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你想的下出来。”独离庭开口说道，让李辰的眼神一凝，随即他手中的棋子一下落在了棋盘上，这一下，杀气腾腾的局势，一下就变为了防守，敌人强大，他就后退。

独离庭看着李辰落下的棋子，眼中划过了一丝笑意，随即，他的棋子却转守为攻，一子落下，局势顿变，原本稳坐不动的白棋，竟然一下化作了滔天海洋，四面包围了李辰的棋子，好像在落一子，李辰就没了活路。

这是李辰最不愿意见到的状况。

“将士出征，岂有半途折返的道理？李辰，你看懂了么？”

独离庭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提点之意，李辰没有说话，面容却沉了下去，不错，大军出征，知道敌人强大，于是半路就要撤回来吗？

这时候的李辰，已经隐隐明白独离庭的意思了。

“老师，我好像明白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李辰开口说了句。

“什么叫好像明白了？你杀人，难道也是好像杀人了？你现在面临的局面，就是我的白棋之势，你一上来就杀气腾腾，气势凶狠，可几手之后，你却发现四面被围，已经没了希望，于是转为防守，想要慢慢和我纠缠，不过我大势已成，岂会给你喘息机会？只需在下一手，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独离庭淡淡的说道，随即他把棋盘上的几个棋子摘去，转为了李辰前几手的局面，白棋如山，黑棋被困，不过依旧有闪转腾挪的余地，随后黑子一摆，舍弃一部分棋子，剩余的大部分棋子安然无恙。

“李辰，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舍弃这些棋子，给我些甜头吃，而趁着我吃甜头的时候，你逃离，逃得让我找不到你，等过一段时间之后，你大势已成，白棋还是定局，你可破之。”

李辰静静的听着独离庭的话，心中明白，这就是独离庭在告诉他，你现在危险重重，不过也不是没有化解办法，舍弃你的朋友，身份，荣耀，躲到某个深山老林中修炼十年八年再出来，以你的天资肯定是进步飞快，到时兽魂门，萧家，不过是小事，轻易就可以报仇雪恨。

不过，这已经被李辰否决，舍弃朋友，李辰做不到。

“老师，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李辰认真的问道。

“第二个选择，战！”独离庭的嘴里吐出一道声音，始终平和的他，此刻身上竟然出现一股战意。

“战！敌人势大又如何？和他们战到底！你若之前不采取防守，而是一味进攻，我为保全大半白棋，必须要退后，我退一步，你就能进一步，我越退，你越进，到最后退无可退，我自然和你拼命，可你一路高歌猛进，气势汹汹，等我想和你拼命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如何能胜？”

李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突地说道，“那如果老师一步不退，上来就和我死战呢？”

“那我会是个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手下只剩几个残余虾米，到时你死不久，我也会追随你而去了。”独离庭淡淡一笑，“李辰，你要明白，世局如棋，而棋，不止是黑白，还有一种看不见的灰棋，你在和我下棋的时候，别人也在和你下棋，棋子要是被吃光了，人就死了，没人愿意死，尤其是对那种和很多人下棋的人来说，他们不但不愿意死，更不愿意和任何一个人拼个两败俱伤，因为这样，等于给另外的人制造了机会。”

听到这里，李辰的眼中终于划过了一丝明悟。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兽魂门，萧家，这两个无论哪个都是庞然大物，家大业大，要他们损失一些人手杀李辰可以，要他们损失过半的力量来杀李辰，那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

不用多说，如果他们做了，那么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没人会愿意看着一个力量衰弱的人依旧享受着顶尖的资源。

这就是李辰的机会！

“老师，第一个选择，是潜龙之策，不过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若是撒手不管，我的心境，也就没了，所以，我只能选第二个，战，血战！”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此刻李辰的身上，战意浓重无比，天地萧杀，红叶乱舞，天色，都有些阴暗了下来。

独离庭看着李辰，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喜好战斗，不过真正能够成就自己道路的人却很少，大部分，都沦为了修罗道，只知道杀。

真正的道路，不是靠杀，也不是靠力量，而是靠自己的意志，雄心！传说在上古之时，有一武道魔头成就自我道路，战天战地，最终战的虚空破碎，白日飞升，虽然这只是传说，但这也证明了一个人拥有自己道路的重要性。

只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才会拥有力量，而李辰，现在已经走在了自我道路上，独离庭在李辰的身上感受到了这条道路的雏形，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下棋谈话，既然李辰现在还有些不清楚，不如自己帮他一把，点醒他，日后若真成就了自我道路，他也算没白费力气教导李辰。

“李辰，我送你一局棋。”

独离庭对着李辰说道，看着独离庭，李辰点头道，“好。”

