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动,地面发出窸窣的声音,仿佛一块被放置在烤炉上的饼干,等待着烈火的炙烤和干灼,这种震动很轻微,轻微到人类根本无法觉察地面的异状或倾斜。
但战马能够觉察到,它们开始骚动起来,那些躲藏在泥土小洞中的蚂蚁和昆虫也纷纷逃命爬了出来,因为它们再不走,赖以生存的藏身之所就会变成天然的墓穴,将它们在里面挤压致死。
战马的骚动自然引起了赫伦斯爵士的主意,他轻轻安抚着自己亲密的同伴,在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他自然从丰富的经验中判断出此时有大股敌军靠近,而且数量还不少距离也很近,此时情况紧急,每一分时间都很珍贵,多早一分钟下达命令,说不定就会多一分胜机。
没错,赫伦斯仍然觉得人类是处于优势的一方,因为敌人只是一些没脑子的尸体,就算它们偷袭又如何,难道以数量取胜的它们偷袭和正面来袭有什么区别么,反正人类只要将这些丑陋的家伙都消灭殆尽就好。
如果是来自人类骑兵的突袭,或许现在赫伦斯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扳回劣势了,但面对一群被控制的尸体。。
千年之前人类可以将它们从这片大陆上赶出去,驱赶到塞外的苦寒之地,千年之后人类仍然可以做到,他赫伦斯会用自己的名字告诉它们什么叫做人类的英勇,而自己,也将会被历史铭记。而传诵千古。
每一名骑士除了想要挤身越入贵族并成就自己世家的威名外。最大的追求无非就是名扬大陆了。这是个世界不大的中世纪,几座维斯特洛的城邦可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了。
而这个世界中拥有的东西也很少,不去追求现代生活的享乐与刺激,那么无非就是追求权力和金钱了。
七国之主的铁王座意味着权力,而此刻赫伦斯所面对的,则意味着名声。
没有人不想拥有一个威名,詹姆君临第一剑客的名头,那些存在于传说。抵抗异族和驱逐先民的英雄,难道赫伦斯不像么,他也很像,而现在,他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能被纵贯三岔河和艾林谷附近贵族联合推选出来的赫伦斯爵士自然有两下子,他有着自己的真才实学,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
他的风格既不激进,也不稳扎稳打,并不善于奇技频出,也不是中规中矩。可以说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军队领袖,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总能找到最适合打胜这场仗的方法。抵抗异鬼交给他来说,实在是稳妥不过了。
贵族和骑士们能推选出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并不奇怪,永远不要小瞧贵族们隐藏起来的底蕴,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无聊得很,没有发展出太多娱乐活动的中世纪只能让他们把手头的东西研究明白。
比如战争,比如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势,有时候专注的人比聪明的人更可怕,他们往往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进步。
没有犹豫太久,甚至此刻紧急的他在不到三个呼吸之间就下命令道,“全军准备,注意迎敌,立刻准备加速,在看到敌人的时刻,就是他们冲锋的时候。”
“我们要让这些骨头架子尝一尝骑士的威名,让它们在我们的铁骑在颤抖,在骑兵的冲锋下化为粉末,让我们荡平前方的一切!”
