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船舰呀。”登上大舰,冯厉便有此感觉,王豹便说:“此舰,乃我朝最大,最坚固,最华丽之龙凤大舰,也是皇上的心爱之物,现属于我们少主的了。
来来,我带你转转,熟悉一下。”冯厉忙说:“这样甚好,那就有劳王大人了。”王豹边走边介绍起龙凤大舰来。“此船全长四百八十英尺,宽有一百二十英尺,双层船壳,四层铁甲板,三杆皮大帆,船头装有龙头铁甲,船尾又有凤尾后舵,船沿有垛,船身包有铁皮,既平稳坚固,又能抗风浪,还不怕水鬼在船底作崇。船上还配有航行用的罗盘,浅水用的三艘双桅大船,和八只龙舟,也方便登岛之用。瞧,冯将军。”俩人下了船舱,进入过道,王豹又说:“这两侧共有二十八间密封舱,一间便厕,一间库房,就给你们使用了。”说着从另一侧上了甲板。“你看呀,多华丽的三层楼阁。这挑檐,这花栏,这长廊,还有顶上的赏景平台,均是上乘能工巧匠之杰出佳作也。”
说罢来到甲板一层。“这里有四间厢房,我们仨占了两间,另两间你们仨用罢。这便是后堂,另一间是前堂。这间是膳房,边上的那间是伙房。瞧,这是沐浴房,后面是便厕。”俩人刚踏上楼梯前往二层,恰巧天啸牵着丹莹的手出来,看见王豹俩,慌忙退了回去。“看来主公,还蛮有意思的。”冯厉说笑了句,王豹便道:“冯将军,你别瞧少主人小,可机敏着呢,功夫也好,你往后便知道了。”怕会打扰天啸,王豹俩回到甲板上,见一群兵丁正在呕吐,模样好是痛苦,钟磊带着德喜和东野索正挨个在给兵丁服晕船丸。“没事,明日便不吐了。”王豹说了句,又介绍起龙凤大舰来。“这楼阁二层是龙凤大舰的核心,也是最为华贵的所在。有金殿,寝宫,**,和戏台,是少主的住所,关照你的部下,切莫闯入或窥视。”
冯厉应了一声,王豹又说:“顶层平台较大,既可赏景,如遇战时,又可用于督战指挥,我已让头目东野在上面搁了只大鼓。”说话间,天色已渐渐转暗,海风呼啸,波涛拍浪,北方兵将不习水性,船晕得厉害,将肚里所物全吐了出来,随后便东摇西晃地钻入了船舱上铺,早早地睡了。好在不日便可离海入江,回到浦口城,这群北方兵也可免了这晕船之苦。而天啸回到舱内问丹莹:“你喜欢功夫吗?”见丹莹象是听不懂,忙出式打了套拳路笑着说:“这就是功夫,我还会许多呢,是个老爷爷教我的。这老爷爷说了,只要我好好练,用心练,再过十年就没人能打得过我。
郡主,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好朋友,若你喜欢功夫,我就教你怎么练。”丹莹拍着手乐道:“能不被人欺负,这太好了。这太好了。我练我练。那你快教我呀,我都等不急了。”
天啸点头笑笑,牵着丹莹到了德喜如意他们面前说了句:“郡主,你看好了。”便突然出手点了德喜的穴位,说:“瞧,郡主,这奴才动不了了,已让我点了穴。”话音刚落,舱门开了,钟磊走了进来,见少主与郡主没晕船的迹象,再看德喜象是让人点了穴道,便知是天啸所为,就出手解了德喜的穴位,一手一个抱起少主与郡主笑笑说:“厨房做了少主最爱吃的酱鸭,郡主最爱吃的叫化鸡。吃完后,我也授些功夫给你们,怎么样?”丹莹拍手叫“好”,天啸点头说:“钟伯,从今日起,你们挨个传授我和郡主功夫。
等我长大了,就带着郡主去报仇,杀了那些大恶人。”钟磊点头笑道:“少主,你有这心,自然好。走,先吃饭去。”便出了舱。到了前堂坐下后,自有吉祥,如意去厨房取来佳肴放了一桌,德喜将赵虎俩请来。五人围桌坐下,如意斟酒,开始吃喝。钟磊道:“老大,老二,少主刚才发了话,说从今日起,让我们挨个传授他和郡主功夫。今日是我,明日老大,后天是你老二,再后是冯将军。我们就这么轮,等到了天波府,那人就多了,我们再安排。”王豹点头说“好”,赵虎笑呵呵地问天啸。“少主,那你是想学阴的呢,还是阳的,或是硬的,软的也行?”不料天啸却说:“老爷爷说过,江湖险恶,要想在功夫上拔尖,阴阳都要俱全,刚柔必须相济,十八般武艺样样要懂,这样才不会吃亏。你有甚么招,到时一并授我与郡主。”
