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花霜茹,委实和她妹妹花千骨大有不同,二人的性子,可谓云泥迥隔,判若鸿沟。
十八岁的花千骨,迄今还是充满着少女的任性和纯真,每当把她拥抱在怀里时,她总是百纵千随,脉脉承欢。时而又爱作娇作痴,惹人喜受。那股陶气娇憨的性子,直教人又爱又恨,但又觉赏心悦目,总令人对她无从释手。
而年长她两岁的花霜茹,性子却截然不同,若论样貌身材,实不亚其妹花千骨。
惟独在思想上,却予人感到成熟得多了。
花霜茹事无大小,做起事来总是谈言微中,切中事理。为人又慎言慎行,且满肚谋略,行事毒如蛇蝎,犹如一株带刺的蔷薇。虽然现在这般娇弱地卧在他的怀中,娇滴滴地迎合着自己,但在她内心却不知正计量、谋划着什么。
常云“明是一盆火,暗里一把刀”,说的便是这种人,让人无法捉摸她的心思。
花霜茹实在是一个奇女子,俨然一个久经世故,拥有卓荦之才的女中英雌。若以年龄来说,在当今武林之中,这样的一个伏情隐诈,难以貌求的女子,可谓顾冠于前,张绝于后了。但她近日的诸多举动作为,着实也令人心奇!
潇湘宫和蝶门宗关系错综复杂,便与宗主花百漾和二女的感情纠葛密不可分。最近潇湘宫行事乖卑,竟是暗中染指了江湖各大门派的数桩血案,而且扯着“蝶门宗”这个大靠山的旗帜四处横行,更没有收手之势!潇湘宫本是花百漾为了提携师父——花无忧的两位女儿,特地为她们开设的宫馆,一方面为了抬高她们的江湖地位,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处理蝶门宗许多鞭长莫及之事。
潇湘宫发展到现在,已然成为黑道武林中继蝶门宗、幽冥鬼府之后的第三大分庭势力。其威望、能力不可小觑。
蝶门宗宗主花百漾特地赶到齐山,其一是为了“潇湘圣女”登坛之事。其二便是为了搞清楚大宫主花霜茹到底在暗中操纵着什么。
花百漾想到这里,也不禁打从心里暗叹一声!花霜茹看见花百漾忽然一声不吭,只见他痴痴地不知在想着什么,不由娇嗔起来:“你怎么了,手里抱着人家,脑子里却不知想着谁人,是在想着我妹妹吧?”
花百漾略一回神,低头含笑凝视着她,笑道:“霜茹,我前些天给你的秘信。你收到了吗?不知。。。”
花霜茹莞尔一笑,道:“你不用操心的。至于你的吩咐我已嘱托潇湘宫黛菊轩主——卢蝉儿前去打点,你大可放心,蝉儿这女子心机颇深,阴毒狠辣,派她前去最合适不过了!”说道这里,她兀自媚眼如丝,低声问道:“那一个叫做‘虫小蝶’的少年,值得你这一番大动干戈吗?强扭的瓜不甜。你就不怕他不从你吗?”
花百漾抚了抚花霜茹清香四溢的长发,轻声说道:“软硬兼施,这一点我可是从大宫主这里学到的!你说呢?”
花霜茹见他取笑自己,便以牙还牙。刻意地向他调侃一番,笑道:“好啊!你这是在说教霜儿啊?今晚我便不让你离开我潇湘宫了!看我如何地整治你一番!”一时之间,香风楚楚,红纱曼妙。颠鸾倒凤,云山雾雨。。。
那齐山在兖州附近,虫小蝶打算乘船逆江而上。一路上便可顺顺当当。但临行之前,唐筱墨提醒过自己,那潇湘宫说来是胭脂遍地,红花满巷,但是其中的女子各个阴险毒辣,务必要小心才是。可奈何虫小蝶的心头委实放不下钟碎雨,这一去,他满怀酸楚之意,不由得心头狂性突起:“老子便这么大摇大摆,瞧她们能耐我何!”这时只觉百无聊赖,先去酒肆打了一葫芦好酒,便向江边行来。
天明时分,他大踏步到了江边,习习清风裹着江上爽净的湿润拂来,虫小蝶只觉襟怀大畅。他正四下寻找船只,忽听江畔一叶扁舟只有个艄公高声招呼:“船往兖州行去!这位公子,可要坐船吗?”虫小蝶见那扁舟不大,应了一声,大步上船。
舱内忽地传来一声娇呼:“把酒临风,凭栏观涛,不亦快哉!公子可有雅兴,过来共饮两杯?”这女子言辞清朗,但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种说不出得柔媚婉转。虫小蝶养气功力何等深厚,闻之也不禁心中砰然一动。
走入舱内,却见舱中央一张方桌后端坐一位书生装束的女郎,手摇折扇,含笑相望。这女郎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娇艳,下颔尖尖,肌肤白腻如瓷,配上一身雪色白袍,瞧来几乎不是这尘世中人。最奇的是她的美目中噙着一泓水汪汪的媚光,转盼之间,波光摇曳,似嗔似喜,让人心荡神移。
“这女子瞧上去似乎是魅惑众生的尤物,又似乎是个冰清玉洁的公主,当真古怪到了极点!”虫小蝶心头一凛,随即呵呵一笑,“如此便叨扰了!”大咧咧地端坐在女郎对面。才坐上船,艄公已然开船。
“小女子正要坐船去往兖州,旅程独行无趣,得与公子结伴,倒也聊解孤寂。”那女郎谈吐轻柔自然,说的话却是令人遐想万千。虫小蝶抬头直视她那双摄人魂魄的美眸,淡然笑道:“得与姑娘结伴,在下也荣幸得紧!”
