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快报》号外(通讯员金星,记者江申君):2014年8月12日下午4时13分,一辆搭载158名乘客的飞机成功迫降在大江临时起降场。根据航空管理局提供的信息,这辆客机属于大中航空公司,编码dza130,起飞23分钟后,意外遇到强雷暴天气,飞机在穿越高空强离子电流层时,被闪电击中左翼与尾翼,造成飞机左侧发动机失去动力,飞机侧身翻滚坠落700多米后,机师启动备用动力,将飞机拉升到7000米的高空,在地面航空管理指挥中心的引导下,将飞机滑翔到大江临时起降场,成功迫降。机上有3位老人、1位外国人、1名女婴、1名孕妇在消防队员打开机舱门时发现已经不幸死亡,另有5名重伤患者有2名昨晚在区医院不治身亡,其余皆已脱险。
据悉,那位外国人是一名意大利人,签证显示其是一位单飞游客,其死亡原因并不是因为在飞机翻滚过程中撞击所致,而是被一枚子弹击碎下巴,但警方尚未在飞机上找到枪支。目前,警方正在抓紧时间寻找枪支的下落,提醒广大市民枪手很有可能就潜藏在本市郊区,请大家晚上关好门窗,不要与陌生人接触,一旦发现可疑人士,即刻拨打警方电话(郭警官13098832927、尹警官18971546153)。对提供准确线索协助警方破案者,警方将给予10万重奖。
又悉,另有一位林姓女士在此次飞行事故中失踪。航空事故专家分析:在飞机侧翼翻滚时,逃生舱可能意外打开。致使这位乘客被抛出飞机。同时,警方怀疑这名失踪乘客可能是杀人疑犯。目前。警方正加强警力在飞机迫降航线相应的区域寻找这名乘客的下落,希望有知情者主动联系警方。
2014年8月13日,周二,凌晨2点,武汉市精神病院3062危重病室。
啊——啊——
杀——呀杀——
呜——呀——哈哈哈——
一阵阵癫狂的声音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大脑条件反射出的第一句话是一个问句——我的古画到哪儿去了?
眼睛还未睁开,人却猛地坐了起来,脑袋一阵巨痛,眼帘打开的一刹那眼前金星乱舞,背景里一片漆黑。就像突然失明了,除了断胳膊、断腿、皮包、布包、矿泉水瓶子、手机、纸片……等等一大堆极速变换的幻象,啥都看不见。
这是10个小时前的空难打在我脑海里的无法摆脱的烙印。我想,无论过去多少年,这种九死一生的感觉依然会历历在目。
我重新闭上眼睛,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用钟摆一样的节奏开始默数数字:
2
4
……
我尽量保持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从“1”一直数到“10”,然后停下来做了几次深呼吸。再将眼睛慢慢裂开一条缝,顿时,如雪的白炽灯光激光一样射到我的眼球上,一股强烈的刺痛感钻入心肺。我忙抬起一只手遮挡在眼睛上。
耳朵里听见咣的一声响。
手背碰到一个灼热的硬物。
我连忙向后挪了几尺。
等眼睛慢慢适应。我才看清那是一盏高亮度的led射灯,一盏用于手术照明的医用灯。
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白色的金属平台上,头顶横着一个起重臂一样的铁梁。上面印着一个红十字标识,和一行字:大江市精神病院。还有一排仪表:根据英文标识可以看出它们分别负责精确测量病人的身高、体重、血压、血型、心跳速率、呼吸频率等。
铁梁的一端挂着两只熨斗似的东西。那是强制心脏重启的高压医疗设备心脏电击器。看来我的心脏曾经停止跳动,庆幸的是我又被人救活了。
我感觉自己除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外。身体的其他部位感觉都还不错。我跳下床,身上的皮肤全都被拉长,升起一阵钻心的痛,身后哧地一响,闪出一团耀眼的蓝光,一股电线烧焦的气味蹿入鼻中。
门口响起了急促而刺耳的电铃声,盖过那些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
我重新倒回金属台上,回头看见身后有一台一人高的仪器正在冒青烟,仪器上插满密密麻麻的电线,就像老式话务员面前的电话转接台似的,那些电线的另一端连接着无数的圆形黑膏药,而那些黑膏药全都粘在我的皮肤上,好像我是一个靠电力驱动的机器人。
