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
有狂风暴雨,雷鸣闪电,恣意肆虐着这片土地。
妃儿浑身湿透,抹着雨水和泪,忍着伤痛,狼狈不堪的疲以逃命。
渐渐被那风雨浇打得不停哆嗦,手上也被划破了不少口子,却全然不如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一身泥水踉跄处,复不慎扑倒在地上,痛得她呻吟不停。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却恍惚瞧见了眼前道中央,像鬼怪般站着一团模糊的身影。轰隆一声雷电闪过,照的切切分明,竟怎得有三个脑袋?一个在脖子上,两个挂腰间,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透过雨帘,在黑~夜里闪闪亮。
“是个女人...脚受伤了的样子。”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其声不大娓娓道来,很有磁性,却能在狂暴的雷雨声中,清晰入人耳内,让人觉得沉稳而松弛,很是好听。
“嗯,是个女人...漂亮而落魄的女人...”一个年轻女孩清脆的嗓音,若黄莺的歌唱,悦耳清新。
“还穿的很单薄...”又是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同样声似银铃悦耳动听。
魂不守舍的妃儿在雨水中哆嗦了半响,呆呆原地气喘吁吁,终于看清和听见了,是一个男人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女孩的小蛮腰,等于两女孩是挂在他怀里腋下一般,所以看着两颗脑袋在其腰上。惊惧得妃儿目瞪口呆,这大半夜的雷雨交加,何以会有如此怪异的男女赶路?更怪异的是。这三人此时立在妃儿面前,却是风雨不侵一般,那随风狂乱的雨水,打在他们周身的一个圆弧外,便被弹了开去,除了男人的一双鞋底沾了些湿泥,三人竟是周身干爽模样!
“她在冷得瑟瑟发抖...”左边一个脸圆似桃花的漂亮姑娘说道,眼里流露出一丝同情。
“嗯...这三更半夜的...一个漂亮而落魄的女人在逃命,看样子事有蹊跷...”另一个杏脸香腮的姑娘又说道,美目里却闪着更多的沉思睿智。
“嗯...怎么办?兰儿。莫不是前方凉山驿站出了什么事?”是那抱着她们的男人说道。面带忧色地看了看前方的昏暗,风雨中自岿然不动地挺立着,一双剑眉星眸于~夜的黑暗中,闪亮。
那杏脸女子闻言。仍上下打量着眼前凄惶不堪的妃儿。想了想回答道:“很有可能...而且是大事。否则不会让这么个美娇娘沦落到这般田地。
妃儿看着眼前奇怪的三人个,却在讨论着自己的怪异。“你们是神仙吗?...”妃儿喃喃自语道,身心不自觉的放松。便梨花带雨的瘫软在地上,紧绷着的一身疼痛,漫延开来,忍不住捂着脸呜咽出声。
却是看得跟前三个人微怔,面面相觑。
“轰隆!”一声巨响,雷走半空闪电光亮,吓得俩姑娘眼露惊惧,那年轻的男人却咧开了嘴,紧了紧怀里的两个人儿,满脸憨态笑意。
“咱们呆着不动,该不会被雷劈吧?”杏脸香腮的姑娘说道。
“见死不救,被劈也不一定....”另一个姑娘深以为然道,却把头往男人怀里拱。
“去去,乌鸦嘴。”对方轻啐她道。
“问问...”男人皱皱眉,仍是奇怪兼疑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妃儿说道。
来人走近了她的跟前,有一股暖香淡淡的气场,瞬间把她包裹住了,就像进入到一个小屋里,霎时风停雨住。可是明明风雨近在咫尺,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场分隔两地...几分惊异里,妃儿还能闻到年轻姑娘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妃儿抬起头,仍耸动着双肩悲泣,楚楚可怜说道:“救救我...”
两位姑娘已经脱离男人的怀抱,站在了跟前,粉面桃花那位微蹲俯身,去查看她肿起来的右脚踝,啧啧说道:“是脚扭伤脱臼了?”
妃儿听闻,连忙点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说道:“嗯...从楼上...摔下来...”
“你这是在逃命吗?”男人问她说道,目光如炬,直达人心。
“嗯...是的...先生...”妃儿回答道,看清对方是个书生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是从凉山驿站方向跑过来了的?”男人又问她道。
益见分明,他俊朗的面孔,有逸彩神光流动,看得妃儿一愣,但听闻他说的凉山驿站,身体便是一阵哆嗦,复胆寒的颤栗,半响抖着声音点点头,回答道:“是的...食人恶魔...把...把所有人都杀了...”
