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秋的紫纹剑没了,那是经过庞山宗师宁七卫特许,洪炉科分配给他的一柄法剑,比许多道士亲手炼制的法器品级还要高些,就是因为有了这柄法剑,他才能御剑飞行。
从吸气三重至今,这柄紫纹剑已经陪伴他近一年,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见踪影。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海水,无涯无际,没有玄武的脊背,没有无根岛,没有芳芳和紫纹剑,连手中的电掣神行鞭都没了,只有一块像是船板似的东西飘在十几步以外。
“芳芳!”慕行秋大声叫喊,奋力向船板游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块龟壳,长达近两丈,宽一丈,边缘残缺不全,有些地方似乎还连着血肉。
慕行秋不记得这块龟壳是怎么被弄下来的,看到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又潜入水下,运用天目四处寻找。极深处有奇怪的光亮,慕行秋闭气下沉,终于心中一松。
那是他的电掣神行鞭,正被芳芳握在手里,也在向他游来。
两人握着手一块上升,回到海面上,四目对望,同时露出微笑。慕行秋指着越飘越远的玄武硬壳,“咱们还有条船。”
片刻之后,两人站在了硬壳上面,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全身的衣裳都已湿透,非常的不舒服,芳芳想起自己看过一条无中生火的法术,但是很耗费法力,她正回忆其中的窍门,慕行秋在额头上轻轻一敲,“我会生火的咒语啊。”
这是一条典型的念心科咒语,几十个字,前面是像诗一样的祷火词,最后以“如敕即行”结尾。
一团篝火出现在两人面前,下面没有任何可燃之然,它却烧得非常旺盛。唯有一个缺点,火不够热,只是略有温度,慕行秋甚至将手伸进去也没有问题,他有点不好意思,“念心咒语大都类似于幻术,只能用来吓唬人。”
芳芳却觉得很新奇,甚至走进火焰之中,利用那一点热量烘干身上的衣裳,笑着说:“感觉很好啊。”
慕行秋于是又念咒升起一堆火。自己也走进去,发现的确挺有意思,像是一股向上吹的暖风,不过穿着半干不湿的衣裳更加不舒服,“咱们转过身,把衣裳敞开吧。”
两人背对背,解开蓝袍,让它干得更快些。
慕行秋问:“咱们这是在哪?”
“不知道,好像离棋山很远了。”
“怎么回事?玄武把咱们抛出海面。再回到海里的时候就换了位置。”
“可能是是一种水遁之法,我记得有一种说法,‘玄武潜跃,一步千里’。咱们这是在千里之外啦。”
“千里?可玄武又跑到哪去了?”慕行秋左右张望,只是没有回头。
“它大概吐出鞭子之后又潜跃了一次。”芳芳也到处张望,除了两人乘坐的硬壳,海面上再没有任何东西。
衣裳烘干。火焰也消失了,两人转过身,都不觉得可怕。反而有点小小的兴奋,像是两个孩子忽然发现屋子里别有洞天,迫不及待地想要探险。
但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首先就是确定位置,芳芳对这种事更在行一些,根据时辰和太阳的高度、方位,算出玄武这一跃奔向了棋山东北,至于距离,大概在一千至三千里之间。
不久之后,夜色降临,芳芳仰观星象,重新估算,确认两人的确是在棋山东北,硬壳随波逐流,正飘向西边的大陆。
他们必须调整方向,两人都没有驾船的经验,慕行秋想出一个主意,用鞭子抽打海水,推动硬壳向西南航行,可这样做实在太麻烦,得一刻不停地施法,芳芳想起几招法术,将鞭柄固定在硬壳上,然后让鞭身垂在水中,像蛇一样左右摇摆,也可以推船前进,只需要每个时辰施一次法术就行。
慕行秋会不少咒语,芳芳看过的书更多,于是你想一招,我想一招,忙到半夜,终于能够自如地操纵硬壳,并且将上面的脏东西也都清除干净,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他们会不会以为咱们两个死了?”幕行秋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芳芳想了想,“应该不会。”她从怀中掏出半只铜环来,对着月光看了一会,“这是师承环,弟子手里有一半,首座手里有另一半,弟子若是死亡,首座能感觉到。棋山自有办法与庞山联系,左首座可以证明我还活着。”
慕行秋系在腰上的百宝囊还在,他从中取出一只完整的圆环,“我的师承环另一半都送不出去。”
芳芳笑了,“恭喜恭喜,你自己既是念心科弟子,也是念心科首座。”
慕行秋也笑了,“是啊,就我一个人,我不当首座谁当?等我到了餐霞境界,能当都教的时候,一定要鼓动几名弟子加入念心科,再不当唯一传人。”
两人就这么闲聊,又说到了乘坐的硬壳,慕行秋猜测可能是电掣神行鞭无意中扯下来的,芳芳则觉得可能是玄武水遁之术的代价。
“据说世上总共只有三只玄武。”夜色越来越沉,两人都没有困意,芳芳的话开始多起来,大都是书上看到的内容,“灭世、幽寥、飞霄,灭世玄武是最小的一只。”
“最小的一只?”慕行秋摇摇头,“还好玄武只有三只,再来几只,整个海洋都装不下了,话说回来,玄武好像不怎么厉害啊。”
“才不是,玄武力大无穷,身上硬壳甚至能抵御注神道士的一些法术,咱们拣了一个便宜,灭世玄武一心要毁掉无根岛,分不出力量对付其他敌人,脖颈是它的一个弱点,可就算咱们击中了,也只能让它感到痛苦,没法杀死它。”
“那它还要水遁逃跑?”