龙凤大舰上的那个水军头目白自宗,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此人出身书香门弟,虽高不到七尺,又眼小眉稀,鼻塌嘴大,身长腿短,但脑袋灵敏,还使得两口好刀。他原本是个做丝绸生意的掌柜,在闽浙海域上让海寇劫了货物,还被扔进海里险些淹死。结果,他让海南一股小海盗给救了。
因他脑子活,功夫好,最后被逼良为盗,还成了他们的海盗头。没想到他还真会经营,干了三四年,硬是由一条破船变成了四条双桅大船,人也从原来的二十多人扩充到一百八十余人。
去年从海南来到辽东至江苏沿海,吞吃了两股小海盗五十七人后,便开始在耽罗岛海域与朝鲜海盗争饭吃,有时也会去偷袭倭寇的平底船,但很少去招惹琉球海盗的快船。他为人仗义,常将抢回的财物分一半给登州沿海的渔民和百姓,故在那一带极有号召力,只因缺少快船和火炮,故也不敢去舟山群岛那片海域混饭吃。上回因看上了龙凤大舰企图劫持,结果让钟磊诱入深海一一撞翻,让海盗在海里泡了三个时辰后,才被龙舰水手头目东野索他们救起。可他诈降,企图寻得机会后再杀了钟磊,和东野索他们这些人,劫走这龙凤大舰,那就谁也不惧了。
且说钟磊自见了这海盗头目白自宗后,并没因他相貌丑陋而嫌弃,相反没事就找他喝茶闲聊,扯东拉西的很有谈头。这白自宗想博取钟磊的信任,自然将沿海上百年有关海寇,倭寇,海盗,土贼的兴起,以及攻掠沿海乡镇城邑的所见所闻说得有节有章,上文下文地分析了一遍,听得钟磊很有滋味,也有意想给白自宗谋个好前程,便考问他。“你说说看,这海寇的重巢以何处为主?”白自宗的肚子里还是有些学问的,听了这话就咧嘴笑笑说:“天朝海岸颇长,北起辽东,鲁苏,浙闽;南至广东,雷州,海南海域。在这一海岸上有大小海盗几百股,小股二三十人,大股千余人都有。我认为,海寇重要大巢,应该是在舟山的双屿港。”
钟磊满意地点头又问:“你是否知道,这都是些甚么来路的海寇?”白自宗很是投入,分析着说:“这我说不全,但肯定很复杂,大体有这么几大类人。一是元朝起义队伍,以张士诚,方国珍为主,朱姓夺取万里江山后,他们的旧部也就入海成寇,一代代地传了下来。二是由商变寇,象吴美干,陈思盼,林碧川,萧显,徐海,王直,陈东,叶麻,邓文俊,沈南山,萧显,邓獠,李光头,许栋,闽人金子老这些人的旧部或后人,他们是海寇中的强者,有实力,人数也最多。
三是外来海寇,有日本倭酋组织的武士与浪人,九州北部穷倭,琉球群岛,朝鲜,小琉球,彭享,暹罗,佛朗机,吕宋等国。这些外来的海寇最坏最毒最可恶,时常对我天朝沿海进行抢劫骚扰,或攻掠沿海乡镇城邑,抢完了便走,都让你无处抓捕。四是张经,周琉,杨宜,胡宗宪从各地调来的客兵,有京营神枪手,涿州铁棍手,保定箭手,辽东虎头枪手,德州乡勇,河南毛葫芦兵,睢陈团操马军,汉中矿徒兵,保定二司兵,容美土司兵,广西狼土兵,湖广土司兵,还有四川羌土兵,和山东箭手。这些客兵三教九流都有,虽然强悍,清剿海寇拚杀骁勇,但却毫无纪律,又难于驾驭,常为争功而自相仇杀,骚扰百姓比海寇更甚,到了昼剽掠,夜污妇,不从者杀无忌。更为气愤的是,有不少客兵还下海做了贼寇,反过来来害百姓。
五是严嵩那老贼掌握朝政大权期间,宠赂公行,官邪政乱,百姓迫于贪酷,苦于役赋,困于饥寒,而相率入海为盗,为寇,为贼。六是沿海乡镇城邑里的凶徒。逆贼,罢吏,黠僧,野道,无懒,或不得志者,还有农民,手工业者,商人,以及在政治上经济上受压迫的各阶层,为各自目的成了土贼或海寇。七是天朝在遣散海寇和清剿盘据双屿港的盗船时,因扣克和不支粮饷,而导致大半兵船背道成了海寇。我粗略了一下,这七部分贼寇,陆上,岛上,海上加在一处,少说也有二十来万。那这沿海不乱,这才怪呢。”钟磊没想到白自宗竟然能将海寇分类得如此透切,这心里极是欢喜,又问:“听说戚继光和俞大猷将军,在剿寇中连连大捷,灭寇不少。”
