以佛也是魔。
如此年纪便达先天,且在魔佛不在的日子里,主持寺庙大小事务,浮生的资质在小小王朝都属于上上之选。
只可惜他的性格太过极端,若非如此,也不会为天下所不容,成为魔佛的信徒。
六岁那年冬夜,寒冷的雪花打在身上,饥渴难耐的孩童叩开香火鼎盛的寺庙大门,欲填份温饱。迎客僧得知来意后,笑嘻嘻地把他踹翻,说不出的残忍冷漠。
孩童爬了起来,从腰间抽出柴刀,锋利地刀尖残忍进入仇人的胸腹,血液在雪地上渲染一朵鲜艳的梅。
由于饿得受不了,他挥动柴刀,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上割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塞进嘴里生生吞食。
这幕恐怖惨象被其他僧人看见,孩童招来松云寺的追杀,慌不择路地逃生,直被追至悬崖前止步,在必死和会死之间选择后者,从百丈悬崖纵身跃下,恰好下方是条河流,才堪堪捡回条小命。
幼时的经历,怀着仇恨整个人间的心态,人生观严重扭曲,他入了魔。
月光爬上眉梢。
东方打了个哈欠。
浮生看在眼中,于是他敛去锋芒,顺便投去怜悯地目光,怜悯有怜悯地说法——他只是个小人物,不值得我操心。
两人之间的交锋被天色暗沉掩盖。
月色映照在脸上,东方轻轻摇头,略带骄傲地仰起下颌,深呼一口气。
恬静淡阔当然不及本色出演那般洒脱。
可他还是觉得骄傲才能唬人。
“回家吧。”浮生视若无睹,望向涅圆说道。
涅圆点了点头,在众多魔僧的重重护卫下走向通往山上的路。
浮生的极端性格,说实话跟东方没有任何关系,但若此番同行未免得朝夕相处。
东方不喜欢跟讨厌的人每天相见,所以他站在原地不动,说道:“秃驴,少爷我要走了,马儿借来用用。”
浮生霍然回首,眼眸掠一抹冷光,夜幕下的魔佛停下脚步,良久过后,无奈道:“到了村子,马上找剑归人,只有他能教你,敢教你。”
浮生眼眸闪烁,魔佛口中的村子不是俗世中的山野村庄,它是小小王朝的第一宗派,名字就叫村子。
村子的统治者自然是村长,剑归人是村子的村长。
他做过很多大事,最有名的是《汤城之变》的典故。
战争伊始,余小小出征塞外,乍逢强敌连连败退,被敌人围困在边城,正当将自刎城楼上,一位自称剑归人的白衣剑客翩然而至,持剑纵横杀得敌军魂飞魄散,在城外留下三十余万具尸体,无人逃脱。
建国后激流勇退,婉拒皇帝封王赐地的谕令,归隐无名村庄,偶尔教导村民识字。某天,一个张姓青年在练字的过程中突然顿悟,引入天地真元,连跨后天与先天两大境界,直达元始。
以字入道,刹那元始!
何等了得。
此举轰动天下,百姓修者纷纷慕名而来。
经过证实,张姓青年就是如今的镇南王——张晚乡。
这些年,他统率百万兵马镇守南方,严防布控滴水不漏,立下赫赫战功,敌对势力对其恨之入骨,屡屡派遣高绝强者进行刺杀,尽数失败。
修为越强,以字入道刹那元始带来的震撼更超常人,虽然身居高位,沾染了些许红尘气,每每提及教他识字的老师,总是发自内心的尊崇敬仰。
剑归人的神秘手段吸引着许多隐世老怪,刹那元始这四个字完全颠覆世人的观点,他们很难相信,人力怎能做到如此地步。
由于忌惮和贪婪,八大隐世老怪组成联盟相约而至,试图胁迫剑归人交代前因后果。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大战,人们只看见一抹乌黑亮光,八大老怪便已人头落地,了无声息。
至死未见挥出那一剑的主人。
从此,剑归人跻身天下至强,所处村庄被尊称为村子。
传道者说,他是天神派来人间的使者,负责传道授业,撒播神之恩泽。
阴谋家说,他是人类公敌,只要他在,诸国合力都无法攻克小小王朝,只能被动接受战争,再慢慢被吞并。
而他说,举世茫茫,再难寻得一知己,他只是个可怜虫。
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他是人间修行史上最神秘的丰碑。
离开之前,浮生走到东方身旁,低声道:“你叫什么?”
东方咧嘴笑了笑,转身回到车厢内,少女看了浮生一眼,甩甩缰绳。
马车隆隆缓行。
一重又一重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岩石,站在山间野路,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浮生竖掌请教:“主持方丈,对他这么有信心?”
涅圆挑了挑眉,他不喜欢东方的骄傲,之所以纡尊降贵指点后天境的小辈,自然有别的原因,比如不忍见意境天师夭折。
“年轻人嘛,难免有点骄傲。”涅圆悻悻道。
浮生皱了皱眉,缓声劝说:“想跟那个地方拉上关系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般无法估计。他们哪有心思来培养一个没大背景的少年。”
“我也想他留下,可我教不了他。”涅圆叹道。
面对魔佛的自谦,浮生心中对东方愈发不喜,开口道:“后天五重的修为,能掀起多大风浪。”
涅圆微微一笑:“当年你不懂修行,凭借求生的**便能大闹松云寺,他为何不能?”
浮生怔了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俩三片枯叶自枝条脱落,他望向马车消失的地方,想着那人的骄傲,沉默不语。
……
一条官道上,四周绿荫浓浓,一棵棵林木整齐地分列屹立着,青石地面有些潮湿,轱辘溜溜转动着,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又没钱粮,干嘛不留下。”少女埋怨道。
“我又没让你跟着。”车厢内传出懒洋洋地回答。
少女顿时噎了下,脸颊逐渐红了起来,羞恼地挥着粉拳威胁,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
“虞朝才是你的家。”少年说道。
沉默片刻,少女双眼通红,涩声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那……不介意的话,就跟我混吧,我罩你!”
“嗯!”少女拭去泪痕,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