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晚霞当空,云雾缭绕,苍穹之下,山之巅峰,兽走禽飞,猿声鹤唳。
唐风被矮黑瘸子劫持着,耳边清风飕飕,凉寒之意直袭扑面,因为肩胛骨被矮黑瘸子捏着,身子一阵酸麻,苦苦挣扎却是动弹不得。
“嘿嘿,小子,在老夫手里最好老实点,否则,激怒了老夫,我只要催动一成功力,便可让你心脉寸断而死。”矮黑瘸子那张褶皱如同松树皮的沧桑脸,却是炯然精神矍烁,幽深的瞳孔中,黝黑的眼珠子泛着捉摸不透的灵光,盯着唐风,苦瘦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让唐风骨头又是一阵酥软。
唐风双眼透出一股倔劲,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字句,哼声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死有何惧?老怪物,有种你就杀了我,哪那么娘们啰嗦!”
矮黑瘸子眉宇骤沉,脸上的皱起的皮肤抽搐了一下,眼中抹过一丝杀意,缓缓催动体内真气。但转念一想:“若是逞一时之气,杀了这小子,拿到驾驭不了的侠剑,岂不是前功尽弃?哼,等老夫琢磨出驾驭侠剑之功法,再杀你不迟!”心念一动,顿将杀气收敛,阴森森地嘿嘿咧嘴一笑,道:“小子,你很聪明,想要激怒老夫杀了你,让痛快地死去。不过,老夫偏不杀你,有一种办法比死更痛快,那就是生不如死!哈哈……”
矮黑瘸子得意地狂笑,笑声回荡在空中,竟是百兽震惶。唐风咬牙切齿,感觉自己正一步步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周围魑魅魍魉萦绕,如同混沌初开,鸿蒙伊始,天地玄黄般浩瀚无涯。他已不再言语,似乎等待着命运的裁决,而他的命运却是被攥在了眼前这个矮黑瘸子的手里。
矮黑瘸子见唐风脸上露出凄然,沉默不语,以为自己震慑住了唐风。顿了半晌,又缓缓道:“当然,你只要乖乖听话,没准我一高兴,就放了你!”
唐风心微凛,想起自己亦不过竹溪村的小老百姓家子弟,竟是不曾料到命运如此多舛,爹娘被恶灵附身,变成行尸,已无踪影。自己历经磨难从魅影魔姬及血蟒之下逃出生天,阴差阳错,手握侠剑,本以为命运陡转,这矮黑瘸子半路杀出,掳走自己,命运又落入了矮黑瘸子手中,他不由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落寞情绪。
心念徒增,手中侠剑骤然升腾起一股冰凉寒气,侵入体内,他丹田处游走着乱窜的气流,倏地,喉头一甜,“哇”张口喷出一口殷红鲜血,眼前一黑,霎息失去知觉。
矮黑瘸子面色怅然,露出愕色,摇晃着唐风,呼喊道:“小子,喂,小子,你别死啊,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让元神与侠剑相融合呢!喂……”但唐风禁闭的双眼,面色苍白,矮黑瘸子探手在唐风鼻翼处,微皱眉头,心下道:“心念触动,怒火攻心,唉,这小子竟是心魔如此之重,若然入魔……”他微吸一口凉气,铁拐杖一挥,点在魔秃鹫背脊。
魔秃鹫似是明白矮黑瘸子的心意,盘旋飞翔一阵,徒然一个俯冲,飘然从云海中落下,振翅飞向一绝壁上。
青岩绝壁,光滑无凸,绝壁之上,云雾缭缭,耸入云端。但见此峭壁乃玉笋般矗立山峰,四面皆是光滑绝壁,如同浩瀚大海之中,骤然一座孤岛拔地而起。
绝壁之下,深渊似地狱,深邃无底,若然失足,跌落深谷,粉身碎骨,绝非虚夸。而在绝壁环绕的山峰中上段,徒留一圆口洞穴入口,仅容两三人,这绝峰峭壁,岩洞骤生,宛若一巨汉长大嘴般。
魔秃鹫拍打翅膀,紧缩身躯,偌大的身子,竟是连同矮黑瘸子以及唐风跻身进了洞穴。
唐风醒来,缓缓睁开眼睛,一阵钻心的刺痛,几乎让他再度昏厥。他手里紧紧握着那柄玄铁剑,手心透着一股淡淡地寒凉气息,自其手太阴肺经源源不断地游走,经络经由之处,皆是让那股钻心的疼痛减缓不少。
他忍不住将剑柄紧握了几分,似乎为了那股冰寒之气进入体内更多。恨不得周身奇经八脉都有那股如同千虫万蚁吞噬骨髓而欲罢不能的快慰之感,那是一种体内极尽空虚而气息恰如其分地弥补了虚空。
“哼,小子,难怪你能御侠剑,快说,你体内为何有佛道两派功法?”矮黑瘸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唐风的石床旁,一声阴阳怪气的阴暗话语,让唐风心紧颤抖了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满布幽蓝寒冰石冰床上,石冰床升腾起丝丝寒气,飘散缕缕白气,整间屋子都是冰雕素裹的石壁,映衬出他自己一张苍白的脸色以及矮黑瘸子那矮小枯痩身影。
唐风瞪了一眼矮黑瘸子,端地坐将起来,没好气地嗔道:“你这大恶人,休想夺得这把剑,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矮黑瘸子眉峰一沉,幽幽地道:“小子,你信不信老夫手中的铁拐打碎你的脑袋?”
