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这档子事,对于张煌来说可不陌生。⊥,
记得在冀州战役时,张煌就始终将自己作为一名袭将,驰骋于动辄十余万人的巨大战场。
想来董卓与李儒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因此才将他安置在这支用以奇袭的队伍中。
让张煌感到惊讶的是张济,作为后来的“乱汉之虎”之一,这位名义上的便宜叔叔似乎在这个时期就已经展露出本事,因而被董卓提为独领一支军队的裨将,比起后来最大的两个乱臣郭汜、李傕,他窜上来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绣崽儿,切莫擅自脱队!”
在准备出击的时候,张济不忘低声向张煌叮嘱了一句,这才戴上了将军盔。
这份照料,让张煌微微一愣。
按理来说,他与张济的叔侄关系不过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可看方才张济那一本正经的严肃与担心,张煌隐隐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张济此刻当真将他视为了疼爱的侄儿,或者说,此时的他错将张煌当成了他真正的侄儿张绣。
挺奇怪的感觉……
张煌自嘲好笑地摇了摇头,不管张济是出于什么心思,但他的好意还是能够传递给张煌。毕竟在混乱的战场上,一名骑兵一旦脱离他所在的队伍,那么他的下场就只有被如潮如海的步兵吞没,被后者手中的长枪戳得满身窟窿。
“晓得了,叔。”张煌开玩笑般地回道。
未曾想张济闻言竟浑身震了一下,转过头来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张煌半响,这才带着几分尴尬、几分怀念,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煌感觉这其中或许有他所不清楚的故事,不过却不好细问,毕竟他只不过假借一个身份,本质上两人并不熟悉。
“上!”
注意到来自中军本阵的秘密讯号。张济深吸一口气,在沉喝一声后,策马率先冲了出去。随后,张煌与那一千骑兵亦冲出了阵型,借助左翼外围那空旷的场地,加紧冲刺逐渐提高胯下战马的速度。
至于目标,无疑便是西凉叛军主帅韩遂所在的中军本阵。
或许有人会感到诧异,难道在韩遂麾下那四万左右的大军面前,张济、张煌区区一千骑兵竟能起到奇效?
要知道韩遂那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哪怕在历史中曹操取代了袁绍成为了北方以及中原的霸主。依旧对虎踞凉州的韩遂格外忌惮。
什么?马腾父子?
呵呵,老子粗鄙粗莽、儿子有勇无谋,这对性格冲动的父子就算加到一块也不会是韩遂的对手。
不可否认马超也拥有成为一方霸主的资质,武力、名望无一不缺,但遗憾的是没有足够的器量,像他这样野心大过天,做事心狠手辣又不会做人的家伙,注定是失道寡助中的那一个。不愧是被誉为吕布的翻版,投靠刘备后几乎没有什么作为。郁郁而终。(在历史中,是马超先反曹操,而后曹操杀马腾,所以并不存在演义中马超为父报仇而和韩遂联合反曹的事。事实就是马超为了自己的权势放弃了还在京师曹操监控下的父亲马腾。并且向韩遂表示会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后者,但条件是要韩遂放弃他几乎相当于义子的阎行。阎行是武力比马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猛将,勇武擅战。)
不可否认地说,韩遂算是凉州这块地上最具能耐的豪杰了。很难想象他会被李儒一条小小的迂回偷袭之策击败。
这不,还没等张济、张煌那一千骑兵完全冲出左翼将军徐荣的防线,韩遂便已经注意到了这支队伍的异动。
他只是摸不透李儒的想法。因为这时候两军的前军曲部仍在混战,并且丝毫也瞧不出谁占上风,并且,双方的左右两翼均没有出动。在这个时候,李儒迫不及待地就祭出这支千人的骑兵,摆出一副欲迂回偷袭韩遂本阵的姿态,这着实让韩遂感觉有些费解。
毫不夸张地说,韩遂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步骤安排,只要张济、张煌二人的队伍当真敢杀至面前,凉州叛军那足足四万人的士兵基数,就足以淹没这支可笑的奇兵。
若是换做他人,恐怕韩遂早已哈哈大笑着嘲讽对面无谋了,但这回他所面对的可是李儒,是辅佐董卓从一个从小并不受陇西董家看重的族子逐步成为令周边羌、汉两族人都感到敬畏的地方权贵,要说李儒无谋,韩遂那是绝对不信的。
“大帅,敌军似乎欲偷袭我军!”
