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话说丐帮昆仑两派,向朱恩敬酒之人络绎不绝。但看着觥筹交错处,朱恩却是来者不拒,一杯两杯漱漱口,三碗四碗不算酒,这五碗六碗跟着走,七碗八碗还在吼:
“请请请!各位英雄好汉,江湖道义心中留,烈酒杯中莫忧愁,今日共饮长丰镇,俱怀壮志万古流。”
那邻桌的吴不同兄弟俩听得兴起,还跟着起哄:“好好!说得好!说得妙!这般酣畅淋漓,龙吸虎吞,真真乃英雄本色。”
只看得思彩云目瞪口呆,素来不爱沾酒之人,几曾有过这等阵仗,看着心疼,兀自担心朱恩被灌醉了。
“兰儿姐...你倒是拦着点啊...”思彩云对如兰说道,难免心里暗自嘀咕...自个的男人都不疼...却看见朱恩此时关公似的脸,兴致勃发的模样。
一旁如兰没有回答她,思彩云就有些抱怨了,回头看见如兰踢了踢身旁的酒缸,便诧异地问道:“你这又是作甚?”
“嗯...这空酒珵,就快满了都...”如兰笑着说道,思彩云听着滴溜溜的水声,这才恍然大悟,看出了门道。
原来这朱恩,因为太多人敬酒的缘故,江湖义气盛情难却,总不能喝了你的不喝他的,所以干脆来者不拒了。
一开始还有些微醺的醉意,便试着运起神功去化解,果然将腹内的美酒蒸腾成酒气。在丹田中温暖,周身融融,呼吸开合,周身毛窍皆与之相应。随着内力导引,透过奇经八脉,胎息吐纳,通身毛孔中散发出去。如是仍然出不及入,便索性让如兰取来了个盛酒的酒珵,可不小,足能盛四五十斤的白酒模样。右手持碗。来者不拒。有多少干多少,左手却伸于珵口处,如法行气,运丹田中流转。通手少阳焦经。一路直达小指少泽穴。再气汇流成酒液,源源不断流出体外,流于酒珵之中。
夜色渐朦胧。华灯初上,酒至三分饭菜香,长丰客栈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四周却是岗哨林立,防范严密。不时还有轮岗下来的,自然渴慕英雄豪杰,又免不了一番敬酒客套之言了。朱恩已经是喝得一身氤氲酒气,弥漫的整个大堂香气四溢。
“可以了可以了,别敬酒了哈,总得让朱公子吃些东西。”史世明终于笑着挡驾到,拦下了还再慕名而来的一众丐帮弟子。
“谢史帮主关心,哈哈哈。”朱恩笑道:“酒是粮食精,此物最有情,鄙人再饮一杯,谢诸位英雄豪杰抬举了,各位随意,随意。”言罢,仰头干了,才终于能提起筷子,那碗里都是如兰夹好的饭菜,高高的像个小山包。
“我不客气啦。”朱恩基本排完了体内酒气,散于周身的,仍有几分肆意酣畅的痛快,已觉胃口大开,肃肃如风清朗爽举,便甩开了膀子大快朵颐。
“这是个书呆子的饭量吗?”思彩云瞠目到,一二三四五...数着他面前一摞的碟碗,杯盘狼藉。
“这叫嘴大吃四方。”李燕青哈哈笑语:“力大如金刚。”他的桌前,也同样是摞着几个碗碟。
“你可算是找到敌手了。”一旁张秀琳忍俊不住,笑容可亲的说道。
“那当然。”李燕青答道,拍拍胸膛:“休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哈哈哈。”
如兰却看着一旁朱恩放旷的心性,额手微叹道:“这么能吃能睡...以后可怎么养活?”