我咬牙忍着皮肤被揪起的疼痛,伸手将那些电线从身上拔掉,然后向室外走去。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穿短裙的女人惊惊慌慌地冲了进来。我来不及躲闪,被她撞个正中。我身上的力量只够支撑我保持身体平衡,被她一撞顿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她惊呼了一声,连忙伸出手来拉我,突然又尖叫一声用双手捂住双眼。
我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连忙逃命似地爬到金属平台后面的阴影里躲起来。
“你醒过来了吗?”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请问,我这是在哪里?”想起自己的丑态,我身上冒出无数鸡皮疙瘩。
她埋下头返身走到门后,一挥手将一团东西丢到金属平台上。“把这个先穿上。”
那是一件粉红色的齐膝医用罩衣,我心里硌得慌,却也只好暂时借它挡挡羞。
“谢天谢地,醒过来就好。”女人的两只手合拢在胸前不停地摇晃,好像感谢老天保佑似的。
我仍然坐在阴影里,不敢站起来。
“你穿好了吗?”
“啊啊……好了。请问我身上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上全是血。烂得都不成样子了,给你做电击手术。又缝针,衣服给护士清走了。”
“我还有个背包。里面有衣裳。”
“哦,对了,我去帮你取,你别动。”她转身出门,一会儿又回来,将背包放到平台上。
我拉开拉链,在里面翻了一下,的确没有看到那幅心爱的古画,我觉得自己倒霉透顶。难受得咬牙切齿。我将那套换洗的衣裳穿在身上,那是一件黑色短袖体恤和一条灰蓝色牛仔裤。但凡出差,我都指着这样的面料和颜色穿,不易脏,一星期不见水也看不出来。现在,这身衣裳可帮我大忙了,要不然我连这间小小的手术室都走不出去,还怎么去找我的古画。
我在手术台下找到我的沾了血迹的休闲运动鞋,蹲下身套在脚上。系好鞋带。然后检查背包里的其他东西:平板电脑在,但显示屏和基座已分了家;尼康相机在,打开相机简易包,除了握柄那儿有些划痕外。外观完好,打开电源,看看镜头。按下快门,一位身着粉红罩衣、模样可人的女医师出现在液晶屏上。——相机还是好的。还别说。小日本的东西质量还真不赖;剩下的就是些小东西:充电器,usb数据线。手机都还在;打开夹层,一个一个地翻检:编辑证,身份证,机票,几张用来报销的发票,工资卡——这可是我现下最值钱的东西了,里面还有七千多块,另外还有一张古画出版社食堂的饭卡,但这已经没多少意义了,我已经知道自己被解雇了,再回去也是徒增一笔车费。等到明天给那位虚伪的李总编打个电话,把我拍的盘龙城文物照片上传到他的电子邮箱,让他把我的工资结清,打到我卡上,我与出版社的关系也就算是两清了。
我想着这些事情,心里直发酸,想哭,可我并没有哭,我不在乎,对于这种无情的局面,我必须接受,因为我是一个孤儿。碰到这种情况,我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心门关上。我知道这种做法不够积极,不够正能量,可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但如果有人对我好,我也一定会巴心巴肠加倍报答。我不知道这是否属于一种孤儿心态。就像曾经拯救我的婉儿,虽然她像鬼魅一样时隐时现,我很怕她,但当她遇到危险,被警察围捕时,我一样会奋不顾身让她逃走。
当人经历过一次空难、与死神面对面后,对生命的认识都会有所改变,对死亡或许会看得更开,起码我就是这样。我感觉自己的神经似乎比以前粗大了好多倍,心理也变得强大起来,以致想起婉儿的时候依然能保持心跳正常。
你想想,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
回想林小婉在飞机上递给我一张冥纸身份证时,我竟然被吓蒙了,真是可笑。——很显然,林小婉是要告诉我她就是婉儿,她不是鬼魂,她就是一个大活人。
如果当时我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证明她跟婉儿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她一定能告诉我那幅古画的秘密,解开我的身世之谜。
现在好了,这位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解谜人离奇地失踪了。我无意中找到了她,却又无意中把她弄丢了。
还有就是,小婉怎么会有一把枪?
