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年轻人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站在那里,探着头竖起耳朵倾听这边的动静。
“回!”
他连说了几个口诀指令,却发现毫无动静,之前也有过法宝不停指令的情况,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去不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意识到事情出了差错,法宝没有反应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就是被人毁了,要么就是落入了修为高处他数倍的人手里,奈何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因为吸入了刚刚的无名果实里的黑粉尘,嗡嗡作响,成了半个聋瞎人,有些惊慌地喝道:“谁在那里!”
任飞听见他叫喊,总算回过神来,来不及查看盒子里的那颗金莲子是否完好,急忙站起身,正准备偷偷离开。
“是谁毁了我的法宝,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凌氏家族十八代翔字辈子孙凌天翔,你若敢动我一根寒毛,不管你什么人,掘地三尺,凌氏一族上下也定将你挖出来,碎尸万段!”
任飞听到这,反而停下了脚步,思索了片刻,转身朝这人走过去。
他知道这人已经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没有解药一时半会不可能恢复。
刚才那一颗果子,本来是他最近栽培的一棵嫁接的青冥果树,三年才结了几颗果子,其中一颗他曾经用在小老鼠的身上,发现经过嫁接过后的青冥果,从无毒变成了致盲至聋的剧毒。
刚开始他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切开第一颗果子的时候,也曾吃过亏,幸好多年来试药的体质让他有了很强的抗毒能力,再加上本身对这些草药有很深了解,让他妹妹配置了几味药煎服之后,解了毒性。
但用来治病肯定是不行了,为免伤及无辜,他把果子都摘了,埋在地底,果树也给砍了,只留下一颗,用作防身,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想到这果子是他独家培育出来,别人就算能解毒,没有他的帮忙,短时间内也休想把毒给解了,眼前这个人对他已经没有多少威胁。
刚才若不是这个自称是凌氏家族十八代子的凌天翔出言威胁,让他想到得罪了这样一个权贵之后,若不做点什么,以后怕是会后患无穷,他现在已经转身离开了。
不过现在他却不急着走了,弯腰拾起林中一根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手扔了,又拾起一根更粗更重的,走到这凌天翔的身边,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棍。
那凌天翔耳朵已聋,哪听得见风声,只感觉鼻子上挨了重重一下,各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头脑一片空白,两股热热的鼻血从鼻孔里流了下来,仰面倒下,昏了过去。
任飞一棍子敲下后,看他鼻子已经歪在一边,一张英俊的脸算是毁了,这才出了心中一股恶气,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凌氏家族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这种欺凌弱小的龟孙!
接着,蹲下身,在对方身上华衣锦服上搜刮了一番,搜出了一小瓶丹药,打开闻了闻,眉头一皱,骂了句:“不要脸的东西!”
原来竟是一瓶催情春药。
然后是一叠银铺的当票,还有一锭几两重的黄金,接着是一把纸扇,上面有尚未画完的美人图。
最后是那颗从蚤妖身上挖出来的银白色妖丹。
他看着妖丹沉思了片刻,将装有催情春药的小瓷瓶取出两颗,撬开凌天翔的嘴,塞了进去,接着把妖丹和金锭揣入怀里,捡起地上那颗被劈成了两半的青冥果,站起身,走到之前那匹被砍断双蹄,痛苦嘶叫的马身边,这马流血过多,已经回天乏术。
任飞蹲下身,轻轻抚摸了马头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可怜,“马啊马,对不住你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招致今天的横祸,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受这罪过,让我帮你解脱吧,很快就不疼了。”
他喃喃自语着,将手里的青冥果皮挤出一滴汁液,滴入马嘴里,不一会,马停止了抽搐和痛苦的哀叫,眼中神采渐渐黯淡,呼吸也渐渐放轻,最后完全失去了呼吸。
任飞起身,走到昏迷过去的凌天翔身边,伸手将他拎了起来,丢上马背,骑上马,朝山谷的方向赶去。
……
回到谷中时,跟随凌天翔而来的随从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显然是蚤妖最后用妖丹发出的术式不但有致盲的作用,还含有让人昏迷的毒素。
任飞骑马一路飞奔到刚刚那小姑娘昏倒的地方,只是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只有被挖了妖丹的蚤妖尸身。
他喊了一声:“妍语,你在哪?”
