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慢慢退回屋里,温璟用脚把门关上,手中的解剖刀始终没有离开过青霜的脖子。
“是谁指派你来做这等腌臜之事的?你就不怕不得善终?”温璟在青霜耳边低声道。
听着耳边冰冷的声音,青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原以为凭着从前在温璟身边那几年的感情,温璟应该不会怀疑她才是,但她此刻却怀疑,温璟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
“自......自然是太太派我来服侍七小姐的。”青霜全身像筛子一般颤抖道。
感觉到脖子上一阵疼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留了下来,空气中散发着微弱的血腥味。
“只要这把刀在往里半寸,你的大动脉就会破裂,到时候即便我想要救你也是救不活的。”温璟似笑非笑道。
青霜面色惨白,她想起在邗江县时,温璟所做的那些事,若是从前的七娘,她断然不相信她能做的出来,但是现在,她丝毫不怀疑,她只要再说一句假话,自己的血便会喷的到处都是。
“杀人是要偿命的,奴婢死不要紧,若是连累七娘子,奴婢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心安。”青霜咬着牙道。
温璟冷冷一笑:“想必你也知道我现在去了刑部任职,而且我验尸的手法你也见过,我要想把你的尸体弄成发急病而死的模样,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被温璟这么一吓唬,青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烟消云散。眼神瞬间失去光彩。
“而且,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证据?从前是我不与你计较,否则你以为我为何选的是青柳,而不是你?”
“是......九娘。”青霜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
温璟松开手,帮青霜止了血,伤口并不深,只是皮外伤,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都说了吧,她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双倍。”温璟坐到椅子上道。
青霜一下跪到了地上。啜泣道:“谢七娘子不杀之恩,奴婢也不想的,奴婢与七娘子无冤无仇,只是九娘子的吩咐。奴婢不得不做。奴婢心中也一直不得安宁。”
“你有把柄落在她手上?”温璟看着青霜道。
青霜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倒也不是把柄。奴婢有个弟弟,自幼体弱多病,需要以人参续命。九娘子每月都会给我半截人参,否则我弟弟,早就......”
这倒是个高招,难怪这青霜会如此为她卖命,温璟忖道,这样就能解释为何那时候九娘总是变着花样的求她,去账房要人参,原来都是给青霜。
可笑,她送给九娘的人参,竟然是害她自己的酬劳,这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不过若是从前的七娘不死,她恐怕也没有机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不过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样想着,温璟突然笑了起来。
看着温璟略显狰狞的笑容,青霜更加惶惶不安。
“你可知道,那些人参,其实都是九娘从我这里要去的。”温璟呷了一口茶轻声道。
青霜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璟。
看着青霜似信非信的样子,温璟淡淡道:“这些九娘自然不会让你知道,记得去年中秋前后,有一次她有问我要人参,说是头痛病又犯了,但那时寻遍了整个温府,也寻不到半根,最后只找了些人参须,你拿到的应该也是参须才对。”
青霜目光一颤,嘴唇亲启,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她一直错把恩人当仇人,仇人当恩人,可恶的九娘竟然骗了她这么久。
“难怪她一直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连侍婢都不许,可恨我从前过于信任她,竟丝毫没有怀疑。”温璟愤恨道,只怪从前那个七娘太蠢了,所以九娘和温太太才如此肆无忌惮,如此明显的把戏都看不出来,最后把自己活活害死了。
“七娘子,以后青霜的命便是您的,七娘子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奴婢从前瞎了狗眼,日后不会再被贱人蒙骗。”青霜咬着嘴唇道。
看着青霜坚毅的目光,温璟点了点头:“你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头应该如何回答,你应该知道。”
青霜点了点头:“娘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说,那个贱人对奴婢十分信任。”
“如此甚好,你先去吧。”温璟淡淡道。
青霜站起身,把手中的茶壶碎片收了起来。
“把领口弄好。”温璟提醒道,虽然伤口不深,温九娘可不是傻子,一看便会起疑心。
青霜忙把领口整理了一下,把脖子上那道细细的伤口完全遮挡住,才走了出去。
喝完茶杯中三分之二的茶,温璟放下茶杯,她从来没有喝完过一整杯茶,即便是再渴,剩下的三分之一她也定然会留在茶杯中。
......