“兰儿姐放心...神仙自有辟谷之法。”思彩云笑着应她道。
这边厢吃得风卷残云,那边厢喝得兴高采烈。吴不同、吴不鸣兄弟俩,皆是嗜酒如命之人。帮主可交代过帮规,不许因酒误事,然独对这两位长老网开一面,可也不是为了顾全面子,而是这二位长老,高明的地方就在个酒里头。丐帮吴氏醉棍,可是江湖响当当的名头,打出来的实至名归。人不喝酒相貌平平,酒醉一分便是多一分能耐,待到烂醉,那才是醉棍的最高境界,满地打滚。旁人看着脚似不稳蹒跚意,实则胜似奇门遁甲功,行停无迹伸曲潜踪,屈如伏虎展似腾龙,深得形醉意不醉,人醉心不醉之高妙。越到酣醉,凌厉棍法益发癫狂,醉法迷踪,虚守实发,指东打西,化有招为无招,功力于无形中莫测,更别说那醉里乾坤倍增的威力了。
可是今日饭菜任君吃,唯独酒是限量供应的,所以酒到三分才兴起,却又干了酒坛断了军粮,怎得让二位酒仙心如猫挠,没着没落。旁桌的丐帮弟子,知道这两长老秉性,还特意匀让出了些,仍是不够酒虫打牙祭的。
“酒逢知已千杯少,这酒没了谁给找?”吴不鸣拍着空酒坛哀哉嗟叹:“却怎得酒香绕长丰,愁得佛祖跳墙了。”
“有酒香...有酒香...”吴不同伸长脖子吸气说道:“你不说我还没在意,这可是越闻着越香,绝对是陈年的佳酿!不同咱们方才所饮。”
“真的诶...什么样的美酒咱没喝过,一闻就知道,这是陈年的佳酿。难不成是帮主,特供招待诸位英雄的?”吴不鸣也探着脖子嗅道,与吴不同一起,嗅到了邻桌朱恩身旁...然后,垂涎欲滴地看着他们身旁,那一大珵美酒。
“啊...”却是惊得朱恩三人大窘,朱恩一不小心,打了个饱嗝,如来便赶紧抱过酒珵,连酒带缸,竟足有四十斤重。
“确实是分外的香诶...”如兰闻着扑鼻而来的浓郁酒香,不觉心神一荡,诧异道,众人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你看,我说是吧。竟私藏了一珵美酒在这...”吴不同乖张道,眼里精光四射,猛吸着气。
却惹得如兰益发大窘,与朱恩相视难辩,一旁思彩云已经掩嘴嗤嗤笑起来。心里嘀咕着:“这可是朱恩喝了下去的,然后运起混元神功,练酒成气,通胎息之法,经手少阳焦经,至小指端少泽穴排出来。现在吴长老若讨要。可怎么跟人说是好?”
“这莫不是...朱公子胎息神功练气,酿就的长生美酒?”张秀琳笑着问,欲解围,却见思彩云忍不住酒香的熏陶。自舀了一杯。啧啧尝起来。看得如兰干瞪眼。
“啊....怎样?怎样?是不是很好喝?....”吴不同咕噜咽着口水问道。
“是啊...是啊...这什么长生酒...虽没听说过...但闻这味道,乖乖,神仙都要把持不住了。”却是一旁吴不鸣。手舞足蹈所言。
思彩云却面无表情,咂巴着嘴品尝着...在众人眼光里,自幽幽的叹了口气。
“怎得?怎得?不好喝吗?”吴不同惊怪地问道,此刻闻着酒香,都已经心痒难煞,全然没去关心这酒是怎么来的。
“没味道...容我再尝一些。”思彩云忽而一笑嫣然道,惹得一阵叹息响起,却见她又伸手到如兰抱着的酒珵里,小心地舀了一杯,啧啧有声的品尝,看着朱恩如兰目瞪口呆。
倒是丐帮帮主史世明问起朱恩道:“朱公子竟精通,道家无上心法‘胎息神功’?这酒是你方才喝下去,幻化出来的?”此言一出,才惊起了众人。
“嗯...是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胎息神功’,只是依法练酒成气,化出体外而已。”朱恩只好如实相告,对着一众英雄豪杰,难免赭颜。
“这里可是有什么说道吗?”思彩云品尝着的时候,却不忘问张秀琳道:“秀琳婆婆,怎么说是胎息神功酿成的长生酒了?”
