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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落在林天胜耳朵里,好似一团春风扑面,一股热流刹时间涌遍全身。林天胜不禁眼角有些湿润,一时万语千言涌上心头,却如梗在喉,张了张嘴,吐出口的竟然只是淡似白开水的一句:“谢谢您的信任!”
自打谋面之时,短短一日之内,老道不但连赠林天胜自家珍贵之物,更以身家相托,这份无私、坦荡、真诚、信任,怎叫林天胜无动于衷?
林天胜此时才发觉,洋洋五千多个汉字之中,竟然仅有“谢谢”一词才最能真切地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意,多一字多余,少一字黯然失色。
此刻,时光已经停顿,空气已经凝固,只听见胸腔里的心脏在“咚咚”跳动,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灵。
也许,这就是圣人所言“大道不言谢”的真正内涵吧!
走出酒店大门。老道停住脚步,转身与林天胜握手道别:“谨记:道教拯救不了世界。因为它是土生土长的教派。但道教却是世界的,代表着人类的终极追求。”
“嗯!”林天胜与老道双手紧握。久久不肯放开。
老道感觉到林天胜双手发烫、发颤,便不由地笑道:“老子所言:‘上善若水’。凡事你不必拘泥于形式,重在内心和畅顺达,随其自然为妙!我还要去酒店看看事情处理结果,咱们就此别过吧。”
林天胜闻听就是一愣:适才在饭店老道按兵不动,一副与己无关的态度,任由警察盘问陈东升,如今陈东升说不定已被警察带去警局里审问,老道此时却要主动过问。不知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想到“药”字,林天胜顿时幡然醒悟:前面老道装疯卖傻,不去自首,显然是心事未竟,如今所有大事已经全部交付于自己,正是万事放下,胸中再无牵挂,这才有工夫料理此事。
一切皆因缘起,一切皆因缘灭。林天胜心中豁然开朗。举手向老道告别,却赫然发现,就在他刚才愣怔之间,老道早已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此时。太阳已然从东方高高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城市。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碧空如洗、天高气爽远的感觉。一阵秋风拂过脸颊。既有些凉爽,又有些燥热。夹杂着汽油味、饭菜油烟味、尘土味、香水味、尿臊味。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出租车、公交车、大货车、小轿车、电动车、自行车。拥挤如潮。喇叭声、车轮声、广播声、音响声、叫卖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城市的上空。首都已经从黑暗中苏醒,投入到新的繁华和喧闹之中。
看着大街小巷里行色匆匆的人们,林天胜浮想联翩,感触良久。一个城市的苏醒,首先是因生活于此的市民开始为新的一天而忙碌,他们日复一日地工作、休息、或者娱乐、享受,象蚂蚁搬家一般无休无止,人们在希望、焦虑、兴奋、失望、沮丧、疲惫中从降生走到死亡,仿佛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只能前进,永无回头之日。这只无形的手究竟是什么呢?林天胜感到十分困惑。
面对着眼前远远近近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林天胜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十八岁做过的一个奇怪的梦,梦境里的一切景物与眼前的一切竟然一模一样!
林天胜一时神情恍惚,竟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恍兮惚兮,思绪已经飘离躯体,扶摇直上云端。
人们常说命由天定,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说十八岁的那个梦,注定要在今日今时验证不爽,那自己四十岁以后的人生究竟要去向何方?也许,今生将在今日分界,就此转折向?……林天胜越想越困惑,以至于大脑开始有些刺痛起来。
林天胜从思绪中走出来,掏出手机,按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给陈东升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林天胜刚要挂机,却听到话筒里传来陈东升干哑的嗓音:“你好,哪位?”
林天胜说:“陈经理你好,我姓林,昨晚在你酒店吃过饭。”
“……”陈东升在电话那头似乎迟疑了一下,在回忆着什么,“哦,想起来了,是你呀,有事吗?”
“没别的,想问一下昨晚的事情怎么样了,毕竟此事因我们而起。”林天胜说道。
陈东升突然提高了声音:“啊,没事,没事!我现在警局,一会儿再打给你吧!”说完,电话就扣了。
林天胜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这件事并非那象老道说的那样容易了结。想了一想,他又给老道挂了一个电话。老道说他现在到了大东警局,正准备进门。
林天胜心道不妙:老道这是要去自首啊。在京城,对于打架闹事的处理一般跟其他地区不同,不是简单地罚款和拘留就了事,往往都要罪加一等。往小里说,这类事件会影响首都的治安稳定;往大里说,则有损首都国际形象。老道打伤三个外国人。此事关系国际纠纷,而且又时逢国庆期间。对老道的处罚肯定比平时还要严厉,如果上级部门再明令严加查办。闹不好老道怕是要坐牢啊!