温璟静静站在一株古老的梅树下,这梅花树在她幼年时便已存在,脑中骤然浮现出楚濯莲柔美的脸庞,她发现自己原本的记忆已然渐渐淡化,而温七娘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甚至连儿时一些片段都苏醒了过来。
“七娘,今日应是你去刑部报到的日子了吧?”
温祁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温七娘的思绪。
“是的,父亲。”温璟转身道。
“你要先去一趟大理寺交接事宜,然后再去刑部报到,一会儿我去礼部,顺道送你去吧。”温祁冉微笑道。
说到大理寺,温璟想起有两三日没有见到季长歌了,再看看温祁冉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不免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坐进马车,温祁冉看着依然一脸平静的女儿,心想,从前小公爷连正眼都不瞧一下七娘,七娘却跟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现在去刚好相反,不过这也正合他心意,本来就应该男人主动点才对,姑娘家哪能没有半点矜持,日后嫁过去还不被欺负的死死的。
“七娘啊,尚书大人那边,为父昨日已经去了一趟,你切记要躲着点那个姓赵的,那可是个麻烦的角儿,以后少搭理他就是。”
想到赵盛华,温祁冉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二人虽同为侍郎,但温祁冉左侍郎却总是压着右侍郎赵盛华一头,且两人行事风格完全不同,温祁冉偏重寻找证据破案,而赵盛华则偏重对犯人重刑逼供,自从他离开刑部以后,赵盛华便一人独大,尚书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破案,便随他去了。
女儿要是去了刑部,赵盛华这个小人定然会处处刁难,这便是温祁冉担忧之处,所以才去了刑部一趟,希望尚书大人能稍微看着点。
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爹,大理寺到了,我先下去了。”温璟道。
“好,晚上爹再去大理寺接你回家。”温祁冉道。
下了车,温璟理了理衣服,突然觉得今天穿的是不是有点花哨了?
“咦,温大人是回来复职来了?”门卫看着温璟道。
“呃,不是,我是来......”温璟略微有些尴尬。
话还没说完,门卫热情道:“那肯定是来找季大人的了,季大人他在里面呢,刚进去没多久。”
温璟干笑了两声,没多做解释便走了进去,想起来以后这大理寺就是季长歌说了算了,还没恭喜他升做大理寺卿呢,要是还能留在大理寺多好,大树低下好乘凉。
一连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看见季长歌的身影,就连丁武的身影都没有瞧见,温璟纳闷道,人都去哪儿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档案室那边,温璟刚准备回头,突然听见微弱的人声传来,心中一愣,这里一般没有人出入,到底是谁在里面?
不会是谁在这里偷档案吧,这样想着,温璟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声音的主人她十分熟悉,说话的真是丁武,另外一个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温璟把耳朵贴了上去,才能勉强听清二人的谈话。
“大人,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要是让七娘知道了......”丁武的声音。
大人,难道另外那个是季长歌?温璟一怔,他们在说什么?
“她不会知道的。”季长歌的声音轻轻传来。
“大人说的是,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三人,属下跟筌叔定然不会说出去,以七娘精湛的验尸术,竟然没能验出青柳的死因,筌叔的掌法已经炉火纯青到,看不出半点痕迹了。”
“那是因为毒素腐蚀了内脏,否则必然能验出来。”季长歌淡淡道。
“这次咱们原本可以让宣王......”
“皇上故意要放宣王一把,也说不定他早已经看穿......所以故意说那把剑鞘是赝品。”
听见青柳二字的时候,温璟的脑中一片空白,原来青柳竟然是筌叔所杀......
“温姑娘,你怎么来了?”看守档案室的小哥看着温璟问道,季长歌让他守在门外,他只是走开片刻。
屋内的人一惊,连忙推门出来。
季长歌看着一脸惨白的温璟,心中一惊,方才的话她定然都听见了。
温璟瞥了季长歌和丁武一眼,浅浅一笑,转身而去。
对上温璟那毫无温度的双眸,季长歌的心沉到了谷底,谁来告诉他,温璟这个时候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