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是偷偷摸摸去请耆云大师到府里来的,在老太太那边也打着幌子说只是附近寺里的僧人。
要知道,那耆云大师可是知晓当年那件事的人,且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让他去见二老爷,难保不会说出什么露馅儿的话。
二太太心里紧张,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些,素雪听了却是蹲身一笑:“既然这耆云大师是实打实的得道高僧,那女儿就放心了。”
说着又拉了拉千柔,笑道:“怪也怪女儿没提前嘱咐好千柔,千柔这丫鬟又不机灵,才闹出这样的误会。女儿回去定会多加管教,省得再生出些闹剧来,惹得父亲和祖母也不开心。”
二太太挤了挤嘴角,有些不甘,却想着心中顾忌,也没再多言。
素雪趁机福一礼告退,拉着千柔的袖口,退出屋子去了。
素雪走后,二太太终究是忍不住,扬手啪地一下拍在案桌上,恨恨道:“江素雪这个蠢犊子,我还当真是收拾不得她了!”
秦妈妈也咬牙道:“二太太莫急,耆云大师不是说您的劫数就是当年余孽吗?不如老奴去把耆云大师请过来,作一场法事将她这余孽给除了!”
当年冯姨娘便是耆云大师作法求来一剂药,冯姨娘喝下去后没撑过一个时辰,就咽气了。
既然又是劫数来了,不如还是用当年的法子。
二太太却是手一挥,神色紧张道:“不可不可!眼下尚还不知江素雪究竟打什么主意,我最怕的。便是她知道了当年的事……”
秦妈妈闻言也脸色大骇。江素雪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二太太捂着额头想了一阵。咬牙道:“耆云大师不能留在府里了……你赶紧去,让耆云大师先离府,避过这一阵,等看清了江素雪的底牌再做打算!”
秦妈妈连连点头,又折身回去取了块金条,才匆匆出门去。
可她出去一看,外面哪里有耆云大师的影子?
彼时的耆云大师,正满头大汗地立在廊子口。瞪圆了双眼盯着眼前的人。
“高僧有话就快讲,这样堵人去路算是什么理儿?”在和耆云大师僵持了大半晌之后,妙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耆云大师额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素雪,恨声道:“孽障!你究竟是谁?”
素雪眉心微拧,这老和尚是疯了吗?
妙梦念在他是高僧,不好开罪,才对他一忍再忍,却不料他竟敢出口伤人。
她不禁上前一步朝他喊道:“你这臭和尚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这是我们江家三小姐!才不是什么孽障!”
素雪却是伸手将妙梦往回拉了拉。迎面直视着耆云大师,目光一片清绝。
“大师乃得道高人。素雪不过是个小女子,这孽障的罪名,着实是担当不起。”
耆云大师见素雪向他逼近来,吓得双腿都开始发颤了,嘴上却仍是凶道:“孽障退开!尘归尘,土归土,你不该留在这儿,本僧……本僧这就来超度你!”
他激动地吼完,就双手合掌开始念奇奇怪怪的经。
超度?
素雪微微一愣。
忽然间,她仿似明白过来了。
其实这宿主早就死了,她是穿越过来的。
这算什么?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不过话说这耆云大师倒还当真有点儿道行,竟看透了这一点。
但瞧着耆云大师那满头冷汗浑身发抖却还在强撑着要超度她的模样,素雪不禁笑了。
“这位高人,真的能超度我?”素雪忽然眼神一暗,缓缓朝耆云大师逼过去。
耆云大师吓得退后一大步,加快了口中的念辞。
素雪忽然上前,伸出手作势要去抓耆云大师手腕上的佛珠,耆云大师大惊失色,不禁喝道:“孽障!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阳寿早尽,你应当……”
“没错,我应当是死了。”素雪挑了挑嘴角,笑意深沉。
耆云大师猛地怔住,大睁着眼紧紧盯住素雪那张清丽的脸。他嘴角抽了抽,却已经念不出一句经来。
少顷的死寂后,他忽然大吼一声,跌跌撞撞往后退出廊子,连滚带爬地朝前厅方向跑去。
素雪瞧着那丑态毕露的模样,回头瞥了瞥千柔,轻笑道:“喏,这也算是替你出出气了。”
千柔捂着心口,吃力地笑了笑。
妙梦却是道:“这点儿哪够啊,得让秦妈妈也好生吃些苦头!她那一脚踢得也忒狠了!”
