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昨天你不是说接到大活了吗？要连拍四五天戏，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一名和张发财年纪相仿的光头老哥很熟络地对张发财说道。

“别提了，狗日的临时改了剧本，让老子在水里泡了一宿，结果一个烟火就结束了老子的戏，特么的赵穴头坑老子，下次不接他那个茬了。”张发财忿忿而道。

“滴滴……”一辆贴着“xx电影制片”的豪华大巴缓缓驶来，原本还在瞌睡萎靡的人群瞬间沸腾了，纷纷都站起身来迎接那辆豪华大巴。

“别过去，那是孙穴头的车，狗日的就是专门骗新人的，你看老人有理他的吗？”见步仁意要起身，张发财拉了步仁意一下低声说道。

这会儿步仁意才看到原本除了外围的一些人往那大巴前靠，张发财周围的人都低着头自顾低语着，仿佛没看到那大巴车一样。

“就要三十个演员，有台词包露脸，机会不等人，想去的快点，包吃住，有一定演艺专业的优先啊，保底一天一百二另根据情况加提成，绝对的大制作大导演，最少拍一个月。”一个戴墨镜留背头穿花衬衫的人拿着个塑料喇叭，就跟菜市场卖菜的小贩一样在那里吆喝着。

不大会儿功夫就有二十多个男男女女在塑料喇叭的吆喝下欢天喜地地上了大巴，但是张发财周围的人却都是一动不动默不作声。

“兄弟，我看你形象不错，怎么样我一天给你一百五如何？”墨镜背头花衬衫很有眼光地就瞧上了步仁意。

“孙穴头，这可是我兄弟，你可别看刚入行就欺负人家。”张发财抬起头对那墨镜背头花衬衫和气地说道。

“哦，既然是发财你的兄弟那就算了。”那墨镜背头花衬衫的孙穴头笑了笑就回头继续吆喝：“绝对的配角，不是龙套，想去的赶紧了，时间不等人。”

“看到了吗仁意兄弟，就这孙穴头以前也跟我一起跑过场，如今混出息了，特么的开始挣那昧良心的钱了，你别看他说的好听，你要上了他的车就要先交车钱，然后还会收你这费那费，上车的那些新手都是艺校毕业的年轻人，这心比天高却最容易被人骗。”张发财低声对步仁意说道。

“不给他钱不就行了？”

步仁意心想，不给那孙穴头钱他还能拿刀子逼人掏钱？

“不给？他直接把你拉个偏僻地去，就说是收培训费，交了钱可以加戏份有机会成名角，年轻人谁不想出个名啊，大都被他忽悠的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然后没钱了，所在地又偏远，根本就回不来，除了每天给三顿饭吃，基本就是免费跑一两个月龙套，最后钱也花没了，罪也没少受，结果最后还是什么也不是。”

张发财不说，步仁意还真不知道这群众演员的悲苦，这还幸亏有张发财带着，不然步仁意就觉得自己和太白金星真有可能不知道被人家拉到什么地，就跟过去的黑煤窑一样把你一关，让你光干活不给钱。

“对了，张哥你也混了这么多年的龙套了，怎么不自己拉人当穴头，我看那个孙穴头都不敢惹你的。”想到这里，步仁意不由又问张发财。

“我要想当穴头早就当上了，只是我演戏不是为了当穴头挣钱，老子就不信了，凭我十多年的演技就没有出名一天，仁意不怕你笑话，别看我今年四十三了，但我还和那些年轻人一样有一个明星梦，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法国好莱坞拿到奥斯卡的金鸡奖……”张发财别看长的挫，但那抱负理想却是很远大的。

“清宫戏的来。”那骗子孙穴头刚带着一群心怀明星梦的年轻男女离开，就又来了一辆大巴车，和孙穴头鼓吹不同，人家这会直接点名要拍清宫戏的。

“发财，我先走了。”蹲在张发财旁边的光头乐呵呵地站起来。

“走吧，估计这回还让你演太监。”张发财也乐呵呵地说道。

“太监怎么了？就跟老赵那样演成太监专业户也行啊，咱们以前还笑人家老是演太监，现在人家可不得了，在北京那是有车有房算是混出头了。”

原本步仁意还没注意，但是那刚来的穴头喊了一嗓子演清宫戏的来，就哗哗啦站起一层锃明瓦亮的脑袋，感情这么多是人剃了头就等着演太监啊。

“这就是专业群众演员和非专业群众演员的区别，你看这里的人长是不是都很有特点。”张发财一副专业口吻地说道。

张发财不说步仁意还真没注意到，他这么一说，步仁意才发现靠墙角蹲着的这些群众演员果然长的各有千秋，一个特么的比一个丑！而且个个发型另类，要么长发披肩，要么猥琐中分，要么就是锃亮无毛，总之眼前这些人的发型模样，要半夜出去都能吓到人。

“是都挺有特点的。”步仁意很赞同张发财的话，这本以为张发财那小丑模样够磕碜了，可是真是北京城大了，多丑的人都有，在这一号人面前张发财那一帅哥。

“剃光头的大都是演和尚和清宫戏的，这几年清宫戏挺火，所以大家跟风都剃了光头，那边那几位披肩发是演古装的，这都是为了剧组方便，进场子光头的把头套一带就是大臣太监了，古装的长发一挽就成剑客了。”张发财慢悠悠地给步仁意说着。

