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神情凝重地道:“朝庭真要是置州牧而废刺史的话,乃取乱之道也,各地州牧必拥兵自重,不服朝庭号令,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长子袁绍虽然是庶出,但自幼聪慧过人,袁逢甚喜之,方才这番话更是甚合他的心意,果然在大将军府上做事,见地和一般人就是不同。
袁逢点点头,道:“朝庭将重权下放到地方,将来再想收回来,恐怕是难上加难,从此后,将会是诸侯雄起,各霸一方,真正的乱世,只怕为期不远了。本初、公路,你们今日明白为父这几年来倾尽家资,打造袁家私军的用意了吧,乱世之中,想要立身安命,手中无粮无兵,又岂能如愿?”
这几年袁家在招募私军方面可是不遗余力,可以说是耗尽家资,名义上打着响应朝庭的号召,募集乡勇,抵抗黄巾,但实际上只是在扩充实力,除了参与个别零星的剿匪战斗外,袁实私军根本就没怎么上过战场。但袁氏宗族并不买帐,认为袁逢这是劳命伤财,出力不讨好,袁逢完全是顶着宗族的压力,给袁家安排下了一条争霸天下之路。
袁绍动容地道:“孩儿今日方知父亲一片苦心孤诣,孩儿愿唯父亲马首是瞻,效死以命。”
袁逢长叹一声摇头道:“为父老矣,已是知天命之人,终然有心亦是无力,这片基业便留给你们兄弟二人了,望你们可以精诚团结。凝聚一心,闯出一片属于袁家的天地来,为父就是九泉之下亦能瞑目矣。”
袁绍拱手道:“孩儿定不负父亲之望。”
袁术也不甘落后地道:“父亲你就放心吧,孩儿定当在乱世之中创一番伟业,以光袁氏门楣。”
刘泽回到府邸,相当的郁闷,他还真搞不清袁逢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都说袁逢宽厚笃诚,但如此行事,这老好人也做得过头了吧。无论是家世声望地位。怎么着也轮不着袁逢给他折腰。
张飞今天可是大呼痛快,不光是打赢了袁氏家将纪灵,就连身居高官的太仆袁逢都礼让有加,这让张飞倍有面子。
关羽面沉似水。古井无波。淡淡地道:“依某之见。倒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刘泽倒是很感兴趣,道:“云长似乎别有见地,说来听听。”
关羽道:“小弟也是妄自揣测。想那袁家四世三公,地位尊崇,此番却是纡尊降贵,陪尽笑脸,说尽好话,有悖常理,岂知他们暗地里是否包藏祸心,大哥不得不防。”
刘泽转头向贾诩道:“文和怎么看?”
贾诩拈着短须,道:“依在下之见,袁家倒是未必有什么阴谋,以当时的情形,袁家若是翻脸,倒也没什么忌讳,唯一让袁逢忌惮的,恐怕只有主公的身份了。”
刘泽苦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一个区区骑都尉而已,这种比二千石的官在洛阳城里海了去,就算城墙上掉下一块砖来,恐怕都能砸到好几个,袁家何等家世地位,做事还要看我的颜面?”
贾诩微笑着道:“不错,主公现在的地位虽然低微,但主公是何人?破黄巾第一功者,朝庭真要是论功行赏,那绝对是青云直上,一飞冲天,袁家久在朝中为官,恐怕早已嗅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如此看重主公了。”
刘泽心中暗道,就算汉灵帝有心封赏,只怕过不了张让这一关,张让与自己现在可是势同水火,屡次刁难,这一次会大发善心?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管家进来禀报:“主公,门外有人求见?”
刘泽倒是有些好奇,这个时候何人会来,不禁问道:“是何人?”
管家递上了名帖,刘泽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议郎何颙。何颙是大将军何进的族弟,是何进少有的亲信之一,也算得上是汉末名士,只是自己与他从无交集,此时前来拜会,不知是何目的。刘泽吩咐管家请何颙到中堂稍候,待自己宽衣后接见。
刘泽皱皱眉道:“何颙是大将军何进的人,却不知此时来找我会有何事?”