刚出声,地上传来一声哼哼唧唧的唉喘,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蚤妖,竟然悠悠转醒,看着任飞,伸出一只爪子。
“救、救命……”
任飞看它此时的凄惨模样,早将之前被它用百痒粉折磨的事抛到脑后,却也不敢贸然上前,看了它一眼,说:“你也是自作自受,让你四处害人。”
说完,策马朝山腰上走,不一会便到了山腰上,将马栓在木屋门口的松树上,拎着凌天翔的身子下了马,像丢一滩烂泥一样将凌天翔丢在地上,大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刚才的小姑娘正坐在厅中的木凳上,身子趴着桌子,闭目养神,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似乎并无大碍。
“妍语,你没事吧?”
小姑娘睁开眼睛,木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并不知道任飞刚刚差点就死在凌天翔的手里,还以为他现在才回来。
任飞也不作解释,笑了笑,这些年他早习惯了勿妍语阴晴不定的脾气,只因她身上的病实在是古怪,时不时就犯,其中的痛苦,别说是一个小姑娘了,就算是一个成年的硬汉,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也很难有好的脾气。
他看见她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已经结痂,并无大碍,转身走到大厅的一个药柜旁,伸手打开其中几个抽屉,配制了一副药之后,走到炉火边,煎起药来。
不一会,药煎好了,倒了一小杯,出了门,走到那凌天翔的身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性命无碍,只是依旧昏迷,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撬开他的嘴,将一碗滚烫的药往他嘴里一倒。
凌天翔本来只是昏迷,被这滚药一烫,登时跳了起来,嘴里大骂:“不知死活的东西……”可惜目不能视物,看不清楚脚下,一脚踏空,从山腰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幸好山谷的石子都已经被任飞清理干净,而且种了不少花草,这才没有受重伤,只是肋骨却断了几根,疼得再次晕了过去。
任飞摇头叹了叹气,牵着马下了山,将昏迷过去的凌天翔拎上马背,用缰绳将他绑了个结实,接着,伸手一拍马屁股,马受惊朝谷外疾驰而去……
看着马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任飞这才转过身往山上走来,木屋外的石坪上,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小水桶,手里拿着一个木勺子。
任飞愣了一愣,只见她伸手愣不响地朝远处那些昏倒的那些随从指了指。
任飞明白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小水桶和木勺,朝那群随从走了过去。
依样画葫芦,给每个随从口中灌了一口药之后,将他们一一丢上马背,驮着他们出谷。
至此,山谷中恢复了平静,太阳也已经完全落下,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回屋的路上,经过那只半死不活的蚤妖身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那颗妖丹,犹豫了片刻,毅然迈步,不再理会它的死活,进了山腰的屋子。
……
坐在屋子里,任飞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赞不绝口。
坐在他对面的,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快三年的邻居,也是相依为命的妹妹。
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靠采药为生的小药童,她跟着她的爷爷住在深山丛林里,两人本来没有任何交集,只因有一次采药,冒险爬上一个山崖顶端,去采集一种叫乌崖子的止咳药材。
结果上去容易下来难,一脚踏空,直接从崖顶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骨,倒在荒芜人烟的山崖下,无力自救也无人施救,挣扎了半天,天都黑了,周围渐渐有了野兽的嗥叫,只有七岁的他越想越怕,躺在崖底呜呜大哭,哭声引来了隐居在丛林深处的她爷爷,将他从崖底救了起来。
她爷爷将他带到她居住的地方,是一棵中空的大树,里面挖空了,成了天然的庇护之所,她爷爷帮他接上了腿骨,并给他煎熬了几服止痛的草药。
他在那棵树屋里住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走动,那一个月里,他认识了眼前这个体弱多病的勿妍语,跟她的名字一样,她话不多,对人有着深深的戒备,但对他这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却充满了好奇,蒙她照顾,尽管很多时候帮的都是倒忙,他还是渐渐地恢复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