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武林中,流传着这么一首颂词:
无欲则刚少林宗,专致气柔武当功。
三足鼎立平秋色,沉脆刚柔峨眉风。
远在仙蜀峨眉道教名山的峨眉派,自古与少林、武当共为天下武林三大宗。始至先秦白猿祖师司徒玄空,名白衣三,号动灵子。独创“峨眉气桩功”、“峨眉通臂拳”和“猿公剑法”。享誉天下,俨然独占西南武林鳌头。又经过历代仙姑大师,将佛家北少林总拳龙、虎、豹、蛇、鹤五大形,揉合道家阴阳太极之内涵。以武入道,再辅以密宗心法,独创峨眉招数。功法精华而自成一家,成为融合天地精髓,而兼具内外双修,亦柔亦刚,心武同炼的峨眉派女真功。
而今的当家掌门静仁仙姑,是当年丁慧天师的得意门生。尤其以越女追魂剑法、簪法(峨眉刺)、针法(暗器)名震江湖。单从其精通的武功暗器,便可知道是个狠角色。年轻的时候,却偏偏生的落落大方,容色清丽,还起了个静仁的法号。人送静仁仙子。所以她方出道的那阵子,着实是误导了不少英雄好汉。行走江湖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道上遇着了和尚、道爷、妇孺一类的江湖人士,可千万别招惹。却偏偏有这么些人就不爱信邪,或者是为了在江湖闯出些名头。一时登峨眉山拜见,和挑战静仁仙子者,络绎有来,哪怕被其打的鼻青脸肿了,也心甘情愿而去。
彼时胶东一带,出了个善使梅花刀的大汉,名曰陈国梁。行走江湖走南闯北,可谓鲜有敌手。江湖人送大侠‘三刀一枝梅’。意思是说,其以梅花为标榜不凡清高;而且与他交手过招的人,往往趟不过第三刀。这陈国梁随着水涨船高的名声,可谓飘飘然风头一时无两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便有了去挑战武林名宿,泰山北斗之意。可惜那些武林名宿难得一见,不是躲着他,就是不爱搭理他。武功修行到了化境之人,往往没有争强好胜的名利欲~望。但也体谅他行走江湖的名声,得来不易,所以每每谦让不与他交手。陈国梁却因此很是郁闷,觉着这些武林名宿是瞧不起他,心里反而常常憋着气窝着火。可又碍于大侠仁、义、信的名头,总不能耍泼赖着人家,要比试高低吧。心里逐渐便有了,去向名门正派印证武功的想法。自然心中首选的是少林、武当、峨眉三宗了。其时江湖西南武林,风头正劲的静仁仙子有口皆碑。传言其年纪轻轻二十有余,不但人长得天香国色,而且武功高绝。拜服其裙下的武林人士不计其数。这些传闻,到了同样正当壮年的陈国梁耳朵里,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正愁没有对手可以印证呢,此时遇上了峨眉仙姑,岂非天赐良机哉。便也加入了慕名登山,挑战的队伍里来。
越近西南属地,静仁仙子的名声越盛。登山当日,不巧还遇上了往日熟人来。
“哎呀,陈大哥,您也是慕名而来的吗?”西域神腿迟荣吉,拱手笑呵呵的问陈国梁道。
“是的,传言静仁仙子年纪轻轻,修得神通造化,特来印证一下。”陈国梁回答道,笑看着这位昔日的手下败将,竟也不期而遇。复语:“迟老弟,你也是来找静仁仙子比试的么?”
“哎呀,哪里哪里,陈大哥莫见笑。小弟可是你的手下败将,你都来了,那我等只有靠边站的份了。哈哈哈。”迟荣吉笑语:“不过嘛,在下实在是久仰静仁仙子,技艺双绝,又岂能错过一观之理。实乃不到峨眉非好汉也。”
“有理有理,不到峨眉非好汉。哈哈哈。”陈国梁看着上山道路,除了香客和游人外,偶尔还有三三两两各色的武林人士。就有些纳闷地问迟荣吉:“这些人等,都是来峨眉金顶观光的游人吗?”