贾诩微微一笑道:“用意其实再明显不过了,何进此时遣人拜会,便有招揽主公之心。”
刘泽摇头苦笑,自已在京城呆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享受这等礼遇,先是太仆袁逢巴结在前,后有大将军何进招揽在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这出头鸟真不是好当的。你们稍坐,我且去会会这个何颙。”
何颙便早已候在那儿,见刘泽刚进中堂,长揖一礼,道:“何颙见过润德公。”
刘泽还了一礼,道:“我与何议郎同朝为官,何须如此大礼,折杀我也。”
何颙道:“我非敬重润德公的名爵,实是润德公靖除贼乱,手刃贼首,还我大汉朝的朗朗乾坤太平盛世,颙平生最敬服的便是英雄,有润德公这般盖世英雄,何愁我大汉基业不稳。”
刘泽含笑道:“何议郎谬赞了,些许微末之功,何足挂齿。上座,看茶。”
刘泽端着茶碗,悠闲地品着茶,说了几句不疼不痒没营养的废话,静等何颙说正事。何颙果然没有什么耐心闲扯,几句寒喧之后便直接切入正题:“润德公此番挟胜归京,功比卫霍,封侯拜将,自在情理之中,却不知润德公意属何职?”
“何议郎说笑了,如何封赏,自有皇上定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岂可居功自傲,挟功邀赏。”刘泽神色如常,坦然一笑道。
何颙微微一笑道:“如今十常侍乱政,朝纲崩坏,忠直之士,投效无门。颙素闻润德公与张让有隙,此番虽功盖寰宇,然有张让等阉竖从中作梗,只怕润德公难得皇上重用。”
刘泽淡然一笑道:“如此甚好,在下原本就是淡泊名利,功名富贵,于我如浮云,今天下已定,在下情愿辞官归隐,一叶扁舟,浪迹与山水之间,平生之愿足矣。”
何颙为之一怔,断没想到刘泽竟会如此说,先前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此刻竟然无一句可以应答,哑然地道:“润德公如此年青,风华正茂,当正是匡扶社稷,建功立业之时,竟然也有逸世之念?”
刘泽道:“方才何议郎不是有言阉竖横行,朝纲败坏,多少清流士子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宁可放逐于山水,寄情于江湖,泽倒也有此一愿。”
何颙喜道:“原来润德公有弃世之念,与阉竖一党有关,其实倒也无妨,某有一计,可使润德公避中涓之祸也。”
“愿闻其详。”
“大将军何进乃皇亲贵戚,连皇上也是多为倚重,执掌天下兵马,就算是十常侍再权势熏天,他们也不敢公然与大将军作对。若润德公肯与大将军携手,又何惧阉党!”
刘泽淡淡一笑,其实何颙今日登门,自然是来当说客的,这倒在意料之中,想不到大将军何进居然会如此看重自己,何颙的措辞也相当有讲究,不说招览,也不说投效,偏生用了携手二字,大将军何进是何等身份,虽位同三公,但比起虚衔的三公来说,大将军可是真真在在的权力派,执掌天下兵权,在这乱世之中,更为尊崇,能与一个小小的骑都尉携手,换了一般人,早就是受宠若惊了。
但刘泽却明白的很,何进算什么东西,一个屠夫出身的莽夫而已,坐到了大将军的位子上,凭得并非是他的本事而是裙带关系,没有何皇后,他屁也不是。
倒不是刘泽看不起外戚,无论西汉东汉,外戚的力量相当的强大,也是数百年来能和宦官势力一较长短的唯一存在,他们之中也不乏精英之士,远如卫青、霍去病、霍光,近如窦宪、梁冀,或并居权要,内侍帷幄,参与谋议,谏诤朝政;或总领军戎,抗御外寇,维护治安;或敦尚儒术,招贤纳士;或清风亮节,律己治国,孜孜为政。但不可否认外戚势力终究是一个腐朽的势力,控制中枢、操纵国政;拉帮结派、朋比为党;玩弄阴谋、擅断朝政;暴虐腐化,秽乱宫闱。
这其中何进也算是一朵奇疤了,拥有兵权,执掌重兵,应对只需要一狱卒就可以解决的宦官阉党,却招来了有虎狼之心的屠夫董卓,所以曹操评价说乱天下者,何进也。而何进本人,则愚蠢到亲临险地,被宦官们伏杀。
对于这种一无是处的权臣,刘泽可没有半点兴趣,淡然地道:“蒙何大将军错爱,在下惶恐不甚,不过在下乃一卑微小吏,无足轻重,实不堪与大将军相提并论。”
何颙道:“在下临行之前,大将军有言在先,润德公此番平定黄巾,匡扶社稷,功在千秋,就算是阉党阻挠,大将军也要拼死力谏,保润德公上位。只是不知润德公意欲留在朝中还是谋求外任,若欲留朝堂,大将军定保荐润德公出任前将军或右将军,若欲求外任,天下州郡,任由润德公挑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