“什么!食人恶魔?”那男人闻言微惊,眼中有精光爆闪,从他身上溢出的气场,便突然膨胀起来,有一股劲气,直压得妃儿微微窒息的感觉。
男人皱了皱眉,自很快恢复如初。
还未等她回答,男人再与那俩位姑娘对视一眼,语带几分焦急地说道:“兰儿,你们在这救助她,我先行去看看。”
“嗯,小心些,我们待会就来。”兰儿回答道。
“可是...”兰儿旁边的姑娘才说了两字,呼的一阵风起,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换而来的是一阵狂风骤雨加身,浇得两个姑娘措手不及,却是无处躲藏,犹狼狈不堪貌。
“兰儿姐...你打通了任督二脉,还不能够溢出护身气场吗?”姑娘无处可躲,大声说道,却被雷声掩盖的难于听见。
“没那功参造化的内力,怎么可以?除非咱们也学了他的胎息神功,否则不需一时半刻,也得气尽力竭而亡了,彩云!”兰儿大声回答她道,就这一会的功夫,全身已经湿透。幸好身上的包袱裹着一层防水油布,却难免抱怨起来:“这呆子,说走就走,也不想想现在这让人狼狈的模样...”
“对啊...真呆子!”思彩云亦是抱怨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人便在狂风骤雨里,被淋成了落汤鸡。
“咱们先救她吧...”如兰说道,俯身去看那妃儿,却听一阵熟悉的劲风袭来,呼的一声响。那男人去而往返。霎时三个女人,又进入了他的气场包围圈里,一隅风停雨住。
“先生,你怎么回来了?!”思彩云惊怪问。语带责怪的去偎他说道:“你瞧瞧。都是你害的。我和兰儿姐都湿透了...”
先生朱恩微微窘然,摸了摸脑袋说道:“我这不是心急去逮人吗?若真是那妖道,定然不能让他再次跑了。”
“你快走吧。都已经湿身了你才来...”如兰嗔他道:“快去!也不分个轻重缓急,湿了就湿了呗。”
思彩云却趁着他们说话引开了妃儿注意力的时候,突然出手拉扳她脱臼的脚踝,手法奇快,但听“咯喇”一声,便已经接回了原样,痛得妃儿大吼,尖叫失声。
“可以了。”思彩云拍了拍手上的泥水,语带几分得意。
妃儿撑在地上的两只手,刚才痛得她猛抓了两把泥,此时闻言便动了动脚,果然已经接好了,而且可以试着双脚站着,而没那么生疼了,不由大为感激,才想着说些感谢的话,却听那朱恩说道:“兰儿带上她,咱们现在立即赶去凉山驿站。”
这可吓得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妃儿大惊失色,连声阻止道:“不!不!不能回去,那妖道和旺财可厉害了,驿站里那么多高手,还不是一样被他们杀的落花流水?我...我不回去!”
这话听得朱恩眼睛一亮,“妖道?”想来极有可能就是那妖道伏虎了,身体就有些激动。如今有了消息,自然是时不待我,只怕去晚了被妖道跑了,再想去寻,可就费工夫了。
“兰儿你看着办?我必须去了!”朱恩当机立断,话音犹在!人却已经消失无踪。
疾风骤雨再一次突然挟裹住了三个女人...“这男人...”思彩云被浇得惊呼又无奈。
当头又是一阵惊雷炸响,
震的人头皮发麻。
周老大的宝刀掉在了地上,一截断手仍在紧紧地握住刀柄...
刀刃上有一丝血迹,镜面似得刀身,却映着一个疯狂的身影,手起剑落不停地在砍剁...
“算了啦...”妖道伏虎皱了皱眉,坐了下来,开始治疗肩上的箭伤,嘴上仍说道:“谁又会想到,他使出的这个绝命三式,真的第三招就自己死了,话又说回来,他不死,凭那几招,咱们也奈他不何吧?”
“闭嘴!!!”血魔暴跳如雷道,满身是血的在闪电中狰狞。
气得妖道微怔,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那手就按在了剑柄上。人影一闪,血魔滴血的长剑已经指向了他,近在咫尺般,那凛凛杀气笼罩住了妖道伏虎的周身。血魔瞪着满目凶光的魔眼,恶狠狠说道:“你要搞清楚,谁是主人谁是仆?”
