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发生在御街之上的那次险之又险的伏杀,当时贾似道也许是因为形势所需必须要将那水泼到蒙古人头上,可是如今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综合种种迹象表明似乎也唯有口温不花有动机和实力做出那么大场面的安排。
不过,口温不花毕竟距离临安城太过遥远,要想要安排出这么大场面的动静,临安城内肯定会有口温不花的心腹来处理和指挥这样的事情。
从秃雷一口道破他的身份再到秃雷跟口温不花心腹爱将秃雪之间的亲兄弟关系,似乎整个蒙古使节团中,也就这个很少抛头露面显得极其低调的副使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还足够获得口温不花的信任了。
当然秃雷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做出如此周密的伏杀,临安城内定然还有众多能力巨大的蒙古细作帮忙,不然那么多的刺客还有兵械甚至是弩机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进了临安城,作为大宋朝的国都。试想一下,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让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带着军械进入临安城,那临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勋贵哪还有半点安全感?
这些天,临安城看似平静,实则内里的汹涌一直没有停过。伏杀是过去了,可是伏杀带来的影响却是一直在悄然持续着。
殿前司指挥使刘向之所以如此焦头烂额,除了因为国宾馆四国使节团不断的有各种摩擦出现、太子册封大典的巡守护卫外,其实牵扯他更多精力还是因为在这短短不过半个多月时间内,殿前司已经有三位负责城门、河道还有南城卫戍的都尉莫名其妙的猝死之故。
这三名都尉按照殿前司的轮值秩序,都是在某个时间段内负责城门、河道还有南城巡守的都尉。结果殿前司和侦缉司、都察院的密查还没有开始,不是饮酒过量猝死就是死在某个青楼,更有一个都尉竟然是直接喝多了掉进河里淹死了。
连续三个都尉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猝死,要说是巧合那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所有人都知道显然是那幕后主使者看到接下来的危机,在动手铲除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三个都尉不用问,肯定是跟那夜御街伏杀贾似道的幕后主使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所有在事情败露之后才会被人灭口。
在这样一个重要时刻,连续三名都尉先手猝死,而且都还跟当朝一品的大学士被伏杀之事有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加上侦缉司、刑部吏员的调查,又有两三个都尉被带走,整个殿前司内自然是人心惶惶。
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被刑部和都察院带走的人会是谁,自然是人心思动。毕竟一个都尉虽说位不高,可是手下也有数百人过活,顶头上司被请进去,下面的人又有几个人还有心思安心呆着?
当然,发生在殿前司内的种种,普通人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太多,甚至连朝堂之上,也就只有不超过两手之数的重臣知道各中细节。说到底,这还是关乎到大宋朝颜面的问题啊。
堂堂负责大宋国都卫戍的殿前司,佣兵数万之众,竟然已经糜烂到被外人收买密谋伏杀大宋朝当朝一品的大学士,这样的丑闻要是传出去,临安城还有何安全感可言?
除了殿前司,还有殿前马军司、殿前步军司,三司负责整个临安城方圆数百里之地的防守重责。殿前司已经糜烂成如此模样,那殿前马军司和殿前步军司又该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是跟殿前司一般模样?谁都不敢保证。
试想一下,如果真有某一天大宋被蒙古大军打到都城之下,面对如此多的隐藏在军中的蛀虫,临安城还有什么科依仗的?
因为贾似道被刺所产生的种种连锁反应,已经首先悄然在负责临安城防守职能的三驾马车殿前三司中拉开,而这,才只是开始。
本来贾似道是打算早点抽身,毕竟国宾馆是礼部下辖,他不想在离开临安城之前,而且还是在刚刚跟乔行简达成不太稳固的协议之后,就让人说他将手伸的太长,不过秃雷的跋扈,却是已然有些激怒了他。
“什么交代?既然贾大人不是来给本使交代这些个弱国欺辱污蔑我蒙古使节之事的,本使自然只能让大宋朝皇帝给我蒙古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三国使节选择去往他处国宾馆暂住,在秃雷看来,显然是怕了蒙古使节团的做为,毕竟在刚刚的斗殴之中,蒙古使节团以一对三,依然是稳稳占据了上风,而且还占了不小的便宜。原本以为贾似道来会借题发挥寻蒙古晦气,结果却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也只是高高提起之后又轻轻放下,压根不想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然秃雷以为无论是大宋朝还是其余三国,显然都是外强中干之徒了。
当然,在秃雷乃至所有蒙古人的眼中,富足而兵弱的大宋朝,虽说一直都看不起蒙古甚至是以天朝上国自居,可是却从来都是外强中干之姿的。
“让我大宋皇帝给蒙古一个交代?秃雷正使莫非真觉得今日你等调戏日本使节之女眷,真是什么上的了台面之举?你蒙古人在别处烧杀抢掠,那是战场胜败之后的事情,本官管不了,可是如今是在我大宋朝,是在临安城,你虽说是蒙古副使,可是做出此等没脸没皮之事,真以为我大宋不敢拿你如何?
我大宋依律拿下你,就算是你蒙古大汗窝阔台知晓又能如何?莫非还真会为了你这个败坏蒙古颜面之人跟我大宋再战上一场?
本官不想管今日之事,不是怕了你蒙古,更不是怕了口温不花,只是你等在临安如何不是本官管辖之内,不想无端的坏了规矩。本官若真是下令将你等拿下押入监牢按律法审之,丢脸的是谁?难不成是本官不成?将你等驱逐出境,你觉得你回到蒙古之后会是何等下场?秃雷国使,应该比本官清楚吧?”
贾似道眼神微冷,却是彻底的丢下了之前假惺惺的笑容,恢复了高冷之姿,毫不留情的对着秃雷呵斥道。
一席话,说的原本气焰嚣张的秃雷额门上的冷汗簌簌而落。看着身前眼神冷冽的年轻人,秃雷此刻才记起,这个人是谁啊?在襄阳城甚至连自己的主子口温不花都敢冷嘲热讽的主儿,又何曾真正的怕过自己这蒙古?自己在他面前犯浑不是自己找死么?
“可是本使并未曾做出那等之事,而是有人陷害……”
虽然心中心虚,可是来自蒙古的骄傲依然让秃雷想要强制的辩白一番,不想无端的丢了气势。不过言语之中的虚弱,却是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的。
“有人陷害?谁陷害的?秃雷国使可有人证物证?”贾似道眉头微皱,虽说早就想到事情会有蹊跷,可是眼下也只能是往死里摁秃雷等人了,“三位国使可是都能证明是你蒙古使节中的人调戏日本使节之女眷,秃雷国使可有人证明,你等是被人陷害?”
“……”
秃雷左右看了看,换回段奇峰、陈实还有野菊边二郎等人无数的白眼,显然,在这个事情上,就算他真的是被人陷害,此刻也绝对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他们作证。
“送秃雷国使还有诸位使节一句话,你等脚下,不是蒙古,不是别处,而是我大宋国都。我大宋有句话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诸位身为国使,对你等即便再容忍却也有个限度,莫要自误才是!”
说完贾似道冷冷瞅了一干脸色苍白的四国使节一眼,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