在韩遂身旁,一名湟中义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韩遂的护卫军全部是由胡人以及羌人组成的湟中义从的人,这些人除了保护韩遂外,也充当着“平汉王”宋扬的耳目,监视着韩遂的一举一动。
“我看得到。”韩遂不满地瞪了一眼那人,心中着实很不是滋味。
毕竟他与边章虽然贵为整支凉州叛军的主、副帅,但却没有丝毫的自由,一个小小的护卫都可以质疑他们的判断。
就像这回,若是韩遂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多半那些湟中义从就会觉得他有“放水”的意思。要不然,为什么敌军的偷袭兵马都快要打过来了,他还是没有任何应对呢?
“咱们这边有三万五千人,区区一千骑兵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相比此事,我更在意那李儒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李儒乃是汉人中的谋士,并且是我所认为的极为厉害的人物,绝不会无的放矢的!”
最终,韩遂还是不得不向身边的护卫做出了解释,安抚他们稍安勿躁。
那些湟中义从一听说这回的敌人是一个叫做李儒的大汉谋士,面上的不满立即退去了几分。“汉人谋士”,这个词汇外族人还是非常重视的。因为在他们的理解中,“汉人谋士”就是一帮只要动动脑筋、转转笔杆子,就能想出许许多多阴谋诡计,任你有多少人马都能将你杀地片甲不留的奇人异士。
在很长一段时期,外族人都普遍认为汉人聪明、狡猾、阴险,更别说“汉人谋士”这一人群了。比如这次平汉王宋扬之所以胁迫韩遂。也无非就是想利用韩遂出色的智谋才能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汉人谋士在外族一直都很吃香,哪怕是在几百上千年后,就算是在本国混不下去的汉人谋士,只要牢记几招像三十六计那样的妙计,到了草原上都能混得很好。当然了,也几乎不会得到信任与认可。
用而远之,这就是外族人对汉人谋士的普遍态度,生来强壮的他们看不起汉人的羸弱,但是却又忌惮着后人的计谋。
韩遂按兵不动的应对李儒也是看在眼里。他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此人可是看穿了他们此前想要“祸水东引”的意图的,哪里会因为区区一千轻骑而兴师动众?
而李儒目前在设计的,就是反过来利用韩遂出色的智慧,一步步向他引到陷阱当中。
“左翼可以上了。”李儒沉声对董卓提醒道。
董卓自然不会怀疑李儒的判断,当即点了点头,发号施令,命令左翼的指挥将领徐荣领着那三千步兵全部压上。
“又是右翼?”
董卓一方的左翼便是韩遂一方的右翼,眼瞅着对面那三千步兵的逐步挺进,韩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因为目前中路战场,也就是两军前军曲部仍旧处在胶持状态,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因此。李儒想从侧翼打开局面,这并没有出乎韩遂的意料。
可问题在于,李儒接二连三地在南侧向己方施压,这究竟是出于一个什么目的?
