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乡流浪客
作者:燕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33

燕郊名义上说接壤望京城,其实是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政策方针保护它,身后又有片狩猎林,此地人人尚武,对改良兵器的需求远超其它地方。开张半天进账二十多两银子,东方和林墨喜滋滋的,感叹军火生意来钱就是快。

诗会那种风雅盛宴即将开幕,东方读过几年私塾,相信里面附庸风雅的人不少,但也有才华横溢的天纵之才,既然彦胖子以海棠先生的身份担保,又因为对方将来可能是自己的便宜师兄,再推辞不免有些令人难堪,于是他愉快地答应下来。

阳光明媚的午后,东方心情大好,不理林墨的劝阻强行打烊,以辛苦劳累的借口拉着她穿街过巷,时而在这摊子买些肉串,时而在那摊子吃点鱼丸。到了后来,已经不是他拉着林墨,而是林墨拖着他在服装首饰店进进出出。

林墨一路上笑意盈盈,像精灵般蹦蹦跳跳,偶尔张开双臂拧着腰肢飘逸转身,长发扬扬,裙摆在风中划出完美弧线。东方吊在她的身后,手上提着大包小包。

忽然间,他们敛起笑容停下脚步,望向十丈开外的酒肆楼下,看着被铁链拴着的凶犬,看着趴在地上与犬抢食的小男孩,看着他饥瘦邋遢且有血痕的小脸,霎时触动了内心某条情弦。

提起裙摆轻纱,林墨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在小男孩茫然的视线下,捡起盛有米饭的破碗放到凶犬嘴边,然后回到小男孩身旁,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凶犬狂吠几声,很快便摇着尾巴,滋滋有味地舔着早已凉去的食物。

东方站在原地,把一切收归眼底,看着小男孩身上那件缝满花花绿绿补丁的破布棉袄,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也曾有过类似一件。

“你做得很好,活着最重要。”

东方提着东西慢慢走到酒肆楼下,表情平静,俯视着饥瘦男孩的迷惘眼神。小男孩低着头,把嘴角的米粒送入口中,似不肯浪费丁点。

林墨整理着他脏乱如杂草的头发,东方看懂她的动作,读懂她的眼神,当初在鹿城西郊被追杀索要帝玺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倔强。

邋遢的小男孩被林墨带走,东方依旧跟在她的身后,小男孩看似僵滞,但东方能清晰感觉到他恢复了一丝神采,就像沉睡中的人迷迷糊糊醒来。

回到院子关上门,林墨把小男孩送到客房,准备好热水、毛巾、新衣和大木桶,然后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低头说道:“他挺可怜的,收养吧。”

沉默片刻,东方点头应道:“好。”

洗浴过后,小男孩换上蓝色新衣,容貌不再是脏兮兮的模样,显得特别俊秀可爱,此刻狼吞虎咽吃着热腾腾的大白米饭。

林墨夹了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说道:“多俊的孩子,流浪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父母他们去哪儿了?”

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小男孩眼眶湿润,鼻子有些发酸,低头默不作声。

见此情形,林墨摸着他的脑袋安慰说道:“以后跟着我们吧,虽然没法保证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管顿饱饭还是能做到的。”

吃完晚饭,东方走到池塘边,捧着今日买来的诗书静静观看,会心处喜笑颜开,不解时锁眉深思,旁边的桃树不时落下花瓣,落在他的身上。

余音袅袅,不知是何家笙箫。

……

晨曦初照,换上干净青衫,东方随手将头发归拢在一起,别根木簪裹住,对着铜镜端详半晌,接着推开厢房,到院子打水洗漱。

洗好脸漱完口,把盆子的水泼向桃树根下,然后朝左侧厢房喊道:“不用煮我那份。”

“知道了,早点回来。”

灶房炊烟袅袅,林墨在准备着今天早饭,嘴里哼着歌儿,看起来心情不错。

东方微怔,往常如果这样说肯定被唠叨一顿,自嘲地摇了摇头,嘀咕道:“有了孩子忘了少爷。”

解开黑瘦小马的缰绳,回头看了眼小男孩房间的方向,牵着黑马迈出大门拐入巷口的热闹大街走到一家茶楼门前。

海棠先生彦风雅声名远扬,游历各国各地,不知见识过多少美男子,但此时见到东方这身朴素打扮,再配上那张普通稍显青稚的脸,却情不自禁生起惊艳之感。他坐在马背上,看着东方背上那把木剑,磕磕巴巴地批评道:“老……老大,俺们是去诗……诗会,又不是比……比剑,你背这……这玩意想干……干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歹能防身,最重要是能装酷。”东方轻笑道。

彦胖子下意识摸了摸脸,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焉了,沮丧地自我安慰道:“那里的酷是讲……讲才华的,比如像……像俺……俺这种隐姓埋名不……不为人知的浊世佳……佳公子。”

听着这话,东方心想你这叫浊世佳公子,少爷岂非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然而他并没好意思打击未来的便宜师兄,温和说道:“别自卑,其实你很帅的。”

彦胖子一副总算找到知己的样子,激动说道:“呜呜……老大,你真……真是俺的好……好老大。”

笑了笑没有回答,东方翻身上马,彦胖子提缰转过马头,清晨街市的宁静早被人声喧哗搅散,此时又多了两匹马蹬蹬行走的蹄声。

闹市人烟如昨。

……

一年一度的诗会在普通人眼中丝毫不弱于村试,他们懒得渴望翻江倒海的修行梦想,诗会的出现更容易实现某种结识贵人的念头,于是想方设法挤破脑袋也要混进来。请不要嘲笑,这就是普通人最真实的心理视角。

诗会在富庶东城的云雾乡举办,建筑风情颇具西域特色,从轩楼亭台再到流水假山遍布文人骚客,拉帮结派低声窃窃私语,偶尔响起几声轻笑,轻到清风拂过流水潺潺有若洪涛,听不见看不到任何大声喧哗的粗鄙俗人。仿佛除了云雾乡深处万重纱帘内传出的悠扬琴声,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