白自宗听罢摇头轻叹一声,说:“戚俞两位将军,确实先后平定了侵扰江浙,福建,广东沿海的倭寇。倭患是平息了,那海寇呢?唉!二十万中,倭寇也就十中一二,那么戚俞两位将军辛苦了一场,结果还是治表不治本。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钟磊非常欣赏白自宗的见解,觉得如利用得当,他应该是个智勇双全的好将领,为少主将来与太子争位所用。“那么,为何舟山会成为海寇的重巢呢?”白自宗忙说:“那是独特的地理位置所致。东海是天朝三大边缘海之一,地理环境十分突出,北抵朝鲜半岛,东环日本的五岛列岛、九州西岸,琉球群岛,以至小琉球。西从济州岛,直达长江口北岸。
南又连接杭州湾,舟山群岛,浙东沿岸,福建沿岸等广泛海域。舟山有百余座大小岛屿,地势险要,易攻易守,退又可至日本九州,琉球群岛,朝鲜,小琉球,彭享,暹罗,吕宋等大片海域,故,这些海寇割据这些群岛为他们的巢穴,四出流劫,势盛猖獗,逐渐形成了一股新的危害沿海城镇的寇患。”钟磊笑了,自这天后,便对白自宗另眼看待,也让伙房善待他的那些兄弟。
龙凤大舰到了天津卫码头,钟磊便独自上岸,用银票兑换来了五千两白银搁在了甲板上,打开箱盖,用试探的口吻对白自宗说:“你们下海做贼,想必也是生活所迫,这是白银五千两,你和你的兄弟分了各自回家吧,往后就别再做贼了。”听罢这话,白自宗顿觉渐愧,当即跪地对钟磊说:“大人,自宗也是个识得好歹之人,愿意诚投,发誓从此决无二心。今日之言,天地可鉴,有违必遭雷打。”然后对自己的兄弟们说:“我今日投了官府,从此洗心革面,但决不为难大家。若想走的,每人拿二十两银子作为路费,但别再入海做海寇了。”谁料这二百三十七个兄弟都愿追随白自宗,就这么换上兵服成了龙舰上的护船队。而白自宗也由原本的商人成为海盗,今日又成了一个带兵的校官。
龙凤大舰在海上缓缓地行了两日后,在威海卫补了给养与淡水。因天啸与丹莹闹着要上岸游玩,钟磊无奈,只得再带上王豹,赵虎,冯厉登岸逛街,让他俩尽情地玩了两日,这才回到龙舰上继续南行,也好在一路风顺。这日黄昏,王豹,赵虎,钟磊,冯厉,孙立棠,方世川,白自宗七人正在前堂喝茶聊天,东野索笑脸来报,说龙舰三更天便能由壶口入淮河,明日拂晓可到淮安府。
众人听了大悦,钟磊便吩咐东野索。“快去告诉伙房,今晚加菜,将库房内所有牛羊猪肉如数取出,再将鸡鸭肥鹅也全宰了。告诉兄弟们,今晚每五人一瓮酒,畅开肚皮,尽情吃喝。”东野索应允去了,逢人便说,总管想到大伙辛苦了多日,来次狂饮大醉。听说今晚能畅怀狂饮,众人兴奋无比,笑声呼声传入前堂,孙立棠长叹一声,感慨地说:“我们右营守了长城六年,还从没见过兄弟们如此欢跃过。”冯厉也说:“是啊,兄弟们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
赵虎朝冯厉笑笑说:“冯将军,告诉兄弟们,只要好好忠于少主,天波府亏不了他们,那也就是苦尽甘来了。”王豹补了一句:“我们都是少主的人,如谁对少主不诚不忠,背叛天波府,王豹我第一个不饶他。”钟磊对大明军的伙食与饷银还算了解一些,当兵每月三钱饷银,便是省着不用,三年下来能捎回家的也就十两银子。他清楚兵是天波府将来的屏障,是往后对付太子的血本,既然万岁爷把这些兵马给了少主,作为天波府总管就要留住冯厉他们这些人的心,便对冯厉说:“告诉你的兄弟,待回到天波府后,当兵的饷银每月六钱,半月吃喝一次。”方世川忙将这话去对手下说:“大总管发话了,往后饷银翻一番,美不。”当兵的听了全乐翻了,当即就举臂欢呼了起来。
