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太太忽然目光忽闪,道:“既然都回来了,也去你祖母那儿问个安吧。”
大小姐本就是带着怨气回来的,一听到要去给老太太问安,顿时又不悦了:“祖母不是身体不好吗?还是别叨扰她歇息了。等用过晚饭之后再去昏省吧。”
大太太知道,大小姐这不是怕叨扰老太太歇息,而是压根儿不愿意去。
想着老太太这些年如何对待他们大房,换做是大太太,也是不愿意去搭理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就好比这次他要办寿宴,老太太虽然很不情愿,但还不是一声不吭?
大太太之所以在这时候让大小姐过去,就是想让大小姐好生瞧瞧老太太现在的模样,才教大小姐明白侯爷这个靠山是多么重要。
只要她顺顺利利生下小侯爷,巩固在侯府的地位,她们就能够压制住老太太,把当年的恶气全部都出一出!
可大小姐却没明白大太太的良苦用心,晚饭后装模作样地去了老太太那儿一趟,被门外的胡妈妈告知老太太已经歇下了,大小姐也没多说别的,留了句问安的话就折身回去了。
翌日,大老爷和大太太送大小姐上了马车,临走时大太太还拉着鹊鹞特意嘱咐了几句。
“你们少奶奶性子急,你就从旁多提醒提醒,无论生什么事都得冷静对待,千万不能再有这种负气出走的事情发生了!”
听着这半带劝慰半带警告的话,鹊鹞只是抿唇点了头。
送走了大小姐。大太太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屋子里坐下来。疲惫地撑着额头闭上眼。
严妈妈上前递上一杯茶水。大太太接过来,喝了一口,叹息道:“总算把这个小姑奶奶给送回去了,我真是把这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轻言软语都一道儿说尽了!盼就盼她能不辜负我的良苦用心,别再给我整出这些幺蛾子了!”
严妈妈在一旁笑道:“大小姐是您亲生的,和你一样聪慧着!怎么会不明白?”
大太太却是哼笑一声,道:“能明白便好!要是下次再像个小媳妇一样哭哭啼啼地回来,我可没这么多好话跟他讲了。直接拿棍子棒子招呼她出去!看她还敢不敢!”
大太太总算是明白当初方家老爷和方家夫人为何会那样着急了,越是着急赶她出门,就越是为她焦虑,为她计长远。
她当初没弄明白,还险些怨上了自己的亲爹亲娘和亲兄长。
不过现在好了,那个野嫂子走了,她和母家自然就没有嫌隙了。
他们大房以后的路会越走越顺畅,越是这时候,就越要咬紧牙关,绝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出任何岔子。
刚从外面回府来的妙梦瞧见了大小姐远去的马车。回了屋子,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素雪。
“小姐。他们是不是又有别的动作?要不……小的到大房那边去走动走动?”妙梦手里捧着一小包药,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对素雪讲。
素雪淡淡笑了笑:“不管她还能有什么动作?这盘棋,已经给她布好了……”
言罢收回目光,盯着妙梦手里的那包药,问:“分量可足?”
妙梦把药包放在案桌上,打开来给素雪过目。
“整整五块,都是上好的,药效一定强。”
素雪的目光冷冷的落在那五块半夏上,又道:“他当真没有多问什么?”
妙梦笃定摇头:“小的让那个小丫鬟去说是珍珠要的,小丁半句话都没说,就给了五块,而且一个铜板也没要。”
素雪不禁鄙夷的冷哼一声:“当真是猫儿,闻着腥味儿去的。”
珍珠和小丁果然还是藕断丝连,就连上回把千柔毒哑的生半夏,也是走了小丁的路子……
在府里攀上了高枝儿,外头还留了个备胎。
这小日子,倒是快活得紧!
