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浓烟中冒出寥寥几条火苗的柴火堆突然炸响,几点晶亮的火星四溅而出,落在火堆周围伸的长长的十数只红肿干裂的粗糙大手上,引得这些手的主人慌不失的连连拍打,如滚烫的火星灼烧,引起一阵低低的叫骂和哄笑之声,短暂的喧嚣之后,一切又恢复之前的平静。
这是一个不大的行军帐篷。
不大的柴火堆不时升腾起呛人的浓烟,让本就昏暗而且不大的帐篷变得云雾缭绕,低低的咳嗽声不时响起。十几只或是冻疮或是开着如婴儿小嘴般的裂口的粗糙手掌之后是七八个穿着铠甲的兵卒,围着这不大的柴火堆团团而坐。
豆大的油灯,柴火堆上寥寥几缕火苗,是整个帐篷内唯一的光源。晕黄的火光映照着烟雾缭绕的帐篷里,给所有物事都涂抹上了一层红晕。隐约可以看到湿腻的地面,摆放在稻草上的凌乱被褥还有横七竖八堆放在一角的兵械腰刀滕盾、还有几个裹着露着黑腻棉絮被褥的兵卒。
那寥寥几缕的火苗终于不负众望的渐渐变大最终终于欢快的跳跃起来,发出兴奋的嘶鸣声,给阴冷而又潮湿的帐篷注入了几分暖意。呼啸的惨厉凤鸣声一阵紧过一阵,让刚刚感到一丝暖意的几个兵卒在沉闷中不自觉的裹了裹身上那破烂的被褥。
“呼!”
原本紧闭的帐篷突然被拉开一道口子,刺骨的寒风带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裹着一道花白的壮硕身影挤了进来,那恍若雪人的壮硕身影闪进行军帐飞快的转身将身后扯开的裂口合上。冰寒刺骨的寒风嘎然而止。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时间,但是陡然扑进帐篷内的透骨寒风,还是将行军帐内刚刚积攒起来的点滴温暖瞬间吹散,让围坐在火堆旁的七八个兵卒同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刚刚还在跳跃的火苗,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瞬间压的摇摇欲坠。
“都头回来了。”
“关头回来了。”
“关头快过来暖暖。”
“快快将风头挡住,别把火头吹灭了。”
“快帮都头把身上的雪去了,都没点眼力劲么?”
原本沉寂的七八个兵卒看到这披着风雪进来的人影顿时活了过来,纷纷起身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拍打着壮汉身上那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鬼天气他娘的冻死爷爷了。”
壮汉取下头上的斗笠,厚厚的积雪滑落一地,然后随手扔到一旁,站在原地任凭几个兵卒帮忙扑打着身上蓑衣覆盖的厚厚积雪,嘴上叫骂道。很快壮汉身上的积雪就被清理干净,随之而来的是脚边数寸厚的积雪。
僵硬的解开被冰在一起**的蓑衣,关都头低声嘟囔了一句扔在了脚边。寻了个让出来的空位关都头一屁股坐在湿腻的地上,伸出同样满是冻疮的
随着几块积存的干枯柴火扔入火堆,不到片刻功夫柴火堆的火焰瞬间升腾起来。
“关头,统领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这老天不长眼,雪下个不停,天寒地冻,棉袄被褥粮食柴火什么都缺,兄弟们都在这雪地上趴窝可不是办法啊。”坐在关都头旁边的一个年长汉子搓了搓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趴窝还能如何?现在营中缺衣少食,道路都被大学掩埋,我们能走多远?”关姓都头撕扯脚上裹着的枯草,头也不抬的道。
“关头,这些天,蔡州城内的蛮夷活跃的有些过份啊,这些指挥使大人定然也早到收到消息了,大雪阻了我们的路,那蒙古蛮夷的骑兵更是不能用,那些个蛮夷下了马不就是弱鸡么?若是等那些蛮夷将步卒都调过来,我们想走也都没法走了啊,蛮夷在蔡州城内可比我们这雪窝中强的多啊。”
“是啊关头,不走在这雪窝中趴着大军是死路一条,走的话说不得还有几分活路啊。”
“李大力,你个龟孙子吵吵个啥?你们能想到的指挥使大人看不到?大帅会看不明白?”关姓都头脱下脚上的裹着枯草的靴子,看着浸湿的裹脚布上冒出的带着异味的缕缕白烟,闷声道,“统领说大帅已经遣枣阳军和宁武军冒雪前来接应我等,两天之内就可以赶到蔡州城。到时三军合兵一处,我等有吃有喝再撤兵回襄阳。”
“真的?太好了!”
“他娘的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
听到关姓都头的话,行军帐内的数人顿时个个喜形于色。
“都他娘的别嚷嚷了,赶紧烤烤,一会还要去巡营,你们也知道蔡州城内的蛮夷自下雪之后就很是活跃,统领说了,晚上都要严加戒备,免得被那些个蛮夷袭了营。”关姓都头头也不抬自顾自的烤着已经冻得肿成馒头状的臭脚,喝骂道。
“都头,这么大的雪,人都跑不了更不要说那些完全靠马的蒙古蛮夷了,您老就放心好了,就算那些蛮夷敢来袭营,也定会叫他们有来无回。我信阳军的大营可不是那般好袭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招子都给我放亮点,爷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雪窝里。”
“得嘞,关头你就放心好了,兄弟们招子都亮着呢。”
…………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晶白的大地,刺骨的寒风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卷过大地,带着无尽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落下,似乎大有不将一切都掩埋誓不罢休之势。连绵十数里的大营匍匐在素白的雪地上,形成一个个银色穹顶。本应喧嚣的大营,在凌冽的寒风中,除了哨塔还有大营中隔个十数步照明用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的“噗噗”声响和偶尔如雪人般巡哨的一队队兵卒踩在厚厚积雪上的嘎吱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仿若一片死地。
“关…关…头,燃…燃…火吧。都三…三更了,不会再有蛮子过来了。咯咯!……”几声清脆的牙齿敲击声,打断了剩下的话,“关……头,兄弟们都受不住了,咯咯!再不燃火,大力就要生生冻死在这了啊,关头。”
这是一间距离信阳军大营不过数里,隐藏在山坳背风处的雪窝,几根满是冰凌的树枝搭建而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走到近在咫尺,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在这一片素白的山坳处竟然还会有这样一个雪屋,竟然还有这样五六个兵卒藏身在雪地之中。
这是信阳军大营安排在游弋在大营外防止被蔡州城的张柔袭营的斥候。而像这样曝露在寒风雪地中的雪屋,不仅仅只有关都头这几个兵卒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