这一晚,除了天啸丹莹与德喜,谁都在豪吃狂饮,就连吉祥如意都喝得酩酊大醉,直到三更,如数醉倒,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这龙舰自然也没人管了,随它自行飘泊。可谁料三更过后,洋面上忽然狂风大作,掀起巨浪,倾盆大雨随着而下,龙凤大舰也在左右颠簸中随着风向朝东南方向一路急驰狂行。直到次日中午,才风息雨停,阴散云开,可龙凤大舰也已不知来到了何处。
最先酒醒的方世川还以为龙舰已到了自己的老家淮安府了,可来到甲板上往四处一看,这四面环海,不禁忍住了。“这是哪呢?”他傻愣了一会后,忽然想到了甚么,急忙狂奔上了平台,扶着栏杆朝四处遥望,乞盼着能发现一片陆地。可看了许久,别说是陆地了,就是岛屿也没有见着。他失望地回到甲板上,见白自宗和三个手下兄弟在船头指指点点,正在说着甚么,便凑过去问:“白兄,这是甚么鬼地方?”白自宗说:“应该是日本岛海域。对了,方将军,这是个可怕的海域,倭寇成群,海盗诡秘,快去弄醒你的所有兄弟,加强警戒,随时准备拒敌。”方世川这刚走,王豹,赵虎,钟磊,冯厉,孙立棠,东野索也相继过来,问得都是同一句话。“这是甚么所在,茫茫大海,怎么会到了这里?”白自宗忙说:“应该是昨夜起了东南巨风,这才会来到这可怕的日本岛海域。各位大人,这可是片海盗区域,最凶蛮的便是倭寇,最强悍的就是琉球海盗,他们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呀。”
王豹听罢,当即便和钟磊他们商议了几句,对白自宗说:“自宗啊,除少主与郡主外,今日全船上下均随你调度。”白自宗也不客气,点头笑笑,拱拱手说:“谢谢各位抬举,那小弟就调度了啊。东野兄,你速将三条双桅船放下海去,每条船配十名水手,带上长枪。再将八只龙舟搁在船尾,随时调用。”东野索领命去了,白自宗又说:“冯将军,每条双桅大船上配十个弓箭手,五十名步军。除弓箭大刀外,每人再配上一杆抓钩。调配完后,你和我两个兄弟上平台,注视四周海面,督战指挥。”冯厉去了,白自宗接着调度。“孙将军,方将军,你俩各带十个弓箭手,五十步军分守船头船尾,其余兵马在舱内待命。”
孙立棠也走了,王豹见白自宗瞧着他仨个不敢下令,便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说:“不用婆婆妈妈的,钟总管说你行,那该让我仨做甚么,你尽管吩咐便是。”白自宗这才敢说:“少主,郡主就由德喜看着,千万别靠近窗户,更不能将头伸出窗外。赵大人,有劳你带吉祥,如意,和伙房一干人分在前后两堂内,准备好麻布与各类药物,再弄些棉被和药酒,随时救人。王大人与钟总管,你俩功夫高强,到时就带八只龙舟,听得我一声令下,便先烧贼船,再擒贼首,此战可胜也。”这边刚调度完毕,平台上便已响起了冯厉的叫声:“快看,有三艘快船从这里驶来了。”王豹听了当即一愣,伸手捶了白自宗一拳说:“老夫服你了。这下看你的了。”白自宗点头“嗯”了声,快步向船头跑去。这时双桅大船已经下海,孙方两位将军也带人到了船头船尾,白自宗在龙舰上巡查了一遍后,让双桅大船藏在龙舰后面,又让孙方两位将军的人伏在甲板上,随后仰首问平台上的人。“贼船还有多远?”平台上的兄弟回答说:“快了,大哥。”王豹和钟磊也听不懂这“快了”到底还有多远,只见白自宗已招手唤来了东野索。“快将龙舟放下去,多带些引燃物。每条龙舟配六名水手。”
又对钟磊俩说:“两位大人,上了贼船切莫手软,记得将所有吃喝运回来。”钟磊还真应了一声:“遵命。”便和王豹回到厢房,取了长柄大刀出来,顺着软梯下到龙舟上。“大哥,那是独眼龙的船。”平台上的兄弟传话下来,白自宗听了一愣之后,言语了一句:“他娘的独眼龙,看老子今日怎么收拾你。”这独眼龙也是琉球海盗中的一股,有兄弟百来十人,仗着手上有二十几条火枪,六七门火炮,不但抢劫过往商船,还洗劫岛屹,火并其他海盗。白自宗就吃过他的苦,还死伤了二三十号兄弟,被抢七八箱财物。