那女郎见他神清气朗,丝毫不为自己的美色所动,被他灼灼的双目逼视,心弦倒不禁微微一颤,随即笑道:“舟中略备菜肴,公子莫嫌简陋!”明眸倏地一荡,轻声道,“请教公子大名?”柔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更曾娇媚之意。
虫小蝶的目光却熠然一闪,哈哈大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咱们谁也不识得谁,同行一程,却才有趣!”低头只见桌上的菜肴只四五样,全是清新小菜,菜样清丽,色香俱佳,跟这女郎倒是颇为相配。虫小蝶自怀中取出酒葫芦,端放桌上,故作狂态地笑道:“佳肴还需配美酒!姑娘可会饮酒吗?”
“小女子不胜酒力,只怕要让公子见笑了!”那女郎淡淡一笑,伸出雪也似的纤纤玉手接过了酒葫芦,微一摇晃,便蹙起娥眉,摇头道,“这浊酒淡薄如水,又未加入石灰,只怕会味有些酸苦!”
古时之酒有清、浊之分:清酒是指投料精细、酒液清澈的高档米酒;浊酒则多为百姓自酿,因用曲量较少,酿制简便,酒色浑浊,味道也差些。当时品酒以酸味为败,这道理虫小蝶倒是知道,但他素无酒瘾,饮酒也就兴之所至,自然不知道酒味发酸的缘故。
这时见这女郎只略一摇晃酒壶,便将酒味说得丝毫不差,不由大奇,但心下又有几分不服气,笑道:“加入石灰的才是好酒吗?只怕未必吧?”那女郎倒点了点头,掩口笑道:“官酒总是太爱加灰,那又是过犹不及了。但加了灰后,便减却酸味,品来终究味道佳些!”
虫小蝶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下佩服之余,又有几分不服气。想到在古剑盟时,钟离老盟主和于谦最是好酒,但此时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这两大好酒之人曾发过什么酒中高论,索性大咧咧地道:“这你便不懂了,当真到了酿酒的极高境界,便不加石灰,也能使酒味不酸!”
“公子果真见识不凡!”那女郎却连连点头,嫣然笑道,“若不投石灰,又能酒液清澈无酸,那才是最最上乘之酒。但这等美酒,却是百中难见其一。”虫小蝶不过顺口胡诌,听她诚心夸赞,倒觉不好意思了,抬头之际,却见她正向自己深深凝睇,美眸之中耀出盈盈异彩,心弦也不禁微微一颤。
那女郎“扑哧”一笑,玉手轻点,将葫芦里的酒倒入茶杯中,只瞅了一眼,便又蹙起娥眉,道:“此酒颜色也是不佳,浊绿不清,终是下乘。黄山谷有云:驼峰桂蠹樽酒绿,樗蒲黄昏唤烧烛。酒色为绿者,当以浅绿如竹叶者为佳。小女子嘛,却是非鹅黄之酒不饮!”说着玉掌轻拍两声,一个身材窈窕的白衣小鬟自后舱缓步而来,用玉盘捧着一套酒具放在桌上。盘中的杯盏均是白玉制成,三只酒壶方圆形状各异,却全是小巧玲珑。虫小蝶曾久居云竹寺,对于各色精致玩意儿的杯盏见的多了,却也不以为意,这时脑中琢磨的,是这女郎的话。他想不到饮酒也有这么多讲究,忍不住道:“鹅黄颜色的酒,便是最上乘之酒吗?”
那女郎眼波一荡,道:“鹅黄之色胜过绿色,但比鹅黄更胜一筹的,乃是黄中透红之色,这叫琥珀色。”说着将那长颈细瓶中的酒倒入杯中,立时一片浓香自那黄澄澄的酒汁中荡漾开来,弥漫满舱。
“这是家酿浊醪,请公子品评一二!”那女郎春葱十指捧起玉盏递来,盈盈妙目直望过来,这时她全身媚意全无,眸中更是清纯如水。“当真是琥珀色!”虫小蝶接过杯来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好酒!这若是浊醪,天下便没有美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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