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郡六扇门校场,夯土为基,四有高台,以供校阅。
北面高台是六扇门、周郡王氏、浣花剑派和邺都黄家等观战之所,剩余三个高台则挤满了蜂拥而至的江湖人士,一个个激动兴奋。
虽然拥有人榜实力的年轻高手不少,但或未出山,或无机会,或甘平淡,没能登榜,货真价实的人榜英杰仅仅五十位,且北周大晋并存,天下共二十三州,再加上草原西域等地,有的州甚至没有一位人榜英才,连人榜之争的念想都难产生。
桓州乃西南第一州,有浣花剑派和周郡王氏,故而位列人榜者三,但“青莲公子”流苏成名早于“守正剑”王载,早于“君子剑”孟奇,在王载声名鹊起时,他已云游天下,开始自己斗剑酒千杯的生涯,一度排入人榜前十,但被江芷微挤了下来,等到王载也外出磨砺,闯下名号,登上人榜,他又去了北周,斗酒斗剑,不亦乐乎,两人始终缘悭一面。
本来“君子剑”孟奇于宝兵加四位九窍高手之下全身而退,挤入人榜,让桓州武林人士又开始期望一场人榜中人的龙争虎斗,结果他却返回西凉复仇,行踪成谜,依然与王载错过。
这让桓州武林人士纷纷感叹,莫非真要在天下最繁华,年轻高手最多的神都江东一带或长乐巨原一带,才能目睹人榜之争?
之前三十次人榜对决,只有七次在这两个地方之外,与桓州最近的便是发生在三山四水的大罗妖女搏杀七大天女之事,以及邺都万花楼大罗妖女于王载面前“掠”走玄女传人之事,但大家都无缘目睹!
如今“雷刀狂僧”光明正大挑战“守正剑”,一下满足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如何不激动如何不兴奋?
“金馆主,你接受过雷刀狂僧的挑战。也与王公子切磋过几次,不知更看好谁?”有武馆馆主询问着赤阳武馆的金进贤。
金进贤捋了捋胡须,沉吟道:“老夫才疏学浅,难以分辨,感觉应该是平手。”
“非也,王载王公子练成了‘浩然之气’里的‘威武不能屈’,遇强愈强,哪怕面前是人榜前十,也一样能攀升至对方的水准,平分秋色。何况‘雷刀狂僧’?”被孟奇一刀击败以至耿耿于怀的“破军武馆”馆主罗又峰反对道。
另一名武馆馆主摇了摇头:“‘威武不能屈’只能让自身不在对面敌人之下,主要是增强真气、力量、速度等方面,于境界和技巧上并无提升,刀狂苏孟本身只得六窍或七窍,真气力量等都比不过王公子,全靠刀法入化,掌握精义,才如此实力,‘威武不能屈’毫无作用。”
王氏“浩然之气”声名在外。邺都武林人士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对“威武不能屈”的性质大概明白,知道开窍时,它于境界和技巧并无补益。
过去靠“威武不能屈”搏杀半步外景的王氏子弟正是王策和王载的爷爷。上任王家家主,他当时其实并没有境界上的提升,之所以能跨境界杀掉半步外景,是因为浩然之气本身就带着半步外景的特色。养自身浩然正气,沟通充塞天地的浩然之气,举手投足间皆像天地正道的象征。
王载几次出手时的状况让孟奇亦是了然这点。
“你都说了王公子境界强于雷刀狂僧。真气力量也强于,那‘威武不能屈’发不发挥作用又有什么关系?雷刀狂僧刀法入化,莫非王公子的‘圣人九剑’就是练着玩的?一年多前,他就已掌握部分剑法精义!若论外景手段,雷刀狂僧掌握了阿难破戒刀法真意,王公子又何尝没有掌握‘圣人九剑’中某一剑的真意?”罗又峰声音洪亮地反驳。
那位馆主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不看好王公子,只不过觉得他要胜刀狂苏孟没那么容易。”
各处高台皆在讨论两人的胜负,相对来说,更多人看好王载,一则他是邺都英杰,二则他声名在外,人榜排名要高于雷刀狂僧。
“我也不知,苏公子阿难破戒刀法和金钟罩都未展露,上一次全力出手还是去年初夏,如今进步到何种程度,谁能知晓?”青绶捕头孔昱微笑对浣花剑派外执事杜少白道,“不过我看好平手,毕竟王公子掌握了‘威武不能屈’,纵使苏公子进步再大,他也能博个不在他之下,平分秋色。”
“孔青绶言之有理。”杜少白轻轻点头,他身边的齐正言看着校场内背刀负剑,闭目静立的孟奇,心中一阵激动。
这段时日来,他经常和孟奇切磋,对自身“浑天宝鉴”的掌握更上一层楼,也明白自己与孟奇的实力差距大概有多少,故而孟奇与人榜高手王载比试,让他有一种是自己挑战的错觉,能以此判断自身的实力范畴。
众人说话间,王氏之人来了,为首之人古冠宽袍,年过四旬,仪容出众,眼睛不大,微微眯起。
孔昱眉毛微挑,迎了上去,笑道:“邺阳伯,别来安好?”