“也不全是。不过嘛,比武是虚,观光是实。哈哈,还是陈大哥眼光独到啊。”迟荣吉爽朗笑语:“练武之人,哪个不想一睹芳颜,搏个彩头。或许还能抱得个霹雳娇娃,一同笑傲江湖呢。”
“还有这等事?”陈国梁愕然问道:“这岂不是成了比武招亲了?”
“当然不是啦,哈哈哈。只是哪个少年不多情,自古英雄爱美人。不信你瞅瞅。”迟荣吉指了指,正在下山的几个武林中人说道。
却见这几个人,容貌各异心情迥然。有垂头丧气乌眼的、有懊恼不已肿脸的、还有心服口服坦然的、更有欣慰知足满意的。正一边走着,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静仁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怎么输在那么简单的招式下面...”
“静仁仙子不愧是武林最美的霹雳娇花啊...”
“我都还没能跟静仁仙子交上手呢,就败下阵来。”
“峨眉星女仙姑都很不错啊,可惜她们不收男弟子...否则我都愿意做道士,一起修行算了。”
陈国梁一旁听着,忍俊不禁。迟荣吉目见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突然笑着打起招呼来:“尉大叔?您老人家也来啦?哎呀,您这是人老心不老吗?”
老者闻言一愣,看见是迟荣吉,便讪讪着脸答道:“哎呀...迟贤侄莫笑咧,你不也是慕名而来了吗?...有你输的时候...诶哟!这位难道是大侠‘三刀一枝梅’?”
老者看着陈国梁,腰间那把佩刀,刻印有一枝鲜红梅花的刀匣,惊奇不已。周围路过的几个武林中人听闻,也都纷纷围上来,跟陈国梁打起招呼。陈国梁心里不由暗自得意,却连声与众人谦虚,客套不已。
“在下久仰陈大侠英名,人生难得相见。若不是我今天败在了静仁仙子手里,输没了斗志,还真得好好与大侠讨教讨教呢。”尉大叔笑着对陈国梁说道:“当然,今天要是陈大侠在峨眉山赢了的话,那也不必讨教了。哈哈哈。”
“以后有机会,以后有机会。”陈国梁客气回答道。自此,心里除了印证的初衷外,另别有滋味在心头了。更期待一见,这众人交口赞的静仁仙子,是何等人也。
结果上得山来,却大失所望。原来这静仁仙子,自从名声在外后,便每天都有些好事之徒,上门请教或者比试。初始能见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自是大有裨益,胜似行万里路。然而来访之人多良莠不齐,更有甚者,只为一睹红颜快意的纨绔子弟。人少还罢了,多了就难免耗费精力,有碍修行了。久而久之,便是让人不胜其烦起来。唯碍于武林道义,都一概不理又轰不走这些个仰慕之人。索性立下规矩,每天不超过俩个时辰,比武论道。不会武功者,一律不待见。然后还是觉着有应付不过来,索性再添一条新规。先行过了静明、静月、静花师妹的三关考核,方才能与静仁一试高下。今日陈国梁与迟荣吉,不巧都来晚了一步,静仁刚刚比试完最后一场,便要离去。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陈国梁从第一眼见着了静仁仙子,那英姿飒爽、秀丽端庄的模样,就心花怒放天空灿烂。看着静仁仙子转身欲走,心里自有千般不舍、百般落寞啊。临走时,不经意的回头一撇,静仁仙子却也瞧见了他陈国梁。仙子一愣心里暗赞,好一个英姿勃发的汉子。双目对错里,陈国梁的心更一颤狂跳,仿佛被一股电流,穿透了胸膛。静仁仙子却似笑非笑般,扭过头去,转身欲离开。陈国梁哪里还忍得住迟疑,‘噺’的一声响,拉出宝刀在手。再来个燕子翻身,潇洒而稳健地落在了练武场上。
“好轻功!”迟荣吉大声赞了一句。
众人闻声都看过来。陈国梁敛刀提柄抱手一揖:“在下胶东陈国梁,久仰静仁仙子大名。不辞千山万水前来偈见,仙子何忍拒人千里呢。”
“陈国梁?难道是大侠三刀一枝梅?”有人轻呼出声。
“惭愧,正是在下,还请诸位英雄好汉多多关照。”陈国梁抱拳向众人作揖语。
“陈大侠,今日比武论道的时间已过,请改日再来吧。”静月对陈国梁作了一揖,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还请仙子通融则个可好?”陈国梁回答静月道。眼睛却看着静仁仙子,深怕一眨眼,就不见了对方一般。