随着赫伦斯越来越高昂的声音,周围各自负责自己骑兵队的下层军官立刻有条不紊的将命令传递出去,在赫伦斯的命令下,这股仿佛史前巨兽般的战争洪流立刻动了起来。
一队队骑兵夹着马从林间穿过,有些枯萎和稀疏的枝叶从他们矫健的身体上略离,他们已经不在掩饰身形,如同一头头黑色的猎豹般,在林间穿行的越来越快。
几乎每一名能成为骑士的人都是战争的好手,他们可不是那些手里拿着刀叉的农夫,又或者换了一层皮,但本质上仍然没有脱离农夫的城镇护卫队,以及那些连马都骑不明白的普通士兵。
他们是精挑细选的,可能是代代传承下来,有着足够的食物和营养培养他们健壮身体的骑士,他们甚至还有这不俗的武艺和装备,与普通的士兵几乎是天壤之别。
一名骑士能够对付三四名士兵并不是无稽之谈,如果不是围攻,他可能对付的更多,而在骑兵集群的冲锋下,数量更是已经成为了没有意义的数字,他们从来都是会将铁骑前的一切都碾成粉末,从未出错过。
更何况这里大部分都是贵族的私兵,以及那些游荡在荒野中,每一个都是骑士中老油条的存在,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实力足够的情况下才会响应贵族的征召,不然就是送死。
迈开步子的战马开始小幅度的奔跑起来,它们带动着自己的主人,奔腾跳跃在这座广袤的密林之中,骑士们紧紧裹夹着身上的斗篷,压低自己的身体,同时找准重心。
枝条抽打在他们的斗篷和头盔上,发出沙沙以及清脆的声音,然后很快就支撑不住连绵不绝的骑兵,转而彻底折断。
成小队分散的骑兵开始有条不紊的穿插起来,他们高速奔走的速度并没有打乱他们的阵型或队形,急行军对骑士来说是最简单的必备本领,他们就仿佛一条长蛇,如优雅的舞者般交错穿梭在森林当中。
密林是他们的掩护,脚下的泥土和战马是他们驰骋的舞台,而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中最有力的武器。
从上空俯览下来,就会发觉整片森林已经变成了钢铁的洪流,树木和冰冷的骑士们融为一体,他们交错其中,仿佛齿轮一般慢慢搅动着。
一条条黑色的洪流穿梭在森林当中。带动的仿佛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
快!再快一些!
呼啸的寒风挂在阿特里亚没有遮挡的稚嫩面孔上。刀锋一样的利风吹得他生疼。但这对阿特里亚来说并不算什么,虽然骑士的生活很优质,并不需要为食物操太多的心,但不意味着骑士都是娇生惯养的存在。
一旦骑士失去了最强大的力量,那也就意味着他变的一文不值,一无所有。
比这更快的速度阿特里亚都在溪谷和草原上尝试过,不过平日他需要爱惜马力,不能放开了跑。但现在,在全军突击的命令下,已经没有骑士在估计这些了。
所有骑士的骑术都很娴熟,在急速奔跑的同时也可以保持着很好的阵型,阿特里亚同样也不例外,他跟着自己的队伍转过一个又一个疾行的弯路,绕过密林,然后对前方的敌人完成包围。
不过说真的,阿特里亚到现在还没发现敌人的影子呢。
强风吹到他的脸上,让他张不开嘴。一张嘴强风就会灌进来,他只能紧紧闭上嘴巴。不发出任何声音,不过骑兵全速前进的速度有多快,千米之遥在他们眼中无非也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很快,阿特里亚就发觉队伍的速度又快了一截。
他精神一振,就算他是个白痴,他也能知道现在的情况,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敌人,骑兵正进入最后冲锋的阶段。
“冲锋!冲锋!”
耳边传来前方带领他们的骑士声音,在高速的移动下,他们仍然保持着良好的体力和平稳度,将自己的声音清晰地顺着风声传递过来。
阿特里亚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隐隐约约出现的影子,然后拼命催动身下的战马,狂飙了过去。
“冲!冲!冲!”
耳畔的嘶吼越来越强烈,阿特里亚整个人也进入了一片加速运转的状态,战马在疯狂的疾驰,而他仍然拼命的在继续催促战马,使自己仿佛变成一团火焰在飞奔。
近了,越来越近了,百米之遥转瞬即逝,面前的虚影也迅速清晰起来,狰狞的骨架和腐烂的尸体,它们手中高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脸上露出麻木而狰狞的死寂面孔。
但阿特里亚心中没有任何惊慌,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狂热,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然后猛地抽出高举起来,用力向前冲去。
“七神与我同在!”他高喊道。
“嘭!”的一声,强壮的战马猛然将挡在前面的敌人撞飞,腐烂的尸鬼在空中倒飞出了几米远,身体脆弱的就像是薄饼,在半空中就发出清脆的骨折声,它已经被撞得变了形。
战马就像是一只野蛮的巨兽,横冲直撞的闯入尸鬼群中,仿佛一柄最锋利的尖刀切割开最柔软的黄油蛋糕,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阻挡在它前面的一切敌人全部撞飞。
“锵!”“哗!”
