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巨鳄袁绍此时与公孙瓒的较量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袁绍根本就无瑕南顾。就算袁绍吃掉公孙瓒,他最大的对手自然就是雄居河南兖豫二州的曹操,就算袁绍有鲸吞徐州的野心,那也得消灭了曹操,占领了河南之后,才会付诸于行动。袁绍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绕道青州南下攻击徐州,而把侧翼和后方全部暴露给最大的竞争对手曹操。
其实徐州最潜在的敌人就是江东的孙策,不过孙策小富即安,拿了皖城等地之后在淮南就不思进取了,就更别说图谋徐州了。这倒不是说孙策没有野心,而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东初定,原有旧势力的残余力量还不时地在江东给孙策制造点小麻烦,豫章那边还未得手,江东现在是内忧外患,冒然地与徐州开战,无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所以孙策息事宁人,放弃了与刘泽争夺淮南,令蒋钦守皖城,周泰守濡须,自己挥师南下,去平定豫章了。
所以刘泽也是审时度势,判断此时徐州虽四面环敌却是安稳如山,上兵伐谋,下兵伐城,既然能用不流血的方子解决掉袁术,刘泽就没必要与袁术拼命。现在想拼命的可是袁术,但刘泽深壕坚垒让他无处发力,袁术就这样一步步地陷到了泥潭之中,不可自拨。
桥蕤的失败让主战的鹰派势力彻底地沉沦了,第四派势力于是就粉墨登场了。
寿春陷入了绝境,不甘活活饿死的百姓开始向外逃亡。初时,袁术是禁止民众出城的,但到了后来,禁而不止,逃亡的人越来越多,军队也无力弹压,袁术想想寿春城养活这么多的人口,粮食也消耗不起,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民众逃亡了。徐州军虽然是铜墙铁壁。将寿春城围的是水泄不通。但对出城逃难的百姓则是网开一面,不光准予放行,还施舍钱粮,这让被困在寿春城的百姓更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更多的人加入到逃亡的行列中来。到了建安三年二三月间春荒的时候。寿春城的居民已经逃散了七八成。
百姓的逃亡自然严重地动摇了袁军的军心。寿春城军粮短缺,守城的士卒连着几个月来都吃不上一顿饱饭了,饥饿和绝望的情绪在袁军士兵之中蔓延。普通的士兵绝对没有为袁陈王朝卖命殉葬的打算。这个时候,关于在义成和阴陵之战中被俘士兵的消息在寿春城中广为流传。按照大陈官方的说法,这些士兵被俘之后,都受到残酷的虐待,都被杀戮了,但现在传来的消息却是这些士兵不但活的好好的,而且吃得好穿得暖,待遇跟他们这些苦守在寿春城里缺衣少食的士兵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于是,一些胆大的士兵开始出城叛逃,袁军的军法是相当严苛的,凡是被捉回来的逃兵,一律就地斩首处决,但就是这样的严刑峻法,也无法阻挡叛逃者的决心,与其守在寿春城里等死,倒不如拼一把,只要能跑得出城去,就可以逃出生天。逃兵们想走城门是不可能的,于是每到半夜时分,许多士兵三五成伙地从城墙上垂下绳索,垂下吊篮,夜缒而下,在夜幕的掩护下,向徐州军营奔去。
徐州军对这些投诚者无一例外地表示欢迎,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袁军逃兵多少天来吃不上顿饱饭,个个面黄饥瘦,见到徐州兵端上来了大米饭红烧肉,个个眼里直冒绿光,风卷残云地就将整碗整碗的饭吞到了肚子里,直吃到肚皮撑处圆鼓鼓的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东西才算是罢休。
徐州军对袁军逃兵的政策是相当宽松的,愿意留下来的,可以呆在军营里,每天一日三餐管饱饭,等待以后的重新整编,愿意返乡的,徐州军发给路费盘缠任由自去。
对于许多袁兵来说,当兵就是为了混饱肚皮,为了生存而卖命,至于为谁服务为谁卖命,他们压根儿就不在乎,有奶便是娘,何况徐州军的奶水充足,一天吃三顿饭,那可是贵族老爷的生活,当兵的想都不敢想,可在徐州军营之中,就算是普通士卒,一样也能吃上三顿饭,而且伙食质量相当高,有米有肉有菜。徐州兵为什么总能打胜仗,现在这些降兵们总算明白了,吃得饱吃得好,体力有保障,打仗有斗志。所以许多的袁军逃兵都不想走,留在了徐州军营之中,等着重新整编。
消息传到寿春之后,更多的士兵都动了心,逃亡之风盛行,开始的时候还是三五成伙地逃亡,发展到后来,整什整队整屯的士兵都出城投诚去了。从最初的大头兵,到后来的低级军官,直到最后都伯军侯一级的军官也出现了大量的逃亡。整个寿春军心涣散,人心惶惶。
在朝堂之中,投降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第四派势力由运而生。虽然这第四派势力是见不得光,只能在暗地里活动,但由于这一方势力人数众多,相互串连,同气连枝,声势已经是远超其他三个派系,在寿春城中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投降派以前将军陈纪、太常李丰、少府梁刚、廷尉乐就、大司农韩胤为首,声势浩大,他们已经派出使者与刘泽进行了接触,讨价还价,准备献出寿春城。
袁术众叛亲离,已经是日暮途穷。到四月的时候,天气渐热,袁术忧愤至极,竟是一病不起。时近侍奉上膳食,只有糙米无肉无菜,袁术嫌饭粗,不能下咽,乃命近侍取蜜水止渴。
近侍答道:“无有蜜水,只有血水!”
