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此等孽徒给我拖下去!老夫还丢不得这张脸!”清虚子覆手踱来踱去,气得须发皆直,再也不肯回头看施狄龙一眼。群雄尽皆愕然,不由地一阵唏嘘。少时,更有诸多豪客走到虫小蝶身前,对方才自己的一些过激言语特地拱手道歉。
韩千叶、翟三畏以及虚静三道,也相继围拢过来,寒嘘不已。什么“辣块妈妈的都是老夫的混账之言,小弟莫要见怪。”“小弟武功不俗,方才招式之间且多存谦让之意。委实让哥哥汗颜那!”“三道今日所为,太过意气用事。真有负于我大家之风范!”。。。虫小蝶听来却感到一阵滑稽和酸楚。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躬身还礼,心里却想:“方才你们动手之间,分明是想要了我的命,现在三言两语却想以巧卓之言推脱愧疚,真让人愤懑那!”
巨鲸帮、沧浪阁等诸多大家的掌事、门客也纷纷起身,依样行礼,诺诺地希望虫小蝶收下他们的一份歉意。
就在此时,一声婉转清丽的嗓音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既然铃兰阁谜题已解,叛贼也被擒拿,那么小女子也算了了心事一桩,就此告辞了!”说罢,便要搀起温二娘向阁外走去!”
“站住!我师尊之死只怕你潇湘宫也是暗中推波助澜吧,我们作为晚辈的又怎能放你脱逃?”太伊子咄咄说道。
“嗌,算了!”玉阳子大手一挥,冲着太伊子摇摇头,黯然道:“今日你替我铃兰阁揭发叛徒,清理门户在先,我铃兰阁众人已欠下你人情。我武当铃兰阁乃堂堂武林大帮,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未免会让在场的众位英雄耻笑。更何况又是你一个弱女子前来,我们若是以与潇湘宫寻仇为名来为难一个女子,未免太不像话了。诸位英雄,你们怎么看呢?”
众人的目光纷纷扫向了玉阳子,心下均是一凛。既然这女子当众揭发了地宫密案的始作俑者,也算是为各大帮派立功一件,应当拜谢。潇湘宫惹祸上身,而现今这位潇湘宫的女子却是为当众戳穿施狄龙,为这遗孀申冤而来,如若去为难她。也的确太不像话了。嘈杂一阵之后,众人都点头应允。
钟碎雨盈盈一笑,冲着玉阳子作揖道:“还是武当真人玉阳上人高瞻远瞩,虚怀若谷。小女子谢过上人了!以小女子拙见来看,这一门掌事之位必定要给予能担重任之人,玉阳上人真是个不二人选啊!”这一番恭维的话倒是大大地起了作用,玉阳子得意地抚着鬍鬚,笑道:“姑娘慢走,老夫不送!”说罢。斜眼瞟向一旁羞愤难当的清虚子,此时的清虚子就像霜打茄子一般,深深地埋着头,不住地哀声叹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竟是出了这个孽障!真是羞煞老夫了!”看到师弟的这般光景,玉阳子没有丝毫同情的神色,反倒是愈发地喜不自胜起来。
从钟碎雨道别,再到她飘然远去。虫小蝶的目光丝毫不离半分,等到再也瞧不到她的半点芳踪,不由觉得心底突地一空。万般苦水涌上心头,一时之间酸涩难当。他忽然觉得,这偌大嘈杂的厅堂仿似与自己格格不入一般,伶仃孤苦的感觉瞬间漫上心头,他强牵一抹淡淡的笑意,向着众位英雄拱手道:“诸位,在下也该告辞了,古剑盟钟离老盟主还等在下前去复命,恕小弟不能相陪诸位哥哥了!”
“嗌,阁下留步。”太伊子一脸谄媚地笑道:“这。。。这也不好讲,只是事关我铃兰阁的秘密,不知阁下是否亲眼看到过火凤凰里的龙图?”
虫小蝶正值心神恍惚间,方要开口告知。唐筱墨赶紧诺过粗胖的身躯,嘿嘿笑着,插嘴道:“只有那位神秘的蒙面女子看过龙图,我、冷砂还有虫兄弟,连瞟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的!”说完,他瞪起两只大眼,摆起一副我唐公子何许人氏,从来都是仗义执言,又怎会骗你的样子。太伊子只得点点头,大笑道:“唐公子的话我要是不信,那谁的话我还会信啊?”
唐筱墨与众人吹嘘几句,然后拜别过堂上的熟人老友,便一把拉着虫小蝶一道离开了铃兰阁,再也不去管黑蝠长老与铃兰阁的一番纠缠。
半路上,唐筱墨不时地翻着白眼数落虫小蝶,“你这人太过耿直,可是要吃大亏的啊!”、“说话要说一半留一半,你这样全让那群兔崽子看出了你的心思。”、“还有,方才好险啊!若不是我唐大公子替你推脱解围,说那张龙图你压根没有看过,要不然的话,今天你肯定活着走不出铃兰阁!”、“对了,那位女子似乎和你眉来眼去地,你认识她吗?你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叨叨半天,虫小蝶只是埋着头赶路,也不去搭理这个大话唠。
在唐筱墨看来,这个兄弟仿似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般,无论他怎么插科打诨,出言逗笑,虫小蝶还是一言不发,面色肖冷。
星夜兼程的赶路直让唐筱墨叫苦不迭,然而他又拿虫小蝶没有办法,只得唉声叹气地说教虫小蝶一番。然而虫小蝶却又无动于衷,始终一言不发,任责任骂,这就让唐筱墨感到很是受苦了!