阿特里亚没有犹豫,长剑猛然划落,斩下了一只斜侧方尸鬼的头颅,骑兵的洪流与尸鬼黑压压的身影撞击到一起,汇聚成了一片更加浓郁的刀山海洋。
刀剑兵器的碰撞声和人与马的嘶吼汇合到一起,在这片生命的汪洋里起伏不定,骑兵们的冲锋还没有结束,他们仍然在疯狂的发挥着疾驰之后的余威,大片大片挡在他们前面的尸鬼被撞得七零八落,而这些身经百战的骑士在马背上更是毫不犹豫的收割着漏网之鱼的脑袋。
两股洪流汇聚到一起,而毫无疑义的,代表着骑士的钢铁洪流迅速将这片黑压压的尸鬼蚕食殆尽,甚至当骑兵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过境之后,他们的后方已经在没有可以活动的东西了。
混乱的人群中,阿特里亚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用锋利的剑刃切下一个又一个敢于靠近他身边的尸鬼头颅。
这些尸鬼中有的已经成为骷髅,但有的还是人类的外表,虽然有少许腐烂,但抛除了致命伤口的血污外,几乎与人类无疑。
但阿特里亚杀起它们来毫不手软,这些是敌人,不要说它们是尸鬼,就算它们真的是活着的人类,阿特里亚也不会犹豫,因为他们是敌人。
骑兵冲锋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密集的冲击力,强壮的战马高速冲锋下就仿佛迎面开来的一辆坦克,正面冲撞之人几乎没有任何幸免活下来的可能。
但除此之外,马背上的骑士也是威胁的来源,战马不可能永远处于冲锋状态,当它受到拦截后速度就会一点点降下来,此时就是马背上骑士发威的时刻了,高度远高于普通人的骑士拥有天然的优势,他们的长剑就仿佛战场上的死神镰刀,在那些尸鬼无法攻击和抵挡到的角落悄然落下,然后带走一片尸鬼的活动力。
阿特里亚的战马很快就落入一片包围之中,战马失去了强大的冲击力,但仍然保持着向前的告诉机动性,阿特里亚娴熟的用着平时练习的劈和砍几个动作,尽力荡平附近和前方的尸鬼,为战马的前进开辟出道路。
骑士在战斗中最忌讳落入包围,就算骑士战斗力强大,面对四面八方的包围,也会不小心死亡,战场上任何一点伤势都有可能是一切恶化的来源,成为死亡来临时的催化剂。
“杀!杀!死。”阿特里亚不管不顾,疯狂的劈砍着手中的长剑,这些尸鬼不知道恐惧也不知道疼痛,仿佛一只只悍不畏死的蚂蚁,不计伤亡的疯狂向阿特里亚跳跃过去,想要将他拉下马背。
阿特里亚自然不能让它们如愿,他拼了命的抵挡,长剑挥舞的简直都带上了风声,在他的身边构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他这面催动着战马继续前进,这面不断收割着尸鬼的头颅,试图早一些脱离这片战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阿特里亚感觉手都有些发酸了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再也没有尸鬼疯狂的向他扑来了,周围都是与他同样的骑士,但一身血污说明了他们的状态也没好多少。
“我们出来了。”阿特里亚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他探头向后望去,发现骑士们的损伤并没有多少,但他们过境之后的遍地尸鬼却变得一个能动的也没有了。
就仿佛,它们从来都只是一具尸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