林天胜赶忙叫齐众人下楼,驱车赶到大东警局。
大东警局里,一张办公桌子后面,王警长正在虎视眈眈地审问陈东升,旁边一个年轻男警察正在记录。
陈东升坐在警察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手上戴着一副手铐,面色憔悴,似乎一夜未曾合眼。
老道坐在陈东升旁边,正在回答王警长问话。见林天胜等人被女警拦在门口,颇感意外。
矮个女警向王警长通报后,王警长摆了摆手,示意女警带林天胜等人进屋。
“你们来干什么,这里没你们什么事!”老道面色一变,生气地说道。
王警长白了老道一眼,面色阴沉地看着林天胜,道:“说吧,你们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林天胜报上姓名。随即将昨晚前后详细经过叙述一遍。奇志等人在一旁点头称是。
王警长听罢,略微深思片刻,抬头盯住林天胜的眼睛,问道:“你们明明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那为何昨晚不说,今天倒想说了!”
林天胜刚要开口,一旁的陈东升抢过话头:“王警长。是这样的……”
王警长转头厉声阻止陈东升,道:“闭嘴!一会儿我会问你的!”
陈东升一时顿住。见王警长冷厉目光如刀锋,心中一怯。便闭口不语。
王警长回过头对林天胜说道:“你继续说!”
林天胜镇定自若,说道:“这件事因是日本鬼子调戏女服务员而起,作为在场的每一个中国男人,哪容他们在本国领土上撒野?即便不是邱道长出手教训他们,我们几个碰上了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打不过小鬼子,也要啐他一身唾沫淹死他。你是没看见小鬼子那个嚣张气焰,自以为是在家门口一样狂妄至极,若不给他们长长记性,他们还当我国没男人了呢!再说,邱道长打伤小鬼子,这也是老人家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若换做是别人,不打死他们不足以解恨!我们原以为收拾了这几个小鬼子,那是上顺民意,下应民心的好事儿,你们警察也是中国人,哪有中国人不帮中国人的道理,所以我们当时就没站出来说话。现在,你们不去查实小鬼子的恶行,不把他们抓来吃几天窝头,却把自己人抓来审讯个没完,恁谁也不会坐视不理!”林天胜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
陈东升精神为之一振,眼睛一亮,立刻挺直了腰杆。
邱道长手捋胡须,含笑点头。
警长鼻子里“嗤”了一下,眯着眼睛说道:“说完了?”
“说完了。”林天胜话落,情绪也逐渐平定下来。
“你们想得可真轻巧,以为我们警察压着不说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想得美!谁愿意吃饱了没事干,凭下班不回家,陪你们在这里瞎折腾一宿,你当我们警察都是小孩子在和泥玩吗?你以为你是谁,看谁不顺眼就动手打谁。别说这几个是日本人,他们就是街头小混混寻衅滋事,也由不得你们出手想打就打,想保就保,他们是否违法,不是由你我说了算,那得依法断案。现在是法治社会,得懂法、守法,知道不?再说了,日本人是外国人,国家宪法明文规定,保护外国人在中国境内的合法权利和利益,他们调戏女人不假,他们违法在先,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追究他们扰乱治安,对他们施加处罚,可到头来你们把人家打伤了,人家告你们故意伤害,不但要你们赔偿经济损失,还要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你们说,这里边孰轻孰重,你们不会掂量不清吧?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做事就不考虑考虑后果,还天真地想一跑了之,真是太可笑了!”
警长如此一通大道理劈头盖脸地道来,众人闻听,顿时缓醒过来,背后冒出一片冷汗,没料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复杂,一时都闭了口。
林天胜等人暗地里替老道捏了一把汗。
老道朗声开口说道:“王警长,你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呀?这事是我一人做的,与他们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是罚是打,你们尽管按照规定来。可有一句话说在前头,这事要是搁在以前让我碰上,我不会手下留情,管叫这三个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做人!”
林天胜等人闻言心头一凛,无不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升到头顶。我的天,这老道火气也忒大了点吧,好家伙,让人永世不得轮回做人,那得多大道行!
王警长笑了,表情比僵尸还难看:“哟嗬,你以为是道教协会会长,我们就不敢追究你的责任了?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公安部,昨天部长亲自开会布置任务,要我们限期破案,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事实清楚,你们几个谁都跑不了!小宋,把材料准备一下,可以结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