“像玄武这样的异兽,都已存在至少数万年,能长成今天的程度极不容易,它们都很谨慎,甚至有点有胆小,不愿意与道士发生冲突。灭世玄武居然亲自向棋山发起进攻,这可是一件奇事,毁掉无根岛之就逃跑,也很奇怪。”
“我猜跟乱荆山有关。”
“嗯?”
慕行秋端正坐姿,用手指在硬壳上划来划去,自从听说九位宗师齐聚乱荆山商议应对海妖的计划之后,他就经常思考这件事,“乱荆山位于圣符皇朝西南,离南海很近,与棋山相隔差不多五千余里,如果将无根岛送到两山中间,正好可以组成一道防线。灭世玄武毁掉无根岛,想必就是为了阻止棋山与乱荆山联手。”
“真不愧是念心科首座,想得真远。”
“你在笑话我?”
芳芳很认真地摇摇头,“你应该将这些想法告诉宗师。”
“宗师们肯定早就想到这一点,并且做好了准备。”慕行秋向西南望去,叹了口气,“我更希望能早点回棋山,没准还能赶上与海妖的大战。”
“别着急,连灭世玄武都被请出来了,这场战争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你想打架,还有机会。”
两人随意闲聊,芳芳又一次对鞭子施法之后,慕行秋建议两人轮流存想,当作休息。天亮之后,硬壳仍飘浮在无边无际的海上,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岛屿,慕行秋不得不承认他们想回棋山得花几天时间,着急是没用的。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食物与水。两人都经过多年修行,几天的饥渴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是会耗费不少体力。
慕行秋带着匕首,下海抓了几条看上去比较安全的鱼,收拾之后也不敢多吃,害怕过后更渴。
海上的阳光也是个问题,慕行秋脱下外袍,芳芳施法将它变得更大一些,两只袖子系在硬壳边缘,海风吹来,衣裳膨胀,足够遮挡阳光。
三天之后,下了一场暴雨,两人收集了一点雨水,却迷失了方向,直到雨过天晴才重新找回西南方。
第四天,两人遇见一群铁脊蛟龙,三十几只,好像就是几天前进攻棋山的那一批,它们没有化成飞鱼,以蛟龙本身形态出现,不停地跃起、潜回,像一只只大小不一的车轮在海洋中飞速滚动前进。
蛟龙与两名庞山道士相距十余里,没有恶意也没有防备,像是在单纯地戏耍,很快就消失了。
“真是奇怪,铁脊蛟龙不参加战争吗?”慕行秋远远望着蛟龙消失,他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结果却是多余之举。
“记得那个叫洪福天的人说过,蛟龙是去传递消息的,看样子它们的消息已经传到了。”
“蛟龙这是要背叛海妖?”
“我想妖族也跟人类一样,大家各有各的想法。”
慕行秋还是有点警惕,盯着铁脊蛟龙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久,才终于确信这真的不是一场遭遇战。
第五天,棋山还是没有踪影,慕行秋又要迎来幼魔。
在庞山的时候,观察真幻是左流英的特权,芳芳从来没机会参与,所以她很高兴,早早就找地方坐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慕行秋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同样早早就开始练拳,很快静下心来,只是站在硬壳之上,动作幅度不敢太大。
当晚二更,幼魔准时出现了,破天荒地没有跟着人类一块练拳,而是直接扑到芳芳面前,痴痴地看着她,嘴里连咔嗒的声音都没有了,好像早就盼着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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