“啊...长生酒...味道如何?”吴不同更关心的是这个。
“我平素不爱饮酒,说不出来诶,兰儿姐你尝尝。”思彩云说着,把剩下的半杯递到如兰嘴边,如兰本还有些心理作怪,可是闻着怀里酒珵传来的馥郁醇香,便也大方微启红唇,饮到了嘴里。如兰初觉着一阵扑面的幽雅而细腻的芬芳,待入到嘴里唇齿间,则感觉口味柔和,蜜香清雅,不由霞飞双颊,喜上眉梢。
“这是很好喝咯?”吴不同身体有些兴奋的颤抖道,看着如兰花般绽开的笑颜,不正是那美酒飘香的盛放么,都快让他激动的老泪纵横了。
“嗯...琼浆玉液...不为过吧?兰儿姐。”思彩云嗤嗤笑起来,那酒熏得美人花更香,看得旁人赏心悦目。
“是的诶。”如兰很是惊奇的看了看朱恩,复对跟前的吴不同说道:“我爷爷也爱美酒佳酿,所以...我觉得这...酒...不但闻着醇香秀雅,而且入口细腻绵甜,后味怡畅悠长...这却是何故?”
“我怎知道?莫不是金刚混元神功,还能用来提炼美酒?”朱恩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还得问问秀琳婆婆了。”
“呵呵呵...你们终于想起问我来啦,你们看看这吴长老,已经垂涎三尺的表情!”张秀琳爽朗地拍手笑语,那风霜侵蚀的皱纹,却展开了,如菊花般的灿烂容颜。
“先得听个明白,才能品尝...别喝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如兰护着怀里的大酒坛子,笑着对吴不同说道。
“这...这...秀琳大姐都已经说是长生酒了...那自然是好东西了。”吴不同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那缭绕的酒香似莫大的诱惑,犹不停地咽着口水。
“对啊...对啊...咱兄弟俩一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只要能喝到好酒,又何妨,秀琳大姐快说快说...急煞俺们了。”吴不鸣挥舞着手里的碗道,奈何是个姑娘家抱着,不然,还不得抢了去。
“这胎息神功...是道家秘法,怎得佛道释禅的金刚混元神功,却也可以练就呢。”却是管长青长老的笑问。
“释道最后本一家,万法归宗。此次有相通也不奇怪。”李燕青笑答。
“莫言其他咧,但说这长生酒是怎得一回事吧...”吴不同恳求道。
兄弟俩爱酒如命,欲尝心切,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嗯嗯...我说我说。”张秀琳笑着赶紧接茬道:“于佛法禅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正如道家所秉持的,人身如一小天地,五脏六腑自成乾坤阴阳,分属金木水火土。待到天人合一之境。神功告成。天地相合,气之所凝,以降甘露,醇香似酒。甘美无比。若非修真之士谁能知之。因大有补益之效。便喻为“长生酒”。今朱公子,胎息吐纳,练酒化气。得此芬芳馥郁,不是长生酒,又是何物?”
“说的好!”吴不同大声赞道:“不如喝的好.....来来来,你们看看,我哥都快馋成什么样了,可以喝了吧可以喝了吧?”自己却先伸碗到如兰面前,一个劲讨酒喝。
“嘿...美酒当前,算你还记得有我这当哥哥的...”吴不鸣却一把拦在他前面,理直气壮说道:“得有个尊卑嘛,你看,咱们有好酒了先敬帮主嘛,对也不对...”