素雪抿了抿唇,提起步子快步往回走。
妙梦也只好不再多说,扶着千柔跟在后面。
刚走出几步,又听得素雪低声喃喃道:“放心,欺负过你们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素雪这一句说得极轻,可千柔和妙梦却听得清清楚楚。两人愣住,相视一下,不禁动容。
回了屋子,妙梦立马让千柔换下被茶水泼湿的衣裳,又取来药膏为她涂抹。
一碰到脸上的红肿,千柔就不禁吃痛地一躲。
妙梦心疼起来,含泪道:“瞧瞧千柔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这该有多疼啊……二太太不是仁厚得很吗?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素雪立在一旁,听到妙梦那句仁厚,不禁轻轻一笑,低念道:“仁厚……”
妙梦听出这语气中的揶揄,不禁停了手中的活儿,转过身去看了素雪一眼,又错愕般地回头来看向千柔。
难道说二太太不仁厚吗?
千柔只是抿抿唇,但那眼神已经告诉了妙梦答案。
妙梦沉沉吸一口气,继续给千柔上药,但脸色已经变得凝重。
千柔被二太太责打的事让素雪更加警醒了些。饶是千柔再谨慎机敏。也不能事事都让她去犯险。
虽然千柔并没有埋怨什么。但看着千柔那脸上的红印子,素雪还是忍不住心中愧赧。
是她大意了。
翌日,是阿顺病愈出医馆的日子,素雪迟疑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千柔脸上还肿着,不便出门去,素雪便只带上了妙梦。
她换了一身普通袄裙,还戴了顶帷帽。可尽管这样,张祥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张大夫这里今儿倒是挺清闲啊。”已经被认出来了,素雪也不再拘谨什么,取下帷帽来,目光扫了扫这医馆。
大堂里有三四个妇人在排队等着抓药,伙计们仍是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但比起那日的场景,这算是清淡得多了。
张祥听完这句,指了指那医馆招牌笑道:“三小姐别忘了,这医馆可不算什么好地方。还是清闲一些好。”
素雪不禁深深看了张祥一眼,又打趣道:“衙门清闲。则一方安顺,医馆清闲,则百姓安康。但人家官爷吃的是皇粮,再清闲也不至于饿死,那可不是张大夫能比的。”
张祥闻言连忙笑着摆摆手:“鄙人一介无名郎中,哪敢同官爷相比?”
在同知千金面前,张祥还是不敢失了分寸的。
素雪听完笑了笑,也不再拿张祥逗趣,上楼去看阿顺。
进了那房间,才知池墨也在,正帮阿顺拾掇着衣物。
池墨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连忙碰一下阿顺的胳膊,道:“哥哥,这便是三小姐,是咱们的大恩人!”
先前阿顺病着,脸色憔悴不堪,眼下这样一看,倒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
许是长时间在日头下做苦力,因此皮肤有些黝黑,拿一块青布条将头发严严实实地束起来,露出宽额头,大鼻梁。
一看便是个实诚人。
听到池墨说这是恩人,他双眼立时睁圆了些,也不理会刚换上的干净衣裳,当即从床榻下地来要给素雪行礼谢恩。
妙梦连忙道:“你这才刚好,别再折腾,省得再出点什么毛病,苦了你那可怜的妹子。”
妙梦十分同情这兄妹二人的遭遇,因着妙梦也是家里走投无路才将她卖到江家来,且她的亲人远在他乡,根本没机会能见着,听了池墨的事,便也跟着神伤。
阿顺仍是坚持给素雪行了个大礼,谁也劝不住。
“三小姐救命大恩,阿顺却无力为报,往后三小姐若是用得着阿顺的地方,只需招呼一声,阿顺定当竭尽所能!”
素雪瞧着阿顺那副势要报恩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暖,指着他笑道:“你也别说那些,先起来让我瞧瞧,可都好利索了没?”
一旁的张祥立刻不悦了,上前道:“三小姐这样不辞辛苦地过来,原是信不过鄙人,要亲自来瞧瞧看?”
许是同素雪打过好几次交道了,张祥讲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嘴上虽然那样讲着,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妙梦却仍是听不得这样的话,转头辩道:“怪也怪之前那位张大夫实在太混账,小姐放心不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素雪正叫阿顺坐下来给他号号脉,却听得妙梦说出这话,不禁眉心一拧,低斥道:“你那嘴当真是不知规矩,敢情是素日里好点心吃多了?”
妙梦听完撅撅嘴低下头去。
素雪见她认错认得快,也不忍继续责问,回过头来静心给阿顺号脉。
脉象平稳有力,可见阿顺这身体底子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差,试想那赵家该是如何虐待下人,才会活生生把一条硬汉子都累垮?
想着又抬起头来细细瞧着阿顺,他双眼明亮有神,嘴唇也不似那日一样皲裂干燥了,许是因着这场病休息了好几日,他整个人仿似脱胎换骨那般,精气神儿十足。
素雪嘴角不禁溢出一丝欣慰的笑,忍不住想转头说几句赏识张祥的话,却不料指腹按压着的脉象忽又乱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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