但今日不是往日,龙舰高大坚固不说,冯厉有四百五十雄师,东野索有骁勇水手一百二十,再加上自己这二百几十来号兄弟,怕这独眼龙是回不去了。“快去告诉王大人,别烧贼船,老子要夺了他的火枪火炮,再去攻陷他的贼巢。”白自宗突然改变主意,忙吩咐身旁兄弟一句,来到船头恰好看见龙眼龙的三条快船正在慢慢靠近,便有意大声喊道:“是哪路毛贼,敢来打我南海蛟龙的主意,还不速速离去,不然老子就撞翻你们的贼船,让你们全都喂王八去。”独眼龙在这片海域横行惯了,这胆子自然壮得很,一听是白自宗的声音,竟然将三条快船全靠了上来,紧挨着龙舰一侧。“龟孙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老子了。”
见三条快船都贴上龙舰,白自宗暗暗欢喜,便朝两侧的伏兵做了个准备打的手势。这时响起了独眼龙的声音。“小子,几日不见你发财啦。”为诱独眼龙上勾,白自宗假装胆怯,颤抖着声音说:“原来是独眼大哥啊,小弟刚才没瞧清,用话冲撞了大哥你,切莫生气。切莫生气啊。”独眼龙听了哈哈狂笑。“量你这小子也不敢冲撞老子。快说,这是什么船只,这般庞大?”白自宗忙道:“回大哥话,这是我们皇帝的龙凤大舰,让小弟给劫了,正想给大哥你送来,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这话听得独眼龙仰天大笑,他的兄弟也欢呼跳跃,用琉球语狂叫着甚么,连船舱里的炮手也来到甲板上,瞧着眼前这庞大的龙舰心里甚欢。平台上的冯厉看得真切,大叫一声:“打。”两侧伏兵同时站起,居高临下,乱箭齐射如同箭雨,将独眼龙的三条快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阵混乱。也就在这时,两艘双桅大船和八只龙舟从两侧驶出,围住独眼龙的快船又是一阵乱射。“杀上贼船。”
只听得冯厉一声大喊,龙舰和桅船上的人争先跳上贼船,挥刀便砍。可怜的独眼龙横行半世,还来不及在乱箭中缓过神来已让王豹,钟磊双刀齐下,劈成了三断。而海盗们早已在乱箭之中死伤过半,剩余海盗刚要拒敌,也让几百兵丁乱刀砍死,这也就是眨眼之中的事情,乐得白自宗象小孩似的在甲板上手舞足蹈,欢庆胜利。大家将快船上的死尸全扔下大海,打扫了战场,却惊骇地发现每条快船上竟然都配有两门西洋火炮和十来支火枪,若非白自宗早作调度,又迷惑了这独眼龙,不然正面交战,这伤亡必然极大。结果,上百人搬了一个时辰,才将三条快船上的吃喝和物资全运上龙凤大舰,放在了甲板上,堆成一座小山似的。龙舰上下,连同天啸与丹莹九百余人全涌在甲板上,望着大堆战利品很是兴奋,均夸白自宗有本事,是块做将军的料。
德喜眼尖,从物资中找出一台西洋钟,拿到了主子面前。天啸在父皇的寝宫里见过这玩意,也听父皇说过这是西洋货,很珍贵的,便对郡主说:“丹莹,这东西送给你了,到时带回宫里去。”丹莹听了脸显笑容,很是欢悦,拍拍手,摸摸西洋钟,最后抱住天啸咯咯地欢笑不止。冯厉也觉得白自宗是个将才,不用实为可惜,便招呼王豹,钟磊,赵虎,孙立棠,方世川,白自宗,东野索入了前堂,待大家坐定了,便说:“经今日一战,末将突然觉得天波府可以组建一支水军,由自宗来做水师将官,负责招募与训练,将来必有大用途。王大人,你说呢?”王豹自然同意,但组建水军必会耗费大量银两,他也不敢独自作主,便侧脸望着钟磊,看看这位大总管是甚么意思。“这嘛。”
作为总管,钟磊自然也想到了银两。但自遇上了白自宗,特别是那日和他交谈了之后,也想到过要建一支水军,一支五万人的庞大水师,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才一直搁在心里没说。此刻,他见冯厉提了此事,这才笑道:“自宗,你先试着搞一支五千人的水军。待有了基础后再逐渐逐渐地扩充到五万人。你说说,搞一支五千人的水军,置船配火炮,约需要多少银两。你直言便是,让我掂量掂量。”不料白自宗当即便说:“钟总管,几位大人,银两无需担忧,那独眼龙的老巢至少也有十几万两白银。如再能一鼓作气,去扫荡另几股琉球海盗,我想三四十万两白银还是有的。”钟磊一听乐了,挥挥手说:“有这等好事,那还不快快行船,钟某愿当先锋,去搬运银子来建水师。”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大笑,随后便听白自宗调遣,龙舰即刻,往南而去。
