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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阳城差不多变成死城了,无数的百姓尸骸被将士们从废墟中拖出,堆在城门外的空地上。少数的幸存者围着尸骸,寻找着自己的亲人,一声声的哭泣声回荡着,却再也唤不回曾经的笑脸。
马车从这里驶过,没有停留,沿着官道向着朔方的方向而去,这一路上将见到的都是这般的惨像,无数的尸骸,无数鲜血干涸之后留下的黑色血迹,无数被烧掉的残垣断壁。
一路上,见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全都是这样的事情,这让几个最大十岁,最小才六岁的皇子们双眼无神。但是李佑和李愔才是真的害怕,其余的四人却在眸子的最深处除了悲伤哀恸之外还有着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着。那是仇恨,是愤怒。他们是谁?都是李二的种,是龙子龙孙,虽然此时还小,但是将来注定都将是翻江倒海之辈,此刻对突厥,对异族的仇恨的种子种下,将来定然萌芽长成参天大树,那时候才是收获的时候。
这也是李二的用意所在,他要借着这残酷,将自己的儿子先筛选一遍,被彻底击倒的,那就是不堪造就的,而能挺过来的。才具有培养价值。这也是一种不可对人言的事,李二甚至没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几个孩子的亲生母亲都不清楚李二的用意,不然长孙也不可能跳出来和李二对立了。
一路行来。路边不时的会有被害的百姓,或是死于刀兵,或是死于饥寒。将士们收敛着这些尸骸然后集体掩埋。
一路穿行,一路不停,一路哀伤,一路悲痛。
李宽从最开始的悲伤,到愤怒。到木然,此时他居然心若止水,就这样啃着手上的葱油饼。看着远处的将士们收殓尸骸,看得多了,这些东西也就平常了。原本的悲伤与愤怒被收在内心深处,因为悲伤与愤怒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用那些异族的鲜血与人头才能告慰这些善良的冤魂。葱油饼的味道很美。香气四溢。可是离开却吃得味如嚼蜡,没有感觉任何的可口。
“爷爷,你不能死啊!你不要天香了吗?”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官道一边传来,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却仍旧动听,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李宽被吸引了。
一个身穿着麻布衣服的小小身影,正在费力的晃动着一个老者,老者躺在路边。一动不动。看这样定然是活不成了。虽说大唐已经派出人开始四处赈灾,可是那里管的到方方面面。这些逃难出来的,四处躲藏,不知道分散到哪里去了。就算赈灾的队伍到了,这些人也不知道啊!就像眼前的一老一小,应该是逃出来的,不然这官道上几天之前无数的将士早就鸣锣通知,这祖孙不会听不到,现在才出现在这里。
“这是什么情况?王虎你去瞧瞧!”李宽管起闲事来,之前在其他地方他没出手,是因为那里早就有官府的人在处理,现在在这官道上,四下无人,遇到了定然是要管上一管。
“遵命,楚王殿下!”王虎就要下去。
可是就在这时,李宽也想着好久没下地了,就说道:“我们一起去吧!”李宽说着就挑起车帘,钻了出来。
大唐的官道也像后世的公路一样,越是经济发达,越是政治地位重要,军事地位特殊的地方越是宽阔平坦,之前长安城到泾阳城的官道还足够皇室的马车通行,可是出了长安百里之后,官道就变得狭窄起来,这也造成了李宽几人分乘几辆小型马车的结局。
官道不好走,不是这里有个坑,就是那里一个洞,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时不时的就会陷进去。所以李承乾在走了半日的第一之后,就叫苦连天。因为坐在马车里,不知道何时会出状况,所以难免松懈,这不在一个坑洞上李承乾脑袋上撞了个大包。
在那之后,几个小家伙就轮流开路,现在正好轮到李宽。
李宽跳下地来,脚下差点一滑,这坐车坐久了,双腿都有点发麻,这是气血不通。幸好李宽下盘极稳,不然定要丢丑,和王虎一道向路边的哭泣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小灰灰见到主人下来了,立马摇头摆尾的跑了过来。三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小灰灰长大不少,现在大约有两尺高了,这是普通田园犬最高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小灰灰却还在长。李宽很是期待这小家伙会长多大,伸出手抓着小灰灰脖子上那一圈长长的鬃毛,揉着它的大脑袋,拦住了它想要用舌头给自己洗脸的亲昵之后,笑骂一声:“一边玩儿去!”
