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尊贵上升到高雅之后,如果再进一步,对世间的事情就看淡了,对名利没有了追逐之心,人生在世,就如清静的莲花,虽然根在淤泥之中,但出淤泥而不染,淡然如清风,就到了清静的境界。”施得加快了下面几大境界的解释,要不进展太慢了,也许会让齐全厌烦,失去耐心,“清静的境界再进一步,对世间万事万物看得明明白白,不过是世界微尘里,人生大梦中的假象,就到了**明察明智的境界。”
“嗯……”齐全微微点头,眼神之中的赞许之意越来越浓,至此,他基本上认可了施得的才学。当然,才学只是一个人的一个方面,和才学相比,人品才是一个人的根本。
古往今来,有才学而没有人品的人太多了,比如宋之问,比如秦桧。宋之问是唐朝知名诗人,在政治上无足称道,品行也多有可讥之处,传说他见外甥刘希夷的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颇有妙处,便想占为己有,刘希夷不从,宋之问便用装土的袋子将刘希夷压死,被称为“因诗杀人”
至于秦桧就更不用说了,虽说秦桧文采出众,而且书法也是一绝,据传,现今仍在广泛使用的仿宋体即为秦桧所创。但秦桧的为人,就是呵呵了。
“从**明察明智的境界再进一步,就到了觉醒的境界,所谓觉醒,是一个人终于大彻大悟,看透了世事,看穿了世间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从此再也不会被世间的所有事物迷恋,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觉醒或说觉悟的境界,就是超凡脱俗的境界。”
“觉悟之后,向外追求名利追求物欲的狂心一停,就如一弯清水一样,没有了一丝波澜,水平如镜,可以照见万事万物,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就到了照见五蕴皆空的境界。”施得再次谦逊地一笑,“有首诗写得很好——青山几度变黄山,世事纷飞总不于。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
不得不说,施得的一番见解,即使是在专家教授眼中,也是难得的深刻,而齐全虽然不是专家教授,但他在国学上的造诣,并不比所谓的专家教授差上分毫,所以施得最后以一首诗作为结尾,就如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让齐全一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过了一会儿,齐全才从回味中清醒过来,他摇头自嘲地一笑:“没想到,今天无意中遇到了你,你刚才所讲的人生九大境界,为我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呀,施得,我得谢谢你呀。”
施得本来坐在了椅子上,一听齐全这么说,当即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齐书记言重了,如果不是齐书记有耐心听我乱说一气,我还没有用武之地,想说,也没人听呢。我还得感谢齐书记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当我的听众,让我一下感觉自己上升了一个人生境界,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在省委领导面前说过一句话,更何况长篇大论了。以前我见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是副市长。”
“哈哈,小施,说说看,你现在到了哪一个人生境界了?”施得的话,既含蓄又风趣,让齐全听了心中十分受用,不由哈哈大笑。
“很惭愧,才到财的人生境界。”施得嘿嘿一笑,“距离齐书记高雅的人生境界,还差了太多。”
“哈哈。”施得的话,再一次说中了齐全的心坎,他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怎么可能到了高雅的人生境界呢?我能到了贵人的人生境界就不错了。”
“刚才在外面第一眼见到齐书记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平易近人的人就是堂堂的省委齐书记,官以不显为贵,齐书记举止随和,言谈如清风,已经过了显贵的境界,上升到了高雅的层次。”施得再次盛赞了齐全的为人,当然,他的话发自真心,而不是曲意逢迎,“而且刚才和齐书记一番深入的交谈之后,我感觉齐书记距离清静的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谓千人千面,是说每个人都是有不同的人生追求,如果施得面对的是另外一个醉心于名利沉迷于权欲的官场中人,他才不会赞叹对方上升到了清静的境界,而是会实话实说说对方正处在大富大贵的境界。齐全则不同,根据他对齐全的观察,以及刚才齐全以四知堂命名自己书房的高雅,说明齐全确实至少达到了高雅的人生境界。
“呵呵,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齐全自谦地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刚才你说你之前见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是副市长,是哪个市的副市长?”