可这龙舰虽好虽大,却是海上十足的庞然大物,在海上行驰时就象是座漂移的小岛,却是艘要借季风航行的大家伙,风小了只能慢行,三杆牛皮大帆也成了摆设,漂了两日也就行了五十多海里,谁都心烦。而白自宗明白自己这回是遇上了伯乐,每晩都在想怎么做才能对得住大总管对自己的信任与赏识。对他来说,别说是五万人的水军,就算是一千人的水军,也够他锦衣还乡,光宗耀祖了。
自做了水军将官,他做事很是用心,先将自己兄弟和冯厉的兵丁混合在一处后分成三拔,分别教大家使用枪炮,怎样海战,和跳海自救的基本常识。自己却在后堂用心地绘制海域图,这让钟磊见了非常满意,更是心慰自己用对了人,少主也多了一位能带兵打仗的将军,那也就不惧李贵妃再来算计天波府了。这日午饭后,钟磊将王豹和冯厉请到前堂,商议大事。三人谈得很深很广,甚至还聊到了宫廷之争,以及太子日后继位成了皇帝后,如对少主的安全产生威胁,那天波府又该怎么办,冯厉的话说得很尖锐。“当今万岁允许少主拥有兵马,不等于太子继位后也会允许。”钟磊点点头说:“如太子成了皇帝,那第一个不容少主的人便是李贵妃。冯将军,我是个老粗,应怎么防范,你就拿个计谋出来。”
这时,白自宗拿着绘制好的海域图走了进来,见钟磊三人象是在商谈甚么绝密之事刚要退出时,却被钟磊叫住。“嘿,自宗,怕影响你制图才没叫你。你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同聊。”白自宗这才坐下,只听冯厉非常严肃地问:“自宗,如有人想杀少主,你会怎么做?”白自宗顿时脸色惊骇“呼”地起身咆啸着问:“是哪个龟孙子想杀我少主?”王豹笑了,呵呵地说:“有你自宗在,谁敢杀少主。冯将军问的是如果。”不料白自宗却摇头道:“这绝非假设,必是有人威胁着少主,我看还是先作防范为上策。胜者王候败者寇,我想这人不是太子翊钧,便是他母亲李贵妃了,不然谁敢威胁一个小皇子呀。”既然白自宗都已猜测到了,王豹干脆将他们仨人已商议了两日的话题全抖露了一遍,随即问:“你有甚么好想法?也说出来议议。”
白自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按常规,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避祸,二是争位。但不论是争位还是避祸,又必须同时拥有银两和兵马,不然只有等死。”说罢将刚绘制好的海域图平摊在了桌上。“你们看,这就是我天朝疆土。这是天朝海岸线,这是舟山群岛。如能打下舟山群岛,那至少也有二三十万两白银。这是耽罗岛,攻下它能驻军二十万。这是日本岛,倭寇的家乡,出白银的地方。
这是琉球群岛,由一百多座大小岛屿组成,独眼龙和另外十四股海盗巢穴就在这几座小岛上。这是吕宋岛,这是菲律宾岛,这是小琉球。我们龙舰约在这个位置上,距琉球群岛也就百多海里。大总管,现在风小,龙舰缓慢,如以这样速度到琉球,海盗们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去送死。我的想法是,我,你大总管,和冯将军他们仨各带六十个兄弟,坐两只双桅大船与三条快船,午饭后出发,半夜就能到达琉球。我想着,可先摸了独眼龙的老巢,也就四五十个海盗,一个时辰便能解决,天亮前应该能搬完东西。然后,我们干脆一鼓作气逐岛攻击,将那些海盗全灭了,估计能有千余万两白银。