小灰灰摇着尾巴跟着,似乎没听到一般,李宽也就由着它了。反正也就是一条狗而已,他也习惯了。
两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哭泣声传来的地方,老者一身单薄的麻布衣服,上面补丁缝补丁,很是褴褛。小孩子趴在他身上,呜呜的哭泣着。
“别哭了,让我们看看,你爷爷还有没有救!”李宽出声说道。
“真的有救吗?”正在哭泣的小孩听得这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宽,一双清澈的眸子,像是那一汪清泉,澄澈见底,乌溜溜的眼珠子闪烁着希冀的目光,乞求的看着面前身着锦袍的小哥哥。
“我们先看看!”李宽示意王虎,这些战场上下来的汉子比起那些医生还要清楚一个人是否还活着,杀人杀得多了,一个人活的死的还分不清的话,那么死在敌人手里也是活该。
王虎探下身去,在老者的颈边的动脉出探了一会儿,又伸出手在胸口处按住,然后转过身对李宽微微摇了摇头:“楚王殿下,这位老人家已经气绝身亡,救不回来了!”
王虎的话,让升起一线希望的小孩绝望了,大眼睛里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哇……爷爷,你不要死……呜呜……”声声如同杜鹃啼血,趴在老者的尸身上不愿起来,感受着祖父那未完全冷却的身体上的最后一点温暖。
“哭,哭什么?找个地方将你爷爷葬下才是最要紧的,哭有个屁用!”这个小孩和李宽非亲非故,所以离开也不像哄李丽质和李念微那样哄着他。再说了这小家伙梳着两个童子髻,应该是个男孩子,男儿怎么可以随便哭泣。李宽定然没好语气了,没骂他都是好的了。
“呜呜……”小孩被李宽这么一说,立马止住了哭泣,小声的抽抽着,不敢看李宽。
“走吧!我们先把你爷爷安葬了,再去找找你的家人,实在找不到的话,也给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李宽说着就拉起小孩的手,往前走,王虎扛起老者的尸体跟在后面。
回到马车边,李宽让李恪走前面开路,他要先将这老者埋葬,入土为安,在这战乱的年代也不讲究什么风水宝地了,青山何处不埋骨?等自己埋好这老者之后之后会追上去的。
就这样,李宽和大部队分开了,原本的护卫留下十人护卫李宽,其余的慢慢地向前驶去。李宽叫护卫们在官道一旁的地方挖了个坑,将老者葬下。本来还想问小孩他们的姓氏,想要立上一块碑文,可是时间不允许,所以就草草的弄了一块大石头但不管做标记,让小孩长大后有能力了给自己祖父迁坟。
做完这些,李宽拉着又哭得淅沥哗啦的小孩上了马车,开始追赶已经走了半个时辰的大部队。这也是李宽后世思想作怪,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帮助了小孩,那么就要尽力而为,这事儿其实只要留下两名护卫处理就行的李宽大可不必亲自留下,可是李宽还是留下了。
在马车上,小孩倦缩在一个角落,通过对话他也明白了这些马车主人的身份,这些都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全是小王爷,这些都是大人物,以前想要见上一眼恐怕都是奢求,现在居然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实在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怎么,没话对我说吗?”李宽坐了一会儿,看着那怯生生的小孩,发话道。
“谢谢楚王殿下!”小孩细声细气的说道,从之前眼前小哥哥和护卫的对话,他知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的次子,被封楚王,所以才会说出这一句。
“就这一句?没别的了?”李宽饶有兴趣的问道。
“回楚王殿下,我叫玉天香,是前方张家集的山民,和祖父相依为命,现在爷爷死了,我不知道去哪里,爷爷是天香最后的亲人了。呜……”小孩又开始哭泣起来。
“又哭……”李宽有些无语了,这家人是不是将这小子当作女孩儿养的啊?怎么动不动就哭啊!而且名字也那么娘,天香,我擦,我还国色呢!真是的,这简直就是一个小麻烦,真不该多管闲事!李宽小市民思想又开始犯了,觉得不该管,时常后悔这是最典型的表现。
“算了,先别哭了,我们先追上我那几个兄弟,这一路上就先跟着我好了,等将来会了长安,我去问问母后,再看看怎么安排你!”李宽本来是想将他安置在自己的酒仙居里,随便怎样都不会不管,哪怕自己后悔了也一样,可是一想到这个小家伙将来是个伪娘,他就一阵反胃,觉得丢给长孙是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