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也是丝绸之路重要的一段,之所以重要,完全是河西走廊地理因素使然。河西走廊南倚海拨四千米以上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北接黄沙滚滚的大漠,正是祁连山的雪水滋润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水草丰美,物产丰富,历年来就是大汉和匈奴的必争之地。
张骞第一次通西域的时候两次途经河西走廊都被匈奴扣押,直到霍去病大破匈奴之后,河西走廊才得以为汉庭所控。汉在此设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称为河西四郡。在此后三百多年的时间里,河西四郡在汉庭匈奴之多次易手,一直都是双方争夺的重点,直到匈奴南北分裂,北匈奴战败之后被迫西迁,汉庭才有机会重新完全控制河西四郡。
刘泽命队伍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一个多月后便抵达了阳关。阳关和北边的玉门关并称为河西二关,乃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冲,也是汉庭最西面的实际控制区域,是以唐人才有“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千古名句。
阳关作为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驿站之一,店商林立,人潮涌动,是西行路上不多见的繁荣之地。刘泽找了一处客栈安顿队伍,好在这边的客栈全是车马店,来往客商熙熙攘攘,住下个几百人的商队自然不在话下。
刘泽命潘凤武安国安排队伍休息,自己同关羽张飞到关城去办理通关文牒。
手续极其简单,办理的官员懒洋洋地问询了刘泽此行的目的地,贩卖何种货物,随行人员多少之后,收取了一贯钱的手续费,在一张写好字的羊皮纸上盖了一个章便算手续完结。
本来还担心如何通过查验关的刘泽为之轻松了不少,但旋即心情又是异样沉重。汉时朝庭严令商人向匈奴等外族出售铁锭和铁制品,而负责稽查的边防关口——阳关的检查却形同虚设,自己夹带着大量的兵器盔甲无人过问,倘若真的是有商人向外族出售铁器的话,那朝庭的禁令不过是废纸一张。
嗟叹了一会,刘泽出得关口,拉着关张二人在阳关土街上闲逛起来。阳关的集市不大,只有长长一条街,但街两边的店铺林立,货物品种繁多。见惯了洛阳的繁华,这边的店铺看起来简陋了许多,这边的民风也粗犷了许多。除了当地的边民和经商的客商之外,还有很多西域人,叽里咕噜的语言在交谈着。
张飞没过外族人说话(鲁卡兹虽是波斯人,但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奇道:“这边的人说话好生奇怪,叽叽咕咕的,一句也听不懂。”
刘泽哑然失笑,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件事,心中暗叫不好,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此行的目的地是葱岭,那边的大宛人可是不会讲汉语的,想要和他们做生意,必须要找个翻译才行。
刘泽思量着,拉关张二人进了一家酒店,准备打听打听那里可以雇用到通晓西域话的翻译。那店家见三人衣饰光鲜,气度不凡,忙不迭地将他们让在店中。
张飞喝道:“店家,你这里可有好酒好菜?”
“本店有上好的烤羊肉和葡萄美酒,皆是这阳关街上出了名的。”店家殷勤地道。
“那就先上十来斤烤羊肉,再来几坛好酒,俺要喝个痛快。”张飞也敢情真饿了,张口就要十来斤的羊肉。
不多时,店家便端上一大盘的烤羊肉和三坛葡萄酒,张飞也顾不得许多,手撕了大块的羊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刘泽看了看那残破不堪落满灰尘的几案,闻着那烤羊肉散发出来的刺鼻的羊膻味,顿时便没了胃口,抬头看云长也是同样一付表情,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张飞口中咀嚼着肉块,含混地道:“你们咋不吃?这羊肉倒也不赖,不过比起俺老张家的猪肉,那可是差远了!”
刘泽摆手招呼店家过来,不过他不确定现在的人管不管通晓外语的人叫做翻译,问道:“在下打听一下,这边可有通晓西域各国语言之人?”
“客官说的是通译吧,却不知客官做的是何生意,欲到西域何国?”
“在下做的是马匹生意,此行欲前往葱岭一带。”
“那客官就是要找通晓乌孙大宛月氏话的通译了,会这些话的人通译不多,客官要雇用的话,价格要比会匈奴于田话的通译贵上许多。”
“那每月需要多少?”