天上几点微星给一层薄云覆盖着,远近景物都朦胧得似笼了雾一般,虫小蝶瞩目良久,却见有两条小路都给踩得泥泞无比,略一思索,便顺着东边那条岔路奔去。唐筱墨不由得一愣,大叫道:“我说,小虫子,你到底怎么了啊?你确定你没有气糊涂吗?是这条路吗?你可不要胡走一气啊!”
也不知急奔了多远路程,前面愈加阴暗,一座黑黢黢的大山迎面矗立在夜色里,四野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虫小蝶终于停住了步子,缓缓闭上眼,脑中便闪出钟碎雨挥刀斩蛇的妖娆身影、她蜷缩一团坐在青石上的娇羞可人的身影、在自己怀中缱绻缠绵不久又突地起身离开时的身影。。。这一切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终于又与她擦肩而过了!
而在另一边。通往潇湘宫的路上,夜色阑珊,两旁山影迷蒙,此时的钟碎雨也抬头望着那冷清清的天宇上云气纵横蔓延,半轮素月欲藏欲现,霎时芳心觉一阵苦涩,暗道:“呵呵,钟碎雨,你在难过什么,莫非你还是为了他?难道你还是对他不死心?可你……这就要当圣女去啦!”心底忽愁忽苦。蓦觉眼角一湿,几点清泪倏地滑落。
一边的虫小蝶冲着群山大喝道:“碎雨,无论怎样,我都会再去寻你。”,啸声鼓荡,群山之间嗡嗡回响,“我都会再去寻你,再去寻你——”摇曳不绝的呼啸声震得远处夜鸟惊鸣,盘旋不落。
一边的钟碎雨却默默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柔柔的夜风扑在脸上。犹如少女温软的玉手。愁苦之中,钟碎雨再次昂起了头,却见那轮素月忽地从云隙间探出脸来。这时,身边的那位男子。低声到:“主人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晗风,不是说过了吗,只有你我二人时,你便叫我的名字就是了!别一直叫我主人。我听着厌烦!”钟碎雨白他一眼。
晗风无奈地笑笑,看了看天边的那轮素月,忽道:“碎雨姐。你还记的我们初入潇湘宫时候的情景吗?”
碎雨看着这个叫做晗风的男子,浅浅一笑道:“我又怎么会忘记呢!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是宫主从大明湖畔捡来的,而我却是在天香山的神庙中捡来的。我们一起习武,一起在潇湘宫长大!”
“恩”晗风点点头,然后沉沉地说道:“我记得,在以前,碎雨姐都是活泼开朗,很爱笑的女孩子。可是,自从宫主打算把你立为圣女之后,你便再也没有笑过,却不知这是为何?”
“这。。。”钟碎雨一时语塞。
“碎雨姐,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晚!你被宫主狠狠教训的那一晚。”晗风不等钟碎雨把话说完,便径自说道:“那时候的月夜也是这么朦胧,这么清冷。你来到我的屋里,向我倾述委屈。我无论说什安慰的话,你的眼泪都是连绵不止。最后,我们俩默默无言地呆坐了一个时辰。然后你便已止住泪水,轻声道:‘我来这里,便是告诉你一声,免得让你替我着急。话已说了,我也该走啦。’说罢转身而去。
我听你话中有话,似有难言之隐,但那时却不便深问,眼见你动人怜惜的肩膀兀自在冷风中微微抖颤,霎时心中一阵气苦,我便放声叫道:“碎雨——”而你却不理,脚下有些跌跌撞撞,却如飞去了。我只能怔怔地立在风中,忽然觉得那月夜的湖风,竟是出奇的寒冷刺骨。
当晚回屋,我却再也无心读书,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却也不知潇湘宫里生出了什么变故。翌日一早,我便早早起来,一溜小跑地来到了湖边,急步向群童练功的地方走去。
那时候天太早,遥见潇湘宫的雁漾湖上微波不起,映着朝霞的浩瀚水面上却有一层雾气将散未散。远远地,我便瞧见了群童正在师父的带领下在岸边练剑。我睁大眼睛瞅了好久,却没有瞧见你的身影,我当时吓坏了。
还记得那日师父的脾气却似甚急,那新教的一招‘参横斗转’,变化繁复,接连三个弟子都领悟不了,急得他大声训斥。第四个上来的弟子那一回却再也不敢在人前显露手段,跃起后落地时忽地脚下一个踉跄,长剑驻地才堪堪站稳。气得师父上去就是一个老大耳光,那位弟子捂着脸退在一旁,双目微红,显是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我暗自摇了摇头,瞧了多时也不见你的踪影,便满腹疑虑地回去了。
ps:潇潇子规暮雨,瀮瀮雨雪纷飞——潇瀮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