此人姓王名纳言,桓州司马,王氏在桓州文官体系的代言人,一流高手,王策和王载的亲五叔,被封邺阳伯——王氏家主世袭桓侯之位。
王氏外景虽多,但需要着重看守的珍贵矿藏、药山、异地和重要城市亦不少,必须外景强者轮流值守,常年有十五名以上在外,加上入神都中枢的部分,本家往往只有十来名外景——比如王策伯父,王载亲爹,王氏最年轻的宗师,目前正担任户部尚书,掌控大晋财源。
故而桓州和周郡文官体系内,他们并未派出太强的高手掌控,王纳言乃少有的外景,反正只要王氏本家在,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
王纳言此人长袖善舞,担任桓州司马后,迅速成为王氏在桓州的外事代言。
想不到今日是他亲自前来?孔昱、杜少白等人颇感疑惑,即使要保证王载安全,免得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子弟死于比试失手。随便派一位外景长老或半步外景的客卿即可,哪用得王纳言自己来?
不过两人旋即释然,这是王氏对庶子的拉拢。
王载的父亲是庶子,因此即使是当年的人榜前十,王氏最年轻的宗师,也无法继承家业,而王载同样是庶子,似乎与他父亲一样前程远大,所以嫡系要想保持自身的地位,对有能力的庶子们就得多加拉拢信重。给予足够的尊重,就像王载的父亲,即使不是家主,也成为了王氏在朝堂的代言人。
王纳言亲至是对王载的尊重,是对王载和他父亲的示好。
这毕竟是个武道为尊的世界,你有足够实力就能换得差不多的地位和尊重!
“孔青绶,昨日刚见,今朝再问,好不啰嗦。”王纳言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不因孔昱只是青绶捕头而有半点轻视。
他的背后跟着王策、王载和几名王氏子弟。
比起几日前,王策已然看不出异样,但整个人显得沉郁寡言,背后的老仆则毫无改变。王载腰悬守正剑,神情坚毅,不狂妄,不畏惧。不激动,不欣喜,仿佛心中无胜亦无败
杜少白跟着笑道:“王司马。你昨晚夜宿金玉阁,让我等岂不担心你的身体?”
几人笑语晏晏地寒暄了几句后,王纳言转头看向王载,微微笑道:“去吧,莫要让小苏等急了。”
王载轻轻颔首,纵身一跃,不飘逸不诡秘,平平常常地落于孟奇身前三丈处。
看到他出场,高台上众人皆停止了讲话,屏气凝神,等待观战。
王载行了一礼:“苏贤弟久等了。”
既然孟奇称载兄,他自然就叫苏贤弟。
孟奇睁开半闭的眼睛,神情平和地道:“等好的对手,无论多久皆甘之若饴。”
王载脸露微笑,平和谦冲:“你的剑为何换成了木剑?”
孟奇背后剑鞘内插的不是子午,而是同等长度的木剑。
“刀能控,剑不能制,若是出手,恐有误伤。”孟奇神情无波。
说话时,他右手后伸,缓缓抓向刀柄,动作平淡无奇,可在王纳言、孔昱等人眼里,却非同小可。
他的动作精准异常,缓慢移动的过程中,前面的动作仿佛后面动作的复刻,手指的姿势、缝隙的间隔,没有一丝一毫改变,虽然慢,却让人觉得是“残影”!
当他的右手触摸到刀柄时,整个人的气势攀升至了巅峰,王载只觉眼前之人如同一口长刀,锋利威猛,却又刚柔并济!
气机牵引之下,王载的右手也伸向了自己的剑柄,同样平淡无奇,但却给人堂堂正正,守正持中之感。
似乎他就该如此拔剑!理应如此拔剑!
铮!
同声而发,刀剑齐齐出鞘。
长刀划着一个美妙的弧线斩向王载,刀气尽数贴于刀身,没有丝毫外泄,亦无激荡之声发出,只有细语呢喃,心声扰耳。
长剑斜斩,拙于变化,古朴方正,但在孟奇的不死印法探查中,王载这一剑,劲气力量分布平衡,没有强弱疏密之分,亦无厚薄重轻之别,让自己“破气”乏门,而且似变化非变化,招式破绽随势流转,难以把握!
圣人九剑之“至公无私”!
当!
“轻语”“守正”毫无花俏地碰撞在了一起。
挑战者:苏孟
绰号:刀狂,雷刀狂僧,莽金刚
实力:人榜第三十三位
被挑战者:王载
绰号:守正剑
实力:人榜第二十三位
预测结果: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