只是,太辛苦兄弟们了。”王豹已听出了味,便说:“让东野索也去吧,这样又多了六十个兄弟,把握更大。”白自宗点点头,但冯厉反对说:“不成。主力全抽走了,万一再来了海盗,这龙舰走又走不得,打又无兵力,那我少主危矣。”钟磊想想也是,却没吭声,紧锁眉头沉思了一会后,大声唤来东野索,问:“教会我划船需要多久?”东野索也不知大总管是何用意,突然问起这不着边的话,但又不能不说。“仅需半个时辰。”钟磊笑了,站起身说:“传我命令,除少主郡主,和赵大人外,全舰上下包括伙夫在内,全要学会划船。”
东野索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便退出集合水手,传达大总管的命令。王豹仨也不知这钟磊是何意,问了他又不答,很是神秘兮兮,只好作罢,继续商议其它诸事。趁大伙吃午饭时,钟磊让伙夫也学会了划船和怎样拿刀砍人。“大家听着。”饭后,钟磊独自上了高高的平台,对全舰上下的人说:“兄弟们,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去砍了盘居在前面岛屿上的几股海盗,而今晚我们又必须到达那里,不然到了明日就是海盗来杀我们了。”是今晚去杀死海盗,还是明日被海盗杀死,这番言语也太能激励人了,甲板上顿时山呼海啸。
“杀了海盗。杀了海盗。”就连天啸和丹莹都举起了小胳膊,大声嚷嚷。“说得好。”别看钟磊表面上象个粗鲁草莽,但肚子里的学问大得惊人,不然也没本事日后为少主争得四十几座城池。为了能尽快到达前方投入战场,所有人都必须竭尽全力划船,让龙舰提速。到了这时,王豹他们总算是明白钟磊让大家都学划船的用意,心里非常敬佩。钟磊叫了声:“众兄弟听令。”众人听了均朝平台望去,只见海风吹拂着钟磊那白发银须,酷似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王大人,冯将军,孙将军,方将军,自宗,还有我各带五十个兄弟上一条大船,八条龙舟各上二十人,用绳索拖着龙舰奋力向前。兄弟们,记住了,宁可死人,不可歇舰,生死在此一搏。下舰,登船,准备出发。”钟磊言毕,伙夫忙着给登船者分发干粮,东野索带人束套缆绳,大家整装下船很有激情,奋力划船,拖着龙舰而行。
到了黄昏,海面上突然起了大雾,能见度只有百余尺,白自宗怕会与过往船只相撞,忙下令诸船减缓速度,放慢行程。约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右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枪炮声。凭白自宗的经验,那必是琉球海盗趁着大雾在偷袭哪国商船,才会有如此激烈的枪炮声。“救与不救呢?”他沉思了一会后,便果断地遣兄弟立即传令下去,让龙舰与龙舟原地待命,自己带六艘船解了缆绳,飞快地朝右前方驶去,不一时已接近海战区域。白自宗躲在雾里观战了一阵后,发现是日本,琉球,和朝鲜的五股海盗共八只快船,正在与葡萄牙的四艘黑番商船炮战,便当即下令道:“各位,我们悄声绕到海盗船后,各攻一船,必能解洋船之围。但切记,万万不可在大雾中追赶贼船。”
众人得令,六只船分左右而去,绕到了贼船后面,突然开枪开炮,乱箭射出,打得贼船不知所措,还误以为是其它途经商船前来参战,纷纷夺路而逃,遁迹在了大雾之中,海面瞬息安静了下来。葡萄牙商船逃脱了灭顶之灾,与钟磊他们六只大船会合,白自宗手下有几个通事,其中有个会葡萄牙语的通事和对方“叽哩哇啦”地交流了一阵后,说:“我们是大明朝皇子朱啸天殿下的水军,奉皇子殿下之命前来解你们之围,不必道谢。请问阁下尊姓。”