独离庭袍袖轻拂，顿时桌子上的棋子重列，黑被白困，已成绝路。

“你若能知道黑棋该怎么走才能迎来生机，那么你必直上九霄，若你不能解开，还需一番磨难了。”独离庭淡淡说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走到了庭中边缘，看着漫天红叶，不语。

李辰根本没注意独离庭已经离开了座位，从棋盘上的棋子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被吸引了过去。

战斗武体全数运转，无数的可能在他的脑海中推算，眨眼间李辰就想了上千种办法，可却无一可行。

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舍弃一部分棋子不行，硬打硬冲不行，防守还是不行，怎么都是不行。

拳头越握越紧，李辰明白，这个棋局，不是独离庭故意考他的，而是他未来必然会面对的情况。

而这种情况，似乎只有一个结果，黑棋必败，被白棋杀光！

拳头越握越紧，牙齿也咬的咯咯出声，可这都没用，李辰，解不开黑棋之困。

良久之后，李辰目中狠色一显，长刀突现，狠狠劈向了这个棋盘。

“轰！”

棋盘全毁，棋子全灭！

劈了这一刀之后，李辰舒服了许多，转头对着独离庭道，“老师，我解不开，还毁了您的棋盘。”

“哈哈……”独离庭突地大笑出声，“谁说解不开，这不就解开了吗！”

话语落地，李辰神情一滞，目中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看不清。

“棋局又怎么的，看不顺眼就一刀劈了！什么解开解不开，一刀下去，全都断开！”独离庭笑着说道，“一刀尽断，那还有什么不痛快。”

听到这里，李辰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我这一生，教导过三个弟子，不过这三个弟子，一个太文雅，一个太暴躁，一个太柔弱。”独离庭自得的笑道，“大弟子，心思灵通，步步为营，是个好棋手，他也解开了这盘棋，二弟子貌若女子，可面对这棋局的时候，却一下把棋盘翻了，三弟子美丽无比，她解不开，却求着我把棋收了回去，勉强算她解开，你么，却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一个，不过却也是最和老夫脾性的一个。”

李辰知道独离庭口中三位弟子中的两位，分别是林别离和岳韵儿，目光一闪，李辰问道，“不知道老师的大弟子是谁。”

“二皇子殿下。”独离庭笑着说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解开了这局棋。”

“学生不知。”

“他把原来的白棋，拿出几个，涂成了黑棋，然后就解开了。”独离庭若有深意的说道。

李辰心中一动，果然像岳连云的行事风格，黑棋陷入了困境，就把白棋拉过来几个，变成黑的，看起来只是拉了几个，不过局势，却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色的棋都能涂成黑的，更何况心思变换的人？是非黑白，对错因果，谁又能说得清楚？把白的变黑的算是上乘之法，掀开棋盘只能算是个莽夫，哀求我收了棋盘也只是个柔弱女子，唯有你，一刀砍了棋盘，这就对了，你懒得用心计，可不代表你傻，没有上来就掀棋盘，证明你很冷静，至于哀求，你根本就没考虑过，一刀砍了好，砍得黑白混淆，是非交错，这可不是就是人么？”

独离庭赞叹连连，最后拍了拍李辰的肩膀，“李辰，你的刀，看起来是杀刀，可实际上却是心刀啊，心既是人，不错。”

心既是人！

这四个字响在了李辰的耳朵里，瞬息间，让他脑袋震荡，世界静止。

“是啊，人的善恶是不定的，一切皆是心，谁都没错，谁都不对，不求对，不求错，只求本心舒适，那还顾忌谁？那还怕谁？”

李辰喃喃念叨着，突然间，他手中的长刀一甩，黑色的真元滚滚爆发，刹那间风声大作，红叶枯黄。

可是李辰目光一闪，黑色的真元一下又化为了七彩真元，枯黄的红叶竟再次恢复颜色，狂风顿止，一切，都又变得无比美好。

独离庭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李辰，这是什么力量，一会儿死寂如地狱，一会儿生机如朝阳。

“善恶由心，生死由心，一切皆是心，心既是人。”李辰念了一句，长刀蓦然消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以前他使用杀戮之力的时候很费力气，需要用帝王真元驾驭才行，不过现在明白了人心变幻之后，他使用黑色真元就不必在这么费力气了，一切皆是心意罢了，只要自己的心意够了，在凶残的力量，也是自己的力量，他施展起来，毫无顾忌。

“老师，请受弟子一拜。”

李辰突然对着独离庭跪下，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发自真心。

今日若不是有独离庭提点，李辰日后必然会迷茫下去，迷茫不是好事情，尤其是在危险时刻，一个愚蠢的决定，都要比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