妖道通身僵硬动惮不得,莫说这人是他自己教会的,但此刻,这血魔要杀了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妖道伏虎的朱红老脸便抽搐了几下,前额天庭后被周老大的刀气,削去了一层头皮,便显得像个秃头妖怪一般,满面血污。那眼里的暴戾之气终究臣服在血魔的淫~威之下,手便慢慢离开了剑柄,忍气吞声说了句:“你是血魔尊主,我是仆。”
血魔哼了哼,停下手来,看了看地上碎乱的尸骸,心中犹自不解气、这到嘴的肥肉竟然说没就没了,那满腔的杀气便抑郁难抒般憋屈,四处张望了一下遍地尸骸的驿站,恁多的厢房,想必驿站里仍有躲藏在角落里的活人。自也猛然想起,那罪该万死的驿将夫人来,恨意更盛了。嘴角扬起一丝狰狞的笑,耷拉着重剑拖在地板上,那剑尖刮着石板,发出刺耳嘤音,一步一步搜寻着活人的气息走去。
在底层里屋厨房灶台旁,趴着一个受了伤的弓弩手。正努力地往柴火堆里钻,令他感到心悸的是,除了电闪雷鸣风雨声外,还听见了一丝越来越近的刀剑拖过地板的声音。他咬紧牙关忍着痛,钻到了最里头,然后悄悄地合上了柴火,平息静气里躲藏住。
果然,那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厨房门前,复听见‘嘎嘎’的声响。是门被人慢慢地推开来。
“有人吗?...有人在吗?...”血魔伸着脖子张口问道。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有人的话?我就进来搜了哦...嘿嘿嘿。”血魔拖着那柄玄铁重剑,剑尖刮过地板的刺耳声音,就像是刮在了那弓弩手的心坎上一般,吓得他抑制不住的胆战心惊。
“噹噹”“呛啷”之声噪耳。是血魔挥着长剑。一路四处乱敲乱打。弄得厨房里,锅铲刀勺瓢盆等厨具,落得满地狼藉。
“出来吧...不要再藏了。我知道你躲着这里...啊哈哈哈。”血魔扇着鼻翼,猛吸着气说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啊?疼不疼?嘿嘿嘿,出来我帮你上药好不好?...嘿嘿嘿。”
然后血魔走到了灶台前,敲着锅盖,竟开口唱吆起乡野民歌来:“是谁人?~夜里把奴家的窗来舔破?诶...兴来时正遇我乖亲过...俏冤家诶...你可知我等你...来跟我祸祸...祸祸。”
血魔唱的兴起,还手舞足蹈起来,完了趴在柴堆上往里嗅,惨惨奸笑着问:“你在这里吗?啊,我的乖乖俏冤家?你再不出来跟人家祸祸,人家可寻的心里益发难过...”说着还把长剑往里猛刺了几下,嗤嗤有声,更有一下,那剑尖竟是刺到了男人的眼睛前面,还差一丁点儿,便要扎中了他的眉心,只把他吓得心都快要蹦了出来。
血魔哼了哼,甚无趣状:“个破厨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回头我再来这取火,一把火烧了这个驿站,嘿嘿嘿。”说完,复拖着长剑走了出去,嘴里仍不时嚷嚷:“有人吗?还有没有人活着啊?回答我啊?...”
听着血魔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名弓弩手,才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犹自气喘吁吁,冷汗直冒。心有余悸的想着血魔方才说的话,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趁着对方搜寻别处的时候,正好可以悄悄爬出厨房,从后面溜走。如是打定主意,便动手轻轻地去移开柴火,一点一点儿的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好不容易爬到了灶台旁,侧身倚着灶台探出头去,欲察看一下情况,赫然灶台另一端,趴着正狰狞诡笑的血魔的脸,凶光满目得盯上了他笑问:“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我的俏冤家?咦嘻嘻嘻...”
这一下吓得那弓弩手够呛,大叫失声,转头乱窜,却已经无路可躲,脖子复一紧,被血魔抓死了拖着走,嘴上还嘿嘿的诡笑着说道:“来来来,咱们到大堂好好玩玩哦俏冤家,这漫漫长~夜,可得多找几个伴儿,才能熬过去呢,咦嘻嘻嘻嘻...”
“啊!!啊!!...”那弓弩手杀猪般的嚎叫,伸手旁边四处乱抓乱扯,却哪里抵抗得了血魔,一路被他拖到了大堂上,魂飞魄散里,像俎上肉般,被扔到了地上。弓弩手挣扎抬起头,又瞧见了那满目凶光的妖道,一咕噜爬将起来,捣蒜如泥般磕着头,不断生生哀嚎哭求。
“哈哈哈...好好好!这才像个驿站嘛,你看多热闹!你在这等着我啊,我再去给你寻些伙伴来,今晚咱们可就有得乐呵了,咦嘻嘻嘻嘻...”血魔朝着不停跪拜求饶的俘虏踢了一脚,复拖着长剑,转头又去搜寻了。嘴里却嚷嚷不停喊道:“夫人!...夫人!...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吧,我为你打好了洗脚水了,咦嘻嘻...夫人好白好嫩的小脚儿,可比水豆腐更白更嫩的小脚儿诶...”
如是逐房逐户地搜了一遍,楼下再没有发现活着人,便又转到楼上客房寻去。“夫人!夫人!”轻声呼唤不停,仿佛是在寻找失散亲人一般心切。
而此时,离血魔一路搜索来还有十几个房间,在楼上最里间客房处,却有三个急于逃命心惊胆战的人儿。一中年男人,一中年妇人,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当日里入住的一家三口子。厮杀打斗正激烈时,三人皆被这惨况吓蒙了,钻入了~床塌底下躲避,不敢出来。待到打斗之声渐稀,男人才钻出来偷偷查看,发现满地尸骸,驿站里的人都被杀光了,哪里还敢久留,赶紧想方设法逃命去。此刻正透过高高的小窗,用~床单和帷帐结成的绳索,把女儿系紧在布绳一端,顶着风雨,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小姑娘还想在原地等候爹娘,她的爹爹冲着她不停挥手,嘴里不断张合,却是不敢发出声响,原是要她依照先前叮嘱的话,落到地面,解开后立马悄悄地跑远,寻隐秘处等候。不管出了什么状况,皆不许回头。小女孩眼里噙着泪,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飘摇,三步一回头,渐渐走远了去。寻得一处道旁大树底下藏好,忐忑不安的等待她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