洋人中有个瘦高个从人群里挤到前面,将右手掌放在胸前微揖了一下,说:“我叫威廉,是葡萄牙商人,不知贵朝的皇子殿下现在何处,我要当面向他道谢。”通事听了点笑笑说:“皇子殿下就在不远的龙舰上。”威廉“嗯”了一声,说:“有劳前面引路。”通事将威廉的诚意对白自宗说了之后,十艘船只排成一列往北驶去,不久靠上了龙舰,却见龙舰旁有两条日本海盗船,大伙顿时有些紧张,纷纷拔刀持枪,威廉见了也急忙招呼手下举枪,做好射击准备。就在这时,龙舰船头忽然响起了赵虎的笑声,随即只听他说:“各位不必惊慌,船上贼人,都让我们给砍了,这只是两条空船。”
原来这两条海盗船遭白自宗他们偷袭,在苍慌出逃中误了方向,却朝龙舰迎面驶来。结果被八条龙舟上的抓钩勾住,经龙舰上的弓箭手一阵乱射后,大家持刀上了海盗船,杀了所有倭寇,还在船舱里解救了三十七个大明汉人。大家听了举臂欢呼,然后十条船靠在一处缆绳套上了龙舰。“请吧,威廉先生。”通事说罢,陪着钟磊,白自宗六人请威廉三个洋人登上龙舰,到了前堂以宾主之礼分左右而坐。不一会,吉祥与如意端来了茶水,威廉尝了一口,直夸好。钟磊对右侧的王豹笑道:“没想这洋人还挺识货的。”通事见威廉瞧着钟磊,便对他说:“这就是我们天波府的大总管,那权力就象你们的总督大人。
大总管在夸你,说你很会品茶。威廉先生,这可是贡茶,十万担里只能挑出半斤茶,故取名叫万金香茶,就我们万岁爷能喝。所以,这香茶非常非常非常地珍贵。”这通事还真会吹牛皮,把个威廉哄得就象到了云层里,轻飘飘的。“你们大总管,是我威廉的朋友。”他说着从腰上取下两巴火枪和一只火药子弹的皮盒子,指指钟磊对通事说:“这两巴枪很有威力,送给他。”
通事忙取过火枪和皮盒子,到了钟磊面前道:“大总管,这是威廉先生送给你的礼物,还说要和你交朋友。”钟磊觉得这洋人很是豪爽,也有意交他这个朋友,便收了礼物,大声唤来如意说:“去装一包茶叶,再到仓库取两瓮透里香,到时送到餐桌上来,我有用。”通事明白钟磊要还礼,便又到威廉的身边吹开了,也不知是说了些甚么话,直乐得这洋人又是点头又是笑的,一个劲地朝钟磊竖大母指。晚饭时,钟磊听了通事的建议,就将三张八仙桌并在一块,还铺上一块白布,说洋人都是这么摆桌吃饭的。天啸和丹莹居首座,对面是威廉和通事,左侧钟磊,王豹,赵虎,冯厉,与白自宗,右侧孙立棠,方世川,东野索与两个洋人。天啸还是头回见到蓝眼黄发的卷发洋人,难免有些新鲜,便对丹莹说:“你瞧这怪物,怎么长成这个模样呢。”丹莹嘻嘻地说:“我想,没准怪物长得就是这个样。”
这对金童玉女的话顿时引得钟磊等人大笑。威廉明白大明皇子殿下在说自己,便问通事,皇子殿下说了些甚么。通事制住笑声忙说:“皇子殿下在对郡主说,你长得英俊。
郡主就说,她长大嫁人,就找你这么英俊的人。”这话引来威廉和另两个洋人一阵大笑。随即大家便闲聊开来,说了各自国家的风土习俗,农业商贸。当谈到葡萄牙的快船与火器时,这下钟磊便来劲了,細细地询问了一阵后,当即就与威廉做了笔大交易,向他订了五十艘大型快船,要求每艘船上配二十门火炮,到时往南海大岛琼州府交货。饭后,钟磊让如意取来茶叶和酒,亲自送到威廉面前,对通事说:“你告诉他,如他觉得这茶叶,和这酒好喝,那待我回到天波府,给他备上十几马车。”
通事将钟磊的话对威廉一说,这个洋人很是感激,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钟磊,很诚恳地说:“你是威廉的大明兄弟,我邀请你去葡萄牙做客。”在通事将威廉原话翻释给钟磊听时,有人把白自宗叫了出去,来到了甲板上。“大哥,我去舱内看过了,被赵大人所救的那些人,是赵老三他们。赵老三听说大哥做了小皇子的水军将官,都想投奔你,你快去瞧瞧吧。”听罢这话,白自宗顿时想到建水军的事,这脸上一喜,赶忙乐呵呵地到了船舱里,赵老三他们见了白自宗当即便是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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