那只强壮的胳膊到底是谁的?
为什么要勒住小婉的脖子,置她于死地?
我想,这些人:小婉、拥有粗胳膊的人、死去的保卫部副部长谭文虎、还有那两个蛮横无理的警察突然出现在我周围,应该不是偶然。这中间或许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我是时候像个爷们儿那样——好好查一下了。
我的思维开始恢复正常。我拎着背包从阴影里走出来。“我姓范,是这里的副主任医师。你的东西都在吧?”女医师问。
我开始注意到她膝盖以上的部位罩着一件粉红罩衣,脚上穿着一双同样颜色的平底圆口胶鞋。她垂手而立,嘴角上翘,尴尬地笑着,黑色的眸子因为熬夜显出几分疲倦。可以看出她的体能很挣扎,但她的工作热情却让她的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奔跑的姿态。这是一个发自内心喜欢自己的工作、同时对各种事件都充满好奇心的女人。另外要说的是。她很漂亮,就像网络图库里穿着护士装的东瀛少女。是一个对所有男人都充满强烈吸引力的尤物,但我却并未对她产生出哪怕是一丝的冲动。因为我实在是太饿了。
“您有没有看到包里曾经放着一个竹筒?”我礼貌地问她。
“是……是什么,我没听清。”她把耳朵稍稍侧向我。
我想起她是那位范院长的女儿范??,还有她跟郭真超在120急救车上围绕我的背包的对话。“一个装着画轴的竹筒。”我说。
“哦,就是一张什么古画是吗?”她好像记起郭真超跟她要古画时的讨厌的样子,将一双画眉拧在一起。“怎么,很重要吗?有两个警察也在找哩。”
“您没看见过吗?”
“没有啊。我也是从别人手上拿过来的。”
虽然我只是想印证一下10个小时前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可当范医生真的说没有见到古画的时候,我心里依然非常失落。
“谢谢您!”我说,然后迈步向门口走去。
“你要到哪里去?”她奇怪地问。
“盘龙城遗址博物馆。”我说。我一刻都不想耽误。只想马上找到林小婉,找到古画的下落。
她有些急了,“你不能走。”伸出纤细的胳膊拦住我的去路,“你要走了,我就交不了差了。”
我以为她是担心我的病情。“我已经没事儿了。”
她抿了一下轮廓分明的嘴唇,有些突兀的颧骨那儿带着几分红晕,“那两个警察要你就呆在这儿。”然后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现在到盘龙城也没车了。再说你流了不少血。出门晕倒了怎么办?”
“您这是市立精神病院吗?”我嘴里念出精神病院这个名字,直觉得别扭。奇了怪啦,我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精神病院的病人。
“是的呀。”她的双唇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了几下。我突然发现她的嗓音极其好听,怎么形容呢。尖利而又圆润,嗲嗲的,很萌。就像志玲姐姐那样。面对这样的女人,就是被她拦住了去路。你也生出不气来。
“不是在市区吗?”