凝神望着那五块生半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千柔那时的目光,绝望,凄迷……
素雪的眉心渐渐拧起来,每想一次就会难受得呼吸困难。
刚掌了灯,老太太就让翠香来请她过去。
素雪不愿在这时候因冯氏冥诞的事再生事端,因此并未声张她也跟着二老爷一同斋戒的事。
翠香过来请,素雪也没有立刻回绝,只问道:“祖母这两日气色可好些了?“
翠香低头应道:“每日都按时服药,老太太已经好多了。可心里却念叨着三小姐,因此传了饭让小的请三小姐过去。“
素雪走到翠香面前,又道:“祖母前些日子动了肝火,如今虽然好转了,但也要留意饮食,你照料在祖母身边,更加不可大意。”
翠香一听,连忙道:“小的自然会事事留意!老太太喝了药,胃口本也不好,胡妈妈只让厨房备了些清淡爽口的菜品。”
听到这儿,素雪才微微点头,唤妙梦去取了件轻薄的小氅来,由翠香领着往老太太院子走去。
当真是清淡的素食,老太太喝了几口小米粥,胡妈妈又递上一块儿吉祥如意卷,可老太太只吃了一口,便放了筷。
素雪也紧随其后地停了筷,小丫鬟捧着茶水来漱了口,又递上巾帕擦嘴。
老太太自始至终寡言少语,似乎在思虑什么。
直到素雪送她回了屋,接过白牛角梳为她梳头,老太太才拉着她的手在身边的座榻上坐下来。
“好在雪姐儿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算是老太婆子我最最欣慰的事。”
老太太轻抚摸素雪的手,突然间说出这句话来。
“祖母说的是哪里的话?府里大爷二爷都孝顺懂事,几个姐妹也喜欢和祖母亲近。祖母欣慰的事可多了去。何止这一样?”素雪轻轻笑着。瞧向老太太的目光却带了一丝探寻。
如果说老太太忽然叫她过来是一时兴起,那么冷不丁讲出这句话,可就是别有深意了。
果然,不待素雪细思,老太太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道:“你若是得空,也去探望探望你母亲……”
二太太?
素雪眸光一暗。
嘴上却说:“素雪心疼祖母,也一样地心疼母亲。只是母亲似乎只想闭门静养,素雪曾去过几回,想问问安,却被拒之门外……”
老太太一听,,目光顿了顿,又帮着解释道:“那是淑宁她害怕把病气染给你们这些小辈儿,哪里是不想让你进去呢?”
说罢又叹叹气,道:“最近这府里的状况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方莲她得了势就目中无人。偏生得你那父亲又是个没主张的,听不得几句话就中了人家的套!”
老太太一时说得激动。唇角都跟着颤抖。
言罢又看向素雪,语重心长道:“你那父亲倔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有些话呢,我这个当母亲的不便同他说,你们小辈儿也不便同他说,所以啊,还得让你母亲去劝劝他,指不定,还能听进几句。”
看着老太太认真的模样,素雪眉眼微微舒展开来。
原来是为着这样的目的……
让她出面去向二太太示好,顺便请二太太劝一劝父亲?
老太太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忒响亮了。
一面是野心勃勃,想要掌控江家大权的大太太,一面是连连走霉运,烂泥扶不上墙的二太太。
要说,在老太太心底里,这两个媳妇儿都不是最佳的掌家人选。
虽然看尽了老太太在这大房二房之间来回观望,左顾右盼,捉襟见肘的落魄样子,但素雪心里却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同情。
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老太太当年没有对冯氏百般刁难,今日的江家又岂会是这副局面?
算来算去,最终却把自己逼入了一条死路……
但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即使到了此刻,老太太仍是没有觉悟,不知自己究竟糊涂在哪里。
不过老太太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素雪也不便再推诿,笑着应了下来。
老太太拉着素雪的手更紧了紧,一个劲儿地夸素雪乖巧懂事,最得她心。
翌日清晨一早,杏儿服侍着二太太起床穿衣,就听见门外传来素雪的声音,还不待杏儿多想,二太太又再次卧倒在了床榻上。
“母亲,素雪来给您请安了。”素雪在门外沉声开口,抬眼瞧见杏儿小心翼翼的从房里出来。
“二太太还没有起身,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越发没有精神。”杏儿回头望望合拢的房门,轻声的跟素雪解释着。
“门外的人是素雪吗?”二太太听着杏儿跟素雪的解释,才沉声在房中开口。
“母亲。”素雪循着声,推开了眼前的房门,看着在依然在床铺上的二太太,虽然已精致打扮过,但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原本以为她也不过是推托病痛,现在看来,还真是忧思过度。
素雪走到了床榻前蹲身福了一礼。
二太太目光上下扫了一番,又扯出笑容来,示意她到床边坐下。
“母亲这些日烦忧思虑,且休息不好,才会如此的体虚。素雪写了两个温和调养的方子,母亲不如按方子抓药来试一试?”
素雪一边说一边转头示意身后的妙梦,妙梦便从袖中取出两张笺纸,递给杏儿。
“这方子清补,老太太都在用呢。”妙梦递出了方子,还不忘补充一句。
那话里的意思便是,老太太用过都说好,你二太太用了没效果,或是出了状况,可怪不得这药方子。
二太太看着那两张笺纸,眼波微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