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还能是谁,正是此刻义愤填膺的王放。
众人都将目光转过来,想看看这位不惧权贵的少年是何许人物。
这时厅内不下四五十人,有林伯谦带来的随从十几人,周泰的随从二十几人,沐震声的一众子侄十几人,沐依依则在厅内的角落中,欧阳宣八成躺着养伤。
沐依依看着这个大放脏词的少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这句话正是她最想骂而不敢骂的,此时被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说出来,心中仿佛无比痛快。这个原本让她不屑一顾的土小子,开始值得让她细细端详。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腰中永远挎着把杀猪刀,头发、衣服一幅不修边幅模样,舅舅明明是大户人家却要躲在门外偷听先生讲课,对着青山派大长老居然扬言要灭了青山派,指着镇公的鼻子骂他放屁。想起当时自己打伤他时的倔强表情,沐依依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知道是何人在辱骂老夫?”周泰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心中反倒觉得有点意思,几十年来还从来没有人也这么说自己。
林伯谦被吓得不轻,真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居然如此胆大,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沐震声也是一惊,虽然他猜到了此人一定是杀猪那小子,但哪里能想到他如此大胆。
“是我。”王放傲然挺身而出,道:“就是你屁中的那个小屠夫!”
“放儿休得放肆!”林伯谦惊慌道,眼下自己的实力绝非周泰的对手,要是周泰要动手,自己难保孩子周全。
“哈哈哈!有意思,屁中的小屠夫。”周泰不怒反笑,要是早在几年前早就出手教训了,但是出手教训了百八十个这样的少年也觉得索然无味,现如今他学会了羞辱,慢慢羞辱人远比打人有趣多了,道:“杀猪的小子唉,你也算是我们青山镇的人才,你若不嫌弃,以后可以专门为老夫杀猪,你杀的猪,还不错,是这块料。我可以专门为你设一个职司,名叫“毙猪温”,哦,大小基本相当于齐天大圣。哈哈!”
厅内一阵哄笑,有的是真的被镇公的刻薄逗到了,更多的人在陪笑,为放屁的镇公挽回点颜面。
“也不是不可以,先把老婆还给我。”王放认真地道,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真会失去沐依依,:“毙猪温就毙猪温,也不多你一个。”
“杀猪小子,年轻人最重要的是要脚踏实地,不要做过多的非分之想。”周泰不紧不慢地道:“林大小子,你也不外如是,做好你的破衣破裤的买卖就不错了,何必削尖脑袋非要挤进缝宝师协会。”
林伯谦的脸被周泰说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苦于不便发作,拱手道:“多谢镇公教诲。”
“哼!”周泰鼻孔出气,心中对林伯谦颇为鄙夷,很快对这种软柿子失去了兴致。
“镇公,不要欺人太甚,我王放大好少年决不会一辈子做人下人!脚趾尚有出头日!”王放虎目含泪,自己受侮辱没关系,林伯谦对自己还不错,何况常言道见舅如见娘,心中早已把他当亲人看,没想到会因为自己受侮辱,心中又痛又恨。
“脚趾尚有出头日。呵呵。有点意思。”周泰捻须笑道:“我不跟你小孩一般见识,你打伤我寒儿我也不跟你计较,总有一天我寒儿会自己讨回公道。你现在哪凉快哪呆着去。”
王放双拳紧握,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远处的沐依依也轻轻地念着:“脚趾尚有出头日。”心中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周泰转过身,对着沐震声道:“老沐,做个决定吧,你若选择小屠夫为婿,我周某人也决不会怪你的。”
“这……”沐震声望了一眼林伯谦,实在不愿意说出那句话。
林伯谦何尝不知道,起身拱手道:“沐兄,既然令爱得镇公垂爱,我林某人就不再高攀了。”
“好!”周泰朗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沐,我周某人早就打算好了,令爱和犬子先同拜在青山派大长老门下,等过了三年,到得青山派三年一度的入室弟子选拔,二人都成了入室弟子便订婚,到了筑基再成婚。”
“镇公说笑了,小女资质鲁钝,三年如何能成为入室弟子。”沐震声口上如是说,心中岂还不明白周泰的言下之意。
“哈哈!老沐放心,入室弟子虽然只是前十名的新晋弟子,但大长老是我至交,总会有几分薄面的。”
“当真如此,那是小女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沐震声笑道。
“看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放儿,我们走吧。”林伯谦沮丧道。
“是,舅舅。”王放的七魂出了六个,整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且慢!”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
“依依。”王放定睛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沐依依。
“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沐依依道。
“好。”王放讪讪地跟在后面。
二人走到偏厅。
“你叫王放?”沐依依问道。
“嗯,你叫依依,我知道。”王放傻傻地道。
“昨天打伤你不好意思?有受伤吗?”