“什么市区呀,离市区有二十多公里哩。”
我突然感到一阵胃搅痛。禁不住伸掌放在腹部,腰也向前弯下去。
她一把托住我手,说:“怎么?快躺到手术台上去。”
“胃痛。”我喝醉酒似地退到手术台边上,靠在上面做深呼吸。
“不对,”她想起我不再需要急救手术,“我们不能再呆在手术室,应该到病房去。来,我扶着你,就在旁边,没几步路。”
她搀扶着我走到隔壁一间空病室里。里面有张床,我慢慢走进去在床上躺下。
她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器,不一会儿进来一位睡眼惺忪的护士。
她向护士说了几句话,护士快步出门又快步返回,手里端着一个铁盘,里面放着两瓶液体,一次性输液管,针头,胶布。
她麻利地挂好瓶子,接上输液管,准确地将针头扎入我手腕处的血管中,用胶布固定好,然后说:“你应该吃点东西了。现在食堂没人,我还有两包方便面泡给你吃了吧。”
她跟着护士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碗康师傅牛肉面。她将面放在床头柜上。“打针也不能空腹,你要吃点东西才行。”
“这针多久能打完,现在能吃吗?”我确实饿极了。
“没关系,我可以喂你。”她将床头摇起来,让我半躺半坐着,一口一口地喂我吃。
一碗还有些烫的面被我唏哩呼噜全吃到肚子里,连汤都喝光了,仍然意犹未竟。这时,我才想起要说声谢谢。“范医生,真是不好意思啊,谢谢您啦!”
“不用客气,照顾病人是医生的本份。”她将一次性碗扔到垃圾桶里,拿起纸巾擦手,“你休息吧。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哪里睡得着哟。”我叹了一口气。
“天大的事也要睡觉啊。不睡觉人会垮的。”
“被人诬陷是神经病,而且真还就在精神病院躺着。叫人怎么睡得着。”我在昏迷中沉睡了10个小时,这会儿又有了一碗面垫底。睡意全无。
她本欲起身离开,听了我这几句话,又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是神经科的医生,我也觉得很奇怪,你并不像个精神病患者。”她的语气和语速就像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心理医生那样,像婴儿的手那样柔和,像春水一样徐徐荡漾,悦耳动听,循循善诱。好像再苦涩的药片在她的催化下都会变成蜜糖,就像她就是一个灵魂医师一样。
“他们为什么会诬陷你呢?”
“可能是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吧。”我没有说他们觊觎我的古画。
“哦?!你是一个麻烦制造者吗?”她耐心地诱导我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痛苦。
我明白这是心理医师让精神病患者打开心扉的一种套路,可我并不反感,也许是因为我心里本来就渴望找一个人倾述。我向她叙说自己的身世和到盘龙城后的诡异遭遇,其间我仍然迈开了古画以及与古画相关联的内容,做这种隐藏真实的自己的事我毫不费力,就好像与生俱来就有这种本领似的,所以我的故事找不到什么漏洞。从她的角度来说,作为一个职业心理医师。她也不会抓住我的漏洞追问到底,因为这种做法通常会让患者心理变得更加复杂,造成思维混乱,加重病情。
她说:“其实。我读过你写的一部古典悬疑小说《烈龙归甲》,很想听听你有关写作的一些有趣的事。可以告诉我那是那一年写的吗?”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却没有找到答案。“我不知道。”我说。
“写太多了可能就不记得了。”她用一种很宽松很自由的方式谈话。“可是女主人那么漂亮,为什么要让她死嘞?不死不是更好吗?”
“这个应该是情节发展的必然吧。”
“盘龙湖底真的有一座水晶秘室吗?”
“据说是有的。”
“哦!?也就是还不太确定?。”她的语气让你觉得你怎么做都可以。都不会受到责备。
“其实,我对这件事也很怀疑。”
“你怀疑那间秘室根本不存在是吗?”
“不。我是怀疑这本书根本不是我写的。”我知道这种说法跟我此前的认识完全相反,但是我还是这样说了。这个女人用无比柔和的方法激活了我探寻真相的勇气。我说:“这本书的人物和故事情节都是孤儿院的沈妈告诉我的。”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长着细微绒毛的红唇紧闭着,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话,似乎这已经超出一个心理医师的理解范围。
“包括我的姓名、出生年月、毕业学校的名称都是她告诉我的。每次我问她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她都说我是在路边捡的,当时身上只有一幅破旧的古画。”我终于提到了那幅令我心急火燎的画。“但是那幅画却只有一个古代女人的肖像,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根本无法凭它找到父母的下落。”
“你是说弄丢了的那幅画吗?”