“那留中分的是不是演汉奸的？”看到那些中分头，步仁意就觉得这些货披个黑卦，腰里别个盒子炮就汉奸味十足了，这都不用刻意化妆。

“有专业演汉奸的，不过现在不像过去讲究脸谱化，如今中分汉奸头不怎么流行了，一般都要眼小面白的人，对，就仁意你这样的最适合演汉奸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长了一张汉奸嘴脸。”

步仁意也不知道张发财这不知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那老白不合适吗，他眼比我的还小。”步仁意有些不甘地指着太白金星说道。

“不行，老白这眼也忒小了，都看不出来是睁眼还是闭眼，我觉得老白留一头大披肩，演个苏半仙那样的角色挺好，对就是江湖骗子，老白这长的一看就像个骗子。”不得不说张发财跑龙套跑了十多年，这眼光还真毒。

“早知道这样老子就不把那长发理成毛寸了。”太白金星合上手中那本泛黄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满脸可惜地说道。

“对了，张哥你怎么不换个发型，也去演清宫戏，你看就这会儿功夫光头都被领没了。”看着张发财那和周围人一比普通至极的发型，步仁意不禁问道。

“仁意这行有行规，作为专业龙套你演啥戏就演啥戏，非特殊情况下大家都不串戏，你看我这头型都是演抗战戏和民国戏的，不和那古装和清宫掺和。”张发财用手拢了拢发型又说：“再说了，那演太监有什么好？就老赵虽然现在是太监专业户，可是他把太监彻底演死了，以后也就只能演一辈子太监了，虽然现在比我混的好，但是以后肯定没啥前途了。”

“说的有理，这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也是这么说的，不管你演什么如果陷进去就会很难在有突破。”太白金星就认准了那本不知从那里淘来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滴滴……”又来了一辆大巴车，不知道怎么地穴头都是一个打扮，不管胖瘦都是墨镜背头花衬衫。

“抗战戏的来了。”穴头拿着喇叭吆喝着。

果然如张发财说的那样，一群留着民国头型的专业群众演员纷纷站了起来。

“张哥咱不去？”步仁意看着张发财还是蹲着原地动也不动，不禁问道。

“去啥，昨晚就是这个赵穴头害我说了一个字台词，还泡水泡了一宿，他丫的这次不来请我，我都不去。”张发财一脸流弊地说道。

步仁意还真没想到张发财这群众演员还这么有腕？人家都是追着找戏演，可张发财却让别人追着演，看来跑龙套的群众演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发财哥，我老远就看见你了，怎么不在家休息会又来了？”果然如张发财所说，那赵穴头竟真的乐颠颠地跑到了张发财面前。

“少整没有的，我说赵三炮你那会跑龙套时我没亏待过你吧？我特么都四十好几了你让我在水里泡一宿还好意思和我打招呼，你打听打听在这一块有哪个穴头敢这样对我？”此时的张发财显得格外霸气。

“发财哥，主要是这事也不能怪我，是那副导演的大舅子顶了你的角，我这也没办法是不？不过咱说好的一千劳务费可一分没少吧。”说着赵穴头从裤兜掏出一整包软中华，递到张发财手中。

张发财不情不愿地接过那包中华，白了赵穴头一眼又说：“三炮，你知道我演戏不图多少钱，要图钱我特么早就干穴头了，还有你们这些货的份吗？”

“发财哥你说的对，这回，就这回我接了个大活，冯导的贺岁档大制作，那是众星云集啊，这不我特意给你留了个好角，绝对露脸有台词。”赵穴头满脸谄媚地对张发财说道。

“冯导的贺岁档？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让炮弹炸》吧？”张发财突然双眼放光。

“对，就是那个《让炮弹炸》，这会我给你找的角是汉奸二号，属于大配角啊。”赵穴头那是连连点头。

“不会又是昨天那个出场五分钟就躺尸的角吧？”张发财很快就从兴奋中冷却下来。

“发财哥，这次要还跟昨天那角一样，我赵三炮把脑袋削了给你当夜壶。”赵穴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行，我信你一次，不过我还要带两个兄弟。”张发财指着我和太白金星说道。

“这没问题，发财哥你觉得行那就行。”赵穴头犹豫都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出场五分钟的鬼子大佐三千，想演的带钱过来让我看看。”虽然赵穴头想都不想就把步仁意和太白金星招去了，但是对待其他专业和非专业的群众演员却是直接卖龙套角色。

“赵哥我来，你看我还特意留了小胡子。”一个平头留着人中胡的太君举着一把红票凑到赵穴头面前。

“你不行，太脸谱化了，冯导的电影那可不比一般的草台班子，这鬼子大佐也不能长的太磕碜。”孙穴头看了看那人中胡太君摇头说道。

“孙哥，你看我如何，我前些日子刚演过一个鬼子大佐有经验。”又一个瘦高个举着钱凑到孙穴头面前。

“个太高不好配戏，下一个！”孙穴头直接就否决了那个有演出经验的瘦高个。

步仁意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挑群众演员的，不但每个龙套角色都有价格，但是孙穴头看不上的给钱都不要，不是这个身高不行，就是那个太瘦，甚至有的脸上有个小伙子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都不行。

看到这一幕，步仁意不由对张发财刮目相看，不管怎么说，人家张发财不但没花钱卖角色，还是那孙穴头低声下气求着给角色，就这派头在一众专业和非专业的群众演员中那也算个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