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大早就醒了,收好魔杖,吃过早餐,林恩主和他的夫人,还有李妈把几个孩子送到了河边。杨术回头看了看在一堆云雾缭绕着的林海古堡,他看到树上成群的飞猫,它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仿佛也在为这些在古堡里呆了一个多月的孩子送行。
林恩主在孩子们临上鱼车前,每个孩子他都给了一个黄色的锦囊,他叮嘱说,“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可以打开!”他又再强调说,“记住,你们每一个孩子在要完成自己破咒任务的时候,都会有特别强烈的感应,收到这样的感应的时候,就是你们该启程的时候了。”
“不可以提前吗?”王泽新有些焦急地问。
“不可以,在不适合的时间和不成熟的条件里去做事情只会一事无成,徒劳无功!”林恩主果断地说。
李妈眼含泪水向孩子们告别。孩子们都依依不舍地上了鱼车,转眼岸上的三人变成了三颗小黑点,鱼车轰鸣着离林海古堡越来越远了。直到鱼车一阵颠簸,潜进了水里,林海古堡在孩子们眼里完全地消失。
下了鱼车,走过护城河,七个孩子约了聚会的时间,他们挥手告别,各自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赶去。
杨术带着黑驹,穿过四通八达的街道,走到了熟悉的和平街,走向他的家门。
青石板砌成的阶梯,朱红色的大门,墙壁上肆意攀爬的爬山虎,杨术感到特别地熟悉和亲切。
“笃!笃!笃!”杨术叩响了自家紧闭的大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少妇站在门内,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英俊少年和一条黑狗。
杨术刚想开口叫妈,突然他发现眼前的少妇是如此地陌生,笑容顿时在他的脸上凝聚。
“你是?怎么会在我家?”杨术诧异地问。
“啊!”少妇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杨生的儿子吧?”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同情与关怀。
“是的,怎么啦?”杨术急于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你父亲好像急需钱,他把房子卖给了我们。”
“卖房子?”有冰一样的东西落进杨术的心里,直往下沉,随即一阵寒意在杨术的全身蔓延。
“那,你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吗?”杨术急切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少妇摇了摇头。
杨术没有顾及说再见,他转身就跑下了阶梯,在街道上狂奔起来,黑驹紧跟在他的后面。人群里有人还以为是一只狗在追着一个孩子想咬他,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否去帮助那位孩子,孩子和狗却瞬间就消失在他们的眼前了。
杨术一口气跑到了外婆家。外婆顶着花白的头发正在院子里伺弄着花草。看见杨术,她停止了手头的工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杨术,快进来吧!”外婆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
“快告诉我,我爸妈在哪里?”杨术已然忘记了晚辈该有的礼貌。
“进来说吧,孩子!”
外婆的好性子让杨术倒反生气起来,“我不想进来,我只想要尽快找到他们,快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汗珠从杨术的脸上滚落下来,他感觉自己急躁的快要发疯了,眼前每一个慢性子的人都让他讨厌。
“他们在观音巷里租了一间屋子,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不太清楚,你去那里打听一下,总能找到他们的。不过,先进屋吃……”
外婆没说完话,杨术和狗立即不见了。
杨术知道外婆说的观音巷在哪里,观音巷在这个城市属于一条最破旧最肮脏的街道,那里聚集着外来打工的贫民和一些形形色色的小商贩。记忆里爸爸带他去那里找过一些蹲在地上打牌的农民工。
杨术带着黑驹来到了观音巷。在这里他好像又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完全超过他的想象,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这里的人没有光鲜的外表,衣着邋遢地在街上四处奔忙着,说出的话南腔北调、似懂非懂的。
杨术在拥挤的街道上左拐右拐着,他感觉像在游戏里拐进时光的隧道里,两边的店铺是旧的,甚至街道上的人看上去也是旧的。
街道上流动着的尘埃里夹杂着一种气味,带着微微的烟辣微微的汗酸和微微甜丝丝的腥臊。父母怎么会突然就搬进这样的地方了呢?杨术的心随着周边的街景像被挖空了似的,空落得心都疼了起来,身体里有一根筋在断裂,被抽走。杨术喘着气,他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快要倒在大街上了。在林海古堡和幽灵和妖魔鬼怪的搏斗都不会如此的累。
原来没有家,会让一个人如此地累和如此地疼痛。
扶着街边的一根栏杆休息的那会儿,杨术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她的身影如此熟悉举动却是如此陌生。她正站在对面的一棵大树下,挥舞着铁铲搅动着面前锅里的许多黄色栗子,不时地用手肘抹一下脸上的汗。
妈妈,不错,是妈妈!往日里高贵典雅不可冒犯的妈妈怎么瞬间就成了一个在街边在一堆滚滚浓烟里翻炒着栗子的世俗女人?杨术想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或是确实有个长相和母亲完全一样只是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女人?但走得越近,他越确定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因为她的嘴角一颗小小的黑痣再也蒙骗不了他的眼睛。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杨术朝着女人大步走过去。
“啊,孩子,你、你怎么就回来了?怎么就找到这儿来了?”有一粒汗珠在母亲的鼻尖上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杨术撩起衣袖帮母亲擦去了脸上的汗珠,接过铁铲就搅拌起锅里的栗子来。一边搅拌栗子,母亲一边把这段时间家里出的事情告诉了杨术。
原来是两年前杨生承包了一个住宅小区的建设项目,在今年年后竣工验收时没有通过,主要原因是杨生和一水泥产商购进的水泥质量不过关,造成地基和墙面都出现了问题,建设局要求这个小区的房子必须全部重新拆除重新翻盖,赔偿购房方的违约金和工程重建的资金全部由杨生的公司负责。杨生哪里承受得起这么大的经济压力,他急着去找这家水泥产家,可是人家早已卷着铺盖行李逃之夭夭了,搜遍每个角落头发丝都没找到一根。
回到公司,工人围着要工资,客户围着要房子,建设局追着拆房子尽快重新翻盖,贷款又迟迟批不下来,无奈之下,杨生只好卖了杨家祖辈留下的房子来缓解一下燃眉之急,他们只好无奈地搬到了观音巷里来。
为了能补贴一些家用,杨术的妈妈也摆起了地摊,在街上炒起了栗子来。
“别担心,儿子,我们会东山再起的!相信你的爸爸,相信我!”杨术的妈妈一边装着炒好的栗子,一边对杨术说。
“卖栗子?,很美味很新鲜的栗子!”杨术妈甚至对着街上的行人大声吆喝了起来。有眼泪在杨术的眼眶里打转,他同时感到了身上的重任是如此之重。
卖了些栗子,临近黄昏,街道上挂在树丫上的日光灯亮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挂在树梢上的月亮一样,光也和月光是一样的,涂在青石板上,整条街都流淌起月光起来,像一个早已经远去的梦境,明亮而清凉。一些高跟鞋的铁钉敲打在青石板上,像钟声在时光深处回响。
和母亲收起摊子,回到了那个租来的十几平米的屋子里。家具简陋,杨术的心情却繁杂。但吃着母亲做的菜饭,他的心却又装满了沉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