“嗯。”
“那可真是太珍贵了,毕竟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凭证。”她不知道那幅画值很多钱,而是单从亲情上来说。
“是啊。”我说。
“那你还记得你参加工作以前的事吗?”
“完全没有一点印象。”我指指自己脑袋。“沈妈长期说我这是木鱼脑袋。”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判断你有可能患了阶段性失忆症。我拿仪器来给你检查一下。”说完,她走出门去,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环形电子仪器。她将仪器戴到我的头上,启动电源,立刻有一种轻微的??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跟扫描仪的声音十分相像。几秒钟后,我额头上方的仪器那儿射出一道光柱,对面的白色墙壁上立刻显示出大脑的医学影像。她将手里的激光指示器指向大脑右侧的黑斑,“你看,这里的脑组织统管人体对过去的记忆,包括情感、事件、人物等等,如果这里受到猛烈的撞击,造成损伤,就会使人失忆。我们再转到脑后——”
仪器??地转着,我感觉后脑勺有些发烫。
“噫——”她突然吃惊地说:“这是什么?”
我在墙壁上看见自己的后脑勺里面有一个微微泛着蓝光的小方块,就像我们看到的电脑芯片一样。她转到我身后,用手指摸着我的后脑勺正中间,“你以前受过伤吗?”
我想起前天晚上,在盘龙城博物馆保卫部三楼曾经被那个黑影用棍子扫中后脑勺。“曾经被人在这里打了一棒。”我说。
“如果没有这个异物,按照你的年龄,你右脑上的黑斑会在3到4年内慢慢消失,你的记忆就会慢慢恢复。但是,后脑勺上的异物压迫了椎动脉神经,使得血氧无法充足供应损伤的神经元,黑斑就会变得越来越多,你的记忆就有可能永远丧失,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将永远忘记过去的你,包括一切你曾经经历的事件和你曾经认识的人。”她停了几秒钟,又说:“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估计是有人见你的记忆正在慢慢好转,便在你脑里种下了这个芯片。”
“是谁会这么做呢?”我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谭文虎,不知道他跟我到底有什么仇恨。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做恶梦?”她说。
我完全被那个只在科幻电影中见过的蓝光芯片震慑住了,对她的问话全部如实回答:“是啊,经常看到有鬼。”
“这说明这个芯片已经压迫了与颈动脉相连的视神经,使你出现了幻觉。”
我想起了幽灵一样的婉儿,心有余悸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告诉我实情,我帮你取出来。”
我哪里知道实情呢,我如果知道实情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老天啊,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帮我取出来吧。”横空出现的诡异芯片弄得我惊慌失措。
这个年轻的医生听了我的话,心有不忍,但内心又十分纠结。“如果你是个罪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她生怕因为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而惹上麻烦。
“请您相信,我是一个受害者。我的古画被盗了。”我感觉自己的泪腺鼓了起来,但我的眼泪并没有掉下来,在这个女人面前我还想保持一点点男人的尊严。我想,她其实没有理由一定要帮我,但是如果她拿起电话通知警方,我必须马上夺门逃走。
她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他的记忆真的还未恢复。”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我听见了。
她咬着嘴唇,眼睛转来转去,突然一咬粉腮说:“你是一个病人,我是医生,没有理由不为你治病。等你输液完毕,我帮你把他取出来,应该不会太费事。你先安静地躺着养好精神。我去准备一下。”
老天保佑她答应帮我了,她真是一个好医生。
范医生走出病室。我凭直觉相信她不会偷偷地将电话打到警局去。我无助地躺在床头,刚刚提升起来的勇气被这块小小的芯片压得稀烂。
谭文虎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办法对付我?
我突然发现,在我无比熟悉的身躯里潜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我。
也就是说,我所认知的我并不是我,那我到底是谁?
我想,除了失踪的林小婉,还有一个人一定知道真相。
那个人是武陵山黄金镇孤儿院的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