“我才不怕,只是……”唐风想着若是被这矮黑瘸子一铁拐杖砸死,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奈何爹娘血海深仇未曾得报,妹妹唐嫣又没人照顾。念及此,不由得有点迟疑,又难免一阵黯然神伤,几近落下泪来,但面对这十恶不赦的矮黑瘸子,他又将在眼眶内打转的泪珠强忍住了。
矮黑瘸子转动着幽邃的眼珠子,故作深沉地道:“只是什么?你还不想死?”
唐风沉吟道:“不关你这大恶人的事!”
“哈哈……”矮黑瘸子倏地朗声大笑,但其笑声比鬼哭狼嚎还恐怖,笑声回荡在石室中,更是阴森森的,待其笑声戛然而止,他又淡然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小子,你竟是有点儿讨老夫欢心,难道这是天意?”
“呸,大恶人,你莫要胡言乱语,企图诓骗我玄铁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唐风斩钉截铁地道。
矮黑瘸子腾然脸色阴沉,愠怒道:“小子,你别以为老夫觊觎你那把破剑,你要是惹怒我,我一铁拐杖打碎你的脑袋瓜!”
唐风默不作声,偷眼瞟了一眼矮黑瘸子,倒也一副满不在乎地神气。
矮黑瘸子身影一飘,手中铁拐杖激射出一道寒光,不偏不倚,点中唐风的涌泉穴。唐风未及躲闪,顿然目瞪口呆,双眼狠狠地瞪着矮黑瘸子,骂道:“大恶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你还不配,老夫已经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这才是老夫喜欢看到的,哈哈……”矮黑瘸子霍然瘦小身影一闪,石室内仅留矮黑瘸子的笑声及话语,“此乃子午冰玉床,子午时分,寒气噬心,你便知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妙哉,妙哉,哈哈……”
唐风既已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任其摆布,眼下,冰石室根本也不知如何逃脱。但矮黑瘸子来去自如,定然有出口,不过此时他穴道被制,已是动弹不得。
然,更为令唐风颓然的是冰床缓缓吐出刺骨冰寒,未及念想,已然一个冷激灵,那股钻心的刺痛油然而生。而手中握紧的玄铁剑的气息却是减弱了几分,甚至紧随着寒气侵入,侠剑所灌注入他体内的气息,根本毫不起作用。
他一个喷嚏,身子颤抖了几下,寒气肆虐侵入,他不由得一阵牙齿“格格”打颤,血气狂涌,周身经脉如同快欲被奔腾巨流爆裂的管道,他脸上肌肉抽搐,痛楚得汗如雨下,竟是随着那股寒气在冰石床上翻滚起来。
他头脑里想起矮黑瘸子的话,此冰石床名为“子午玉冰床”,子午时分,酷寒噬体,莫不是此时已是子午时分,且不知是子时还是午时。
唐风自小倔强的个性,当此之时,虽是冰寒入侵,痛不欲生,但其头脑尚且清醒。矮黑瘸子有意让其饱受严寒之苦,料想他是借此逼迫自己说出御侠剑之功法。
莫说唐风不知御剑之功法,且虚尘大师和醉道传授其佛道两派功法之际,虽有提及侠剑驾驭之功法,但却丝毫未道如何御剑。是而无论矮黑瘸子如何逼迫,自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纵使,唐风熟知御剑功法,以他之性格,断然也不会对矮黑瘸子说上半个字。
“嘿嘿,小子,滋味如何?”矮黑瘸子又是一阵幽森森的声音,虽不见其人,闻其声顿让唐风感觉一双幽邃的眼神盯着自己,一种蔑视而得意的眼神。
唐风紧咬牙关,嗤之以鼻道:“呸,区区寒凉,何足为惧?小爷正舒服着呢!”
矮黑瘸子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少年,竟是这般铮铮铁骨,一时语塞,只觉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一飘,他已然离去。
唐风翻滚身躯许久,寒气渐渐消散,但他感觉体内血液都已经凝固了,仍旧动弹不得。天幸握紧的侠剑,此之时,又缓缓吐纳出丝丝清凉气息,而其剑身逐渐由墨黑变成紫青色,绽放出夺目绚烂的灵光。
一股紫青色气流骤然间百川入海般注入唐风的脉门,他不及多想,已是体内阴寒之气与侠剑纳入的紫青色略显灼热之气两股气流相会。
宛若两条苍龙在他体内交缠厮杀,他顿觉意识陷入迷糊,眼帘前,浮现一道佛光,金光之下,虚尘大师的慈眉善目、醉道的仙风道骨,紧接着,爹娘被恶灵附体,沦为行尸走肉,最后,妹妹唐嫣被凶禽猛兽追赶陷入绝望,还有那一袭羽衣翩然的清新脱俗少女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