“规矩就是规矩,还请大侠见谅。”静月冷语拒绝道。
陈国梁就微讪着脸,无言以对。若在平时,打死他都不会做出,逾越规矩半步的事情,今天却是见了鬼着了迷般。忽听场外有人不极服气地喊道:
“大侠又怎样?总不能乱了规矩吧?我来两天了,都还没排上呢。”一个青衣短打的年轻小伙子,边说着边站了出来,手上提着一根混天棒。
“那就不用排了。”陈国梁突然大声的跟众人说道:“往后欲与仙子一战的,先过陈某这一关。”
众人闻言一愣,哇的议论纷纷起来。静仁仙子闻言,此刻也转过身来,欲看个究竟。陈国梁就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意气风发。
“好个狂妄的口气!今天我乐山王五,就来领教领教大侠高招。”方才手提着混天棍的小伙子,言毕也跳落场地。
其实这王五,有一点没告诉陈国梁的是,他先前已经败在了静仁仙子的手里。却仍心有不甘欲再亲芳泽,所以接连几日,都上山来候着。但因为他已经比试过了,且这两天报名者众,所以静月师妹们的前三关,都不肯让他再试。于是才会有,连等了两天不得其门而入。等的自是心有闷气,刚好遇上了陈国梁不守规矩,便欲教训之。管你什么大侠小虾的,先过了我这关再说。没曾想这句话倒是让陈国梁先喊出来了,王五就像斗场里的公鸡般,急于一决胜负。说不定打个漂亮的胜仗,静仁仙子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请请。”彼此照例各报家门姓氏,行过起手礼,便开始打作一团。王五一上手,便使出了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一记棍舞枪花,猛戳陈国梁胸膛。棍力雄猛来势汹汹,殊不知陈国梁的梅花刀法,正以其“舍身单刀”和“刀走黑,刀如猛虎”而擅长破枪法。所谓舍身单刀如猛虎,是指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其迅猛气势刀路,可谓先声夺人。而“刀走黑”则是指乘敌侧门而进,善于抓住对方破绽乘虚而入。是而有勇知方,势如破竹的意思。
却见陈国梁身法忽突左右,有神出鬼没之奇。在王五棍势将尽未尽之时,左手指贴右手腕挥刀格开。抓住王五一瞬间露出的空档,右手刀换成左手持握,欺身挺进猛刺。王五大惊里,已经来不及收棍避开。右手翻棍一挡,刀尖堪堪从头顶刺过,挑落了一缕黑发。复觉裆处一凉,低头才发觉,对方的右脚带起的劲风扫过,一晃即收回,点到即止。其迅疾若流星飞箭,真真吓得王五一身冷汗。若是彼此生死拼斗,此刻自己岂非祠堂不保?
“好刀法!”迟荣吉鼓掌大喝道,围观众人也是跟着一阵赞叹。
“多谢承让,多谢小哥承让。”陈国梁收手提刀抱拳一揖,笑着向王五说道。
王五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白。一招而已,便在静仁仙子面前,输的这么彻底干脆利落,真真是羞的没处藏了。
“大侠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心服口服...后会有期。”王五说完自转身,怏怏离去。
“师姐,这可是个硬点子诶。”静花很少有惊奇的样子,对静仁仙子说道。
“嗯...明日再试吧。”静仁仙子说着看过来,对陈国梁回眸一笑,便走了进去。
哇...陈国梁就呆住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吗。
半响。
“陈大哥,陈大哥...”迟荣吉连喊了几次,陈国梁才猛然惊醒。
“静仁仙子早就走了,你还发什么呆啊。”迟荣吉一旁直笑的合不拢嘴问。
“啊...啊...走了?哦....哦...那明日再来吧。”陈国梁有些窘态的,赶紧回过神来说道。
“你看我没说错吧?静仁仙子可真是技艺双绝了吧?”迟荣吉打着眼色,对陈国梁说道。
“是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陈国梁心不在焉的应着,却已经是万分期待,明日能早点到来。
“明天的比试一定会很有看头了。”迟荣吉说道,忽而垂头丧气状:“陈大哥不会是真的要做护花使者,来人都得先过你这一关吧?”