“我们这边通译雇用不按月计算,而是按趟计算,去葱岭那边一趟需要一万钱左右。”
“不按月按日计算,天知道这一趟要走多少时间,若走个一年两年的,这岂不是大不合算?”刘泽第一次听说这种规矩,很是好奇。
店家呵呵笑道:“葱岭那边与阳关相隔几千里,路途艰险,一趟下来怎么也得好几个月,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一年两年也不足为奇。遇到这样情况,该看急的是你们这些老板才是,通译天天有人管饭,他们才不着急呢。”
刘泽点头道:“钱不是问题,麻烦店家能帮忙找两个通译否?”
“真是不巧,那几个精通乌孙大宛话的通译都被商队雇走了,估计最快也得两三个月才能赶得回来。”店家为难地摇了摇头。
刘泽一听就急了,别说等两三个月,就是两三天他也等不及。“店家可否为在下想想办法,这两三个月却是在下无论如何也等不了的。”
店家思量二三,忽地一拍额头,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一指那边墙角坐的一位客人,“这位贾先生可是通晓西域诸国言语,不光是匈奴乌孙大宛话,就连楼兰龟兹等言语都极为精通,只不过贾先生的要价比之一般通译要贵上十倍,那就看客官承受得了否。”
张飞听在耳中张口便道:“一百两黄金呀,亏他敢要,他咋不抢钱去呀?”
店家尴尬地笑道:“这也就是这位贾先生一直接不到生意的缘故了,一趟十万钱毕竟不是个小数。”
“三弟休得胡乱言语,这位贾先生既敢要此高价,必有过人之处,烦请店家引见一二,在下自有金银相谢。”刘泽制止住张飞,客气地向店家道。
“这个自然,不劳相谢,客官若是肯雇用这位贾先生,敝人倒是千恩万谢了。”
“这是何意?”刘泽很是纳闷。
店家瞥了那客人一眼,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位贾先生乃本地武威人氏,也曾举过孝廉为做过郎官,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弃官归乡,虽做通译糊口度日,却也是心高气傲,死把十万钱的佣金不松口,不知吓退了多少客商,您看,天天在此买醉,赊欠了我许多酒钱,客官若能雇他也好还了我的欠帐不是。”
说着,店家便引刘泽来到那贾先生的桌前,刘泽仔细打量此人,约摸三十余岁,白面短须,身形削瘦,喝得已是半醉,满脸的颓废之态。
店家摇了摇他,道:“贾先生,醒醒,有位客商想聘你去葱岭。”
贾先生眯缝起三角眼,醉眼朦胧,瞄了店家一眼,不耐烦地道:“我早说过,没有十万钱别来烦我。”
刘泽上前一步朗声道:“一百两黄金我付了,还请先生可以屈就。”
一听此言,贾先生的酒全醒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刘泽,看他虽在年少,但那雍容大气的气度彰显着成熟与稳重。
“当真?”
刘泽谦含笑道:“绝无戏言,咱们可以立字据为凭。”
贾先生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道:“好,店家,拿笔墨来!”
店家立刻拿来笔墨木简,凉州远离中原,人们写字还是以木简为主,纸张还没有应用到这个地方。
刘泽微微一笑,向关羽讨要了两块绸缎,弃掉了那木简。
贾先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见刘泽手中所拿的,赫然是上等的蜀锦,此地乃丝绸之路,蜀锦也是常见之物,但刘泽竟用它来写字,如此奢侈,多少令他暗暗心惊,亦不禁对刘泽刮目相看。
“敢问尊驾高姓大名,做得是何生意?”
“在下幽州人氏,姓刘名泽,在京城开了几家店铺,闻西域有良马,欲贩些回去中原。”
“刘掌柜不远万里而来,恐怕不是为了几匹普通的马吧?”
“此话怎讲?”
“我猜刘掌柜定是为汗血宝马而来。”贾先生半眯了鼠眼,一付笃定的模样。
刘泽暗自心惊,这个贾先生眼光真毒,仅凭自己要去葱岭和找大宛乌孙通译就断定自己要找汗血宝马,了不得,当下并不否认,微微一笑道:“难道贾先生见过汗血宝马?”
贾先生摇头道:“汗血宝马乃是神驹,不见首尾,在下福薄缘浅,又岂能一睹宝马风采。我劝刘掌柜放弃这桩生意,大宛国被匈奴灭国之后,汗血马已成传说,十年来从未有人亲眼目睹,刘掌柜此去,恐怕难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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