“没,没有。”
“你真喜欢我?”
“嗯。喜欢,不过那又能怎样。。”王放丧气道。
“那你三年后来青山派找我,入室弟子其中有一个名额是给外人的。如果三年后你能成为入室弟子,我便……我便与你订婚。”沐依依道。
“当真?”王放眼中光芒大盛。一下子便仿佛醒了过来。
“当然!”沐依依坚定地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一定会有的!你要说话算数!”
“我发誓,你先跟你舅舅回去吧,三年后见。”
“太好了,回,我马上就回去!”王放突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一跳起来。
沐依依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许会害了这个天真浪漫的少年。“可是终究是要有这一搏的,我绝不会向命运妥协的!”沐依依紧咬牙关,格格作响,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声叹息:“王放,我忘了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到连灵根都没有的少年。”
王放出了偏厅再也顾不得他人脸色,拉着林伯谦的手往外跑,脸上布满了奇怪的笑容。众人都是不解,方才看到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那里是现在这个模样,当真只是个孩子。
出了沐家。林伯谦好生过意不去,歉然道:“放儿,舅舅对不起你,还让你平白受人欺负,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个好的。”
“舅舅,没事,人生终究是需要一些挫折和磨砺的,我一定可以的。”王放的思绪还沉浸在沐依依的话中,那一句我就嫁给你真是让人马上去死都可以。
“嗯,好孩子,比我想像中坚强,放心,舅舅会补偿你,以后琉璃这个丫头就送给你,只听你一个人吩咐,你年纪不大,需要一个人照顾你。”林伯谦道。
“琉璃,她比我还小吧,还照顾我?”王放纳闷道。
“放心,琉璃年龄不大,却比一般的女孩子懂事多了。”
“那好吧,现在爷爷不在了,有个人帮忙做饭也是好的。”王放思索了一下道。
回到房中,不知道为何感到身心都有累。四下找寻,发现琉璃并不在房内,想是出去与其它丫头戏耍了。床上摊着林伯谦送的如意被,没有古塔的影子,甚至连痕迹都没留下,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个奇怪的梦。
王放掀开如意被,只见一个刻有龙凤图案的黑匣子躺在床中央。
“黑玄针!”
王放嘴中自然而然地叫出这个名字,他轻轻打开黑匣子,一枚乌黑冰冷的长针现在眼前,“原来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
王放当即坐在床中央,闭起眼睛,食、中、无名三指一捏,嘴中轻念口诀,“遑遑天道,幽幽冥尊,弟子伏维告拜,诚泣诚恸,风雨不定,时疏时聚,万物不友,互伤互斫……”
如此念了数遍,周遭仿佛渐渐暗下来,天际一阵雄浑而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大道无形,尔且自来。”
与上次一样,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王放终于来到了那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黑夜中,一座插天孤堡。
“还是有很多人跪在这里。”王放扫了一眼四周,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了诡异而巨大的城堡上,“没有古塔,看来我是进不去了。”
绕是如此,王放还是一步步地靠近了城堡,那种熟悉的冰冷感又笼罩上来,直到王放走到侍卫旁边,一名侍卫将其拦下。
王放也没有多言,就地坐下来,感受着从城堡中吹出来的一股股夹杂着风雪般寒冷的阴风,他隐隐觉得抵抗住这股冷风的侵袭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
侍卫本想驱赶,姓莫的侍卫摇了摇手,说不出为什么,他对这个少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个少年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弱小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