陈国梁闻言一愣,复赶紧回答道:“哪里,哪里,每个人都有机会。先前无妄之语,贤弟莫见怪莫见怪哈。”
“哎呀!陈大哥果然是义薄云天啊!兄弟我心服口服,心服口服了!”迟荣吉哈哈大笑语。
由是二人把臂言欢里,便一同下山去了。
翌日。
陈国梁如愿以偿,连过静明、静月、静花师妹三关,迎战静仁仙子。直打的陈国梁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天花地花心花开啊。至此一战,二人皆是各显神通各尽其能,竟然足足打了七天七场,才胜负分晓。静仁仙子仗着越女追魂剑法的轻灵,配合鬼神莫测的针法,硬是把陈国梁比了下去。自此,静仁仙子与陈国梁,英雄美人惺惺相惜,已然是打出了感情来,成就了江湖一段美谈佳话。
奈何天妒红颜,英雄易老。虽然唐后期都是不出家的道士,没有必须出家不能婚配的规矩。然,这静仁仙子可是丁慧天师年近九旬,才觅得的唯一衣钵传人。峨眉虽然高手如云,但是能够融汇精通所有功法的,便只有静仁仙子一人而已。所以当初行拜师入门礼的时候,丁慧天师就让静仁在祖师爷司徒玄空画像前,发过誓愿:终身不嫁,献身大道。怕陈国梁太过纠缠,丁慧天师还特意,禅让了峨眉掌门之位与静仁仙子。从此峨眉派,便只有静仁道姑,再无仙子一说。陈国梁遭逢此打击后,却一蹶不振,索性遁入了空门,同在峨眉山入了昌德禅院做了和尚。其情真挚不离不弃,也渐渐传为江湖一段奇情隐恨。如是一晃十年过去。静仁仙姑带出了一批妙字辈的女弟子,而陈国梁也熬成了昌德禅院的主持,法号痴痴。原是佛法心地千万法门。无外乎常修戒定慧,了却贪嗔痴。其师原来的昌德禅院主持,却要他参修一‘痴’字,寂灭菩提了了三界外。大乘佛法谓之双修功德。戏乐严经曰:‘有修行菩萨。以善巧方便随意戏乐受诸五欲。以欢乐乘故。而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原主持所观,非凡人可见也。
“师父,这是痴痴主持让我给您端来的早膳。”头系紫色逍遥巾的妙真,对静仁仙姑说道。
练完功的静仁仙姑正梳洗着,闻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痴痴大师已经起来了?”
“是的,师父。”妙真说道:“痴痴大师和觉明师兄等人,都起来的很早,痴痴大师说越是近襄阳了,越需要提高警惕。”
“嗯,有道理。”静仁说了句,便开始用膳。看着这体贴的斋饭,吃着心里倍觉温暖。
妙真看在眼里,就笑眯眯一旁半响不出声。静仁仙姑便瞪了她一眼嗔了句:“做早课了没?光这看。”
“做了,天没亮,我就练了一遍白猿剑法。到天亮时还想练通臂拳来,却遇上了个单身女子来住店,我就没练了。”妙真回答道:“好奇怪的女子,长得却真是好看。”
“天没亮就有单身女子入住?这就可疑了。”静仁仙姑不由肃然道:“痴痴大师怎么看。”
“大师就在厅里盯着她呢,她也不理,自顾跟小二打听起人来。”妙真回答道。
“她打听的是什么人?”静仁仙姑问。
“好像是问,最近有没有一个年轻俊朗的书生,和一个女子来过。”妙真答道。
“嗯?难不成,是太乙门谢掌门密函里所说的,朱恩公子和如兰姑娘?”静仁一愣说道。
忽闻外面传来喧哗吵闹,不一会,急急忙忙门外闯入一人大声的说:
“掌门师姊!痴痴大师已经和幽煞门的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