袁术大怒,拨剑欲斩近侍之人,正巧杨弘进得寝宫来,急忙拉住了袁术的手腕,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袁术扔了剑,咳喘几声,颓然长叹道:“我袁术何至于此!”
杨弘劝慰道:“主公勿忧,保重龙体要紧。”
袁术摇摇头,黯然地道:“杨爱卿不必再宽慰朕了,朕知天命不远,非人力而可挽回。杨爱卿,外面情势如何?”
杨弘也是一脸黯然地道:“刘泽兵围寿春已是一载,寿春城内粮草已尽,人心浮动,叛逃者日盛一日,寿春恐难久守,陛下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袁术叹道:“当初悔不该不听杨爱卿之言,才有今日之局,如今庐江已为孙策竖子所得,淮南之地再无寸土可容朕栖身,天下如此之大,也无朕之立锥之地,难道朕真就要死于刘泽之手吗?”
杨弘道:“陛下,臣有一计,可保陛下安然渡此劫难。”
袁术心头一喜,道:“杨爱卿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杨弘道:“陛下,今天下数分,而其势力最大者,莫如河北的本初公,陛下与本初公乃一脉之承,骨肉亲情,今淮南有难,陛下不如弃寿春而投河北,今令侄袁谭已得青州,陛下可速往投之。”
袁术一听杨弘建议他去投奔袁绍,顿时便有些气馁,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杨爱卿,你是不知袁绍与朕虽是一父所生的兄弟,可却是形同陌路,彼此仇怨颇深,多有龃龉,朕此番如此落魄屈膝投他,还不知这贱婢生的庶子如何折辱于我,罢罢罢,朕就算死于寿春,也决计不到河北受他的羞辱。”
杨弘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与本初公毕竟是一门所出,血浓于水,这一笔如何能写出两个袁字?陛下折节相向,本初公定念手足之情,必以礼相待。本初公现在唯一忌惮的,便是陛下的身份,如果陛下肯让帝号于本初公,并奉上传国玉玺,本初公大喜之余,定然捐弃前嫌,厚待于陛下。”
袁术迟疑了一下,就算到了这步田地,让他让出帝位和传国玉玺,还是肉痛不已。
杨弘心里也是暗叹一声,都沦落到此地步了,袁术还紧紧地握着玉玺不肯松手,这贪欲,该有多大啊。不过这也只是他心中想想罢了,口苦婆心地劝慰道:“陛下,寿春已不可守,再若迟疑下去,城破之日,再想走恐怕也是不及了。刘泽就算得到了传国玉玺,也未必能轻饶了陛下的性命。本初公与陛下有血脉之情,陛下如将传国玉玺献给本初公,本初公感激之余,岂敢怠慢了陛下,陛下的帝位虽然是无法再保了,但将来仍不失为一镇诸侯王,荣华富贵安享天年,岂不比在这寿春丢了性命强上百倍。”
袁术沉吟良久,杨弘说的很有道理,帝位虽好,但时至今日再想留恋已无可能,倒不如用帝号与玉玺从袁绍那儿换回半生的逍遥快活。于是袁术也暗暗打定主意,准备听从杨弘的建议,到青州去投奔侄子袁谭。
但问题依然摆在眼前,徐州军兵围寿春,真想要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去青州,那也是件不容易办到的事。
“陛下勿忧,臣自有妙计保陛下出城!”杨弘倒是胸有成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