韩遂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董卓方目前尚无丝毫异动的右翼。那里伫立着董卓麾下大将胡轸以及他所率领的两千轻骑兵。
“声东击西?”韩遂嘴角的弧度向上扬了扬,他忽然觉得对面那位年轻的谋士似乎有点太小看他了。
“未免太想当然了,我的兵力可是你的三倍啊……”
轻哼了一声。韩遂右手一挥,发下命令:令右翼上前,正面硬拼徐荣的三千步兵方针。
正如韩遂所言,人数上的优势体现出来了,要知道他的右翼区区有五千兵力,而对面的徐荣仅仅只有三千步兵,这几近两倍的差距,使得本来呈现进击势头的董卓军在正面撞上西凉叛军的步兵方针后,步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甚至于,竟暴露出被西凉叛军反压一头的形势。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韩遂注视着南侧战场许久,随后又投入了三千兵力,使得对面的董将徐荣所需承受的压力,一下子从五千兵力提升到了八千。
这次兵力的投入简直就是立竿见影,不到片刻工夫,徐荣所率领的三千步兵便隐隐呈现出溃败之势。
瞧见这一幕,韩遂身旁那些湟中义从脸上的凝重顿时被即将得胜的喜悦所取代。
然而,韩遂淡淡的一句话却好似一盆冷水般将他们心中的喜悦给浇灭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对面那名汉人谋士的真正目标,在北侧!”
韩遂的话音刚落,忽然董卓麾下右翼大将胡轸率领着那两千骑兵展开了冲锋。
“果然!”韩遂有些兴奋地捏了捏拳头,当即命令己方的骑兵亦开始冲锋。
也难怪,毕竟在这个年代,世人普遍认为能够制裁骑兵的兵种,也就只有骑兵,像什么用步兵的枪林阵对付骑兵,非具备一定大心脏与魄力的将领,那是绝对不敢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的。
“唔?”忽然间,韩遂感觉有点诧异,因为他发现董将胡轸的那支骑兵,他们冲刺的速度有点诡异。
像是从一开始就全力冲刺。
这绝对是一个诡异的现象,要知道虽然说骑兵的优势就在于速度,但事实上,骑兵在冲刺过程中是逐步提速的,只有在即将靠近敌军时才会全力冲刺。因为全力冲刺非常消耗战马的体力,倘若从一开始就全力冲刺,就很难保证战马有足够的体力突出重围。而若是一匹战马在战场上耗尽了体力,那么这名骑兵也就废了。
韩遂不相信李儒会不明白这一点。但不知为何,胡轸确实就是在距离西凉叛军左翼数里的情况下便展开的全力冲刺。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胡轸不放缓速度的话,那么,当他们碰到韩遂方才所派出去的那支胡刀戎骑,就会因为己方战马的速度严重衰减而被胡刀戎骑直接凿穿,甚至是全面击溃。
“他究竟在想什么?”韩遂的眼珠子微微转动,死死盯着对过董卓军的本阵,虽然他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中瞧见他的对手李儒。
“啊!”一声惊呼打断了韩遂的思绪。
韩遂下意识地眺望战场,随即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因为他发现。胡轸的那两千骑兵并没有朝着他韩遂所派出的胡刀戎骑而去,而是骤然改变了冲刺的方向,一头撞进了中路战场。
凭借着早早提升到极限的速度,胡轸以及那两千骑兵在眨眼工夫就凿穿了中路战场的西凉军。
中路战场的西凉军顿时哗然,被董卓军大将段煨、胡轸二人包夹大杀了一阵,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只不过片刻工夫,中路战场的局面便已偏倚向董卓一方。
而此时的胡轸却没有丝毫耽搁,在凿穿中路战场的西凉军中,立马横向杀向南侧战场。显然是打算故技重施,协助南侧战场的同僚徐荣,两面夹击西凉叛军。
被耍了!