“哥哥...你放心,这坛酒是咱兄弟俩的了,对不对,帮主大人,总不会去尝人家的口水吧?”吴不同跟着后面说道,竟是一语惊人,惹得众人哄笑起来。这酒香被如兰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史世明还闻香识美酒,欲尝尝呢,这下倒好,被他吴不同一句话给堵住了,真真是气煞人也。
却是闹得朱恩很不好意思,如兰也只得把酒珵递给了吴不鸣。还好思彩云手快,又舀了一杯,咯咯笑着尝起来。那些本还想着,品尝品尝这‘长生酒’的好汉们,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这兄弟俩,屁颠屁颠,若无旁人般大快朵颐去。
“啊....啊....啊....”吴不同就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好...好....想不长寿都不可以了...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干!...干!”吴不鸣到底还能鸣出个响来,兄弟俩抱着那几十斤重的酒坛子,或龙吸虎吞,或浅尝细品,忽暗自,更酣畅淋漓,全然忘我陶醉在美酒的世界里。
伴随着兄弟俩一边喝一边赞不绝口,那香气馥烈的传了开去,终究是惹得多人围了上去,皆欲分享这如许的快乐。抱着酒珵的吴不鸣,倒也大方,一人喝不如众人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连李君胜等昆仑派的年轻弟子,都去尝了,霎时间,客栈里都是酒疯子的赞誉之声。李燕青可是按耐不住了,咂巴着嘴,也想去讨杯来尝尝,却被爱妻张秀琳扯了下来,眨眼色说道:“你要是爱喝,改日我买个上好的陈年花雕,让朱公子陪你慢慢喝。”李燕青也只好讪笑着坐了回去,惹得一桌子人,都在暗自偷笑。
这酒只有一坛,可是因为人多,很快便没剩多少了,心疼的做弟弟的吴不同,还没喝够。见其兄吴不鸣,又要倒给北分舵的六代弟子鲁清江,便一把捂着酒坛说道:“清江啊,你这小子今晚可得看更啊,喝醉了可怎么办?”
“别啊,不同叔...我这不还没尝呢,怎么就能喝醉?您就让我尝尝吧,不带这么小气的哈。”鲁清江咧嘴笑着说道。
“嘿,你小子,竟敢说我小气来了。”吴不同红着脸回答道,已经有几分醺醺美意了,仍急忙让其兄给自己盛满了一碗,咕噜又喝了一大口,才‘啊’的一声,陶陶然半眯着眼,问鲁清江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啊...这...这稀世的长生酒...您就这么一口闷了呀....方才说到,您还没赏我一口尝尝呢。”鲁清江咽了下口水回答道,这近在眼前,便实在香的惹人馋。
“啊...”吴不同看着吴不鸣自己倒了一碗,也不知道是‘啊’的谁,复语道:“我几时说赏你了咧,你别糊弄我老人家...”
“这不...兄弟们个个都喝了,您总也得让我尝尝吧,否则我看更可也不安生。”鲁清江看着吴不鸣又美滋滋地尝了一口,那个心里痒痒哦。
“啊,看更可是你的份内之事,与我这酒有何相干啊?你可不知道我求了人家多久,人家才肯给我的呢,要是被帮主得了去,你小子,现在连闻都没机会。”吴不同倒是耍泼居起功来,还连带着把帮主都拉下水了,听得那史世明哭笑不得,他自个却乐得咂巴着嘴,小口闷了一下,咂吧着美味。
“诶...尝尝...尝尝...”倒是吴不鸣爽快,把自己那半碗酒,递于鲁清江,却被吴不同拦住道:“慢着,这俗话说‘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你小子不会喝酒,可别糟蹋了我的佳酿,你想,这可是混元金刚,十月怀胎....生....生下来的酒,怎许你轻易就得了去...且说个劝酒的辞给我听听。”
此言方落,却惹得不少人笑喷了出来,诶哟,这吐了一口就少了一口哦。如兰与思彩云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看着朱恩的囧样,肚子都快笑抽筋了。却是急的那鲁清江挠头涨红了脸,绞尽脑汁,想着平时酒桌里,听他们说过的话,便突然一拍大腿说道:“百川到东海,何时再干杯,现在不喝酒,将来徒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