施得顿时心跳加快,他刚才故意这么一说,是想在齐全面前逐步引出月国梁的话题,原以为他刚才随口一提,被齐全直接忽略了,没想到,齐全记忆力惊人,而且对谈话细节的留心也让他暗暗吃惊。
微一思索,施得决定大胆地说出月国梁的名字,尽管他也担心现在交浅言深,万一一句话不对,说不定就会前功尽弃,让他和齐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初步良好印象毁于一旦,但现在又是一个和齐全面对面的大好时机,以齐全的涵养和为人,齐全对月国梁莫名其妙的排斥难道是有什么内幕不成?
以施得的推断,按说以齐全的性格,应该欣赏月国梁的为人才对,但种种迹象表明,月国梁的升迁之路受阻,齐全首当其冲是罪魁祸首。
“单城常务副市长月国梁。”施得心一横,一咬牙说出了月国梁的名字。
“哦”齐全脸色不变,但在不动声色的表象之下,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愠怒,一闪而过,不留痕迹,“你怎么认识了月国梁?”
“来石门之前,我一直在单城……”施得简单一说他的经历,旨在让齐全对他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在他的介绍中,他是一个毕业于下江复旦大学的学生,从下江回到单城后,开始经商,然后认识了月清影,通过月清影认识了月国梁。
其中,他过滤了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细节,详细说到了月国梁为了植物园和孤儿院项目费心费力,最终促成了植物园和孤儿院落成的幕后,当然,他也提到了他在其中所起到了推动作用,否则一味儿地盛赞月国梁,有为月国梁说好话之嫌。
“原来你和月清影合作做生意……”齐全的态度冷了下来,脸色也由刚才的风淡云轻变成了阴云密布,“今天就先这样吧,耽误你的时间了,施得……
很显然,齐全这是要逐客了。
果然,齐全对月国梁有很深的成见,才一提到月国梁,他就态度大变,而且听到施得和月清影一起做生意,连带对施得也不友好了,施得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要么是月国梁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了齐全,要么是月国梁的所作所为让齐全极度不满,从而让齐全在心中否定了月国梁的为人。
施得对月国梁在省委的关系网一无所知,并不清楚月国梁和齐全有什么交集,又是怎样让齐全对他大有成见了,但施得坚信一点,从本质上讲,月国梁和齐全是一路人,二人在人生理念上,很有相似之处。
人生理念相似,政见上即使不是完全相同,也不会相差太多。也就是说,如果月国梁和齐全有沟通的渠道,如果月国梁可以⊥齐全认清他的为人,他应该是受到齐全赏识的一类人才对,而不是被齐全列入黑名单的一类。
齐全对月国梁的误解在哪里,成见的症结在哪里,施得不去猜想,也很难猜想得到,但他现在认识了齐全,并且有了一个和齐全单独面对面谈话的机会,等于是说,他现在就充当了月国梁和齐全桥梁的作用,如果他不能在齐全面前呈现一个真实的月国梁,那么他不但错失良机,而且也会让他在齐全心目中的印象由好变坏,从此,齐全会对他也关上大门。
尽管施得不想走,想继续和齐全深谈下去,但既然齐全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不能死皮赖脸地坐着不走,就只好站了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有一个听来的故事——700年前一天,北威尔士王子出去打猎,留下他最喜欢的狗在家看护婴儿。王子回来后,看见被毯上全是鲜血,却不见婴儿。而他的爱狗,正舔着嘴边的血摇头摆尾地望着他。王子大怒,抽刀刺入狗腹。狗惨叫一声,倒地死去。忽然,从血迹斑斑的毯子下面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这时,王子才发现屋角躺着一条死去的恶狼……”
话说完的时候,施得已经站在了门外。
齐全再一次被施得的故事所包含的暗喻吸引了,不由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很多错误都是在冲动时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