饶是韩遂面色亦有些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面的李儒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叫胡轸虚晃一枪后直接杀入了中路战场。
不过,即便如此韩遂也并没有担心,毕竟李儒的做法是一柄双刃剑,别看胡轸的举措将直接导致中路、南路两个局部的西凉叛军被击溃。但同样的,由于胡轸主动避让,也使得叛军北路的胡刀戎骑没有任何阻挡。可以直接袭向董卓军的本阵。
这样算下来,其实还是李儒吃亏,毕竟局部战场的失利并不算什么,只要胡刀戎骑砍翻了董卓军本阵的大旗,那么无疑就意味着韩遂将赢得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
急功近利,对面的那位年轻人还是嫩啊……
细细想了片刻后,韩遂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桩令他感觉十分错愕的事。他发现,董卓军本阵的大旗竟然移动了。
董卓军本阵的大旗会移动,这事韩遂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他麾下的胡刀戎骑即将杀到董卓军的本阵。韩遂所愕然的,是李儒竟当真敢在沙场上移动大旗。
早知道,一军军旗在战场上那可是绝对的凝聚力所在,号召力甚至比一军主帅还要强,绝不是轻易可以移动的,否则就会给敌方有机可乘。
比如这次。
“真是年纪轻轻、不知死活!”那意外的惊喜,让韩遂脸上露出了挥之不去的狂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儒竟然傻到用移走军旗的方式来躲避胡刀戎骑的袭击。
这个时候,他只要命令麾下士卒大喊“敌军已败”,那些依旧还在奋力厮杀的董卓军士卒回头一瞧,瞧不见己方的军旗,瞬间士气就会跌倒谷底。
“传令下……”
满脸喜色的韩遂转过头来对身边的湟中义从下令,然而话还未说完,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因为他发现,有一支骑兵趁着他们右路叛军溃败的机会,从南侧迂回向他们杀了过来。
为首一员大将,全身披甲头戴将军盔,左手握着缰绳右手的长枪来回拨扫,不求杀敌只求冲开前方挡路的凉州叛军。
而他在身侧的年轻副将,似乎武艺还要在主将之上的样子,双腿夹着马腹任凭马儿冲刺,左手剑右手枪,竟在冲刺过程中杀死了不少凉州兵。
“这……什么时候?!”
韩遂暗自问着自己,他实在想不通这支骑兵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忽然,他浑身一震。
因为他此时才想起来,这支骑兵早在两军前军曲部厮杀的时候就已经出动了,只是当时韩遂怀疑李儒之所以这么做的动机,而命令麾下部署按兵不动。
紧接着,李儒先后出动左翼、右翼,诡计连连,使得韩遂的注意力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了,始终没有对这支仅千人的骑兵做出准确的应对。
李儒……莫非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方才还认为胜券在握的韩遂,他愕然发现,其实他与李儒的处境大致无二,都是处于本阵被一支敌军骑兵靠近胁迫的尴尬处境,唯一不同的是,董卓军在中路与南路这两个局部战场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而他没有。
被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弄得有些目瞪口呆的韩遂,脑海中不由得反复浮现一句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终于意识到,李儒的智计,那或许是连他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挡住!挡住那支骑兵!”
韩遂急声下达了命令。
但遗憾的是,他这个时候才开始重视张济、张煌这支轻骑兵的存在已经为时已晚了,凭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张济与张煌二人率先杀入韩遂军的本阵,滔天的杀意直指韩遂。
“这个疯子……”
韩遂不自觉地转头望向董卓军本阵的方向,事到如今,他也算明白了过来了,他迫切想要看看此刻的李儒,想看看这个疯子眼下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疯子,才会将多达八千人都当做诱饵,将区区一千骑兵来肩负主导这场战争的胜利。
“比谁先死对吧?”韩遂狠狠地咬了咬牙。
此刻愠怒的韩遂恨不得调集剩下的所有兵力用来阻挡那一千骑兵,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这边坚持片刻,已冲至董卓军本阵的胡刀戎骑就会将李儒的首级割下来送给他。
但是他不敢赌,因为他是一个很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否则当初被胡人挟持的时候他便早就自杀殉国了,又岂会当什么叛军的主帅。
事到如今,再去计较董卓军本阵大旗已经没有丝毫必要了,因为李儒用他的智计巧妙地打了一个时间差,以仅仅领先片刻的优势,在于韩遂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使韩遂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运作这件事。
“撤!”
韩遂黑着一张脸下达了撤军的指令。
他只能这么做,因为若是这个时候他不走,一旦中路的段煨与左翼的徐荣杀到,到时候西凉叛军便将迎来一场全面溃败。
与其如此,还不如壮士断腕,留下一支军队殿后,尽可能地保证有生力量,以待来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