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痛苦,杨昭的眉心不停跳动,衣裳早已被汗水湿透,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忍下去,绝然调动识念便向识海深处潜去。
虽然有些可惜和不甘,但他还是要把识海中被人留下的意识碎片碾灭,不然他真的可能会在这种痛苦中发疯,甚至直接死去。
只是他忘了,有两把长剑。
他刚刚调动念力,大城上空,又响起一道雷鸣之声。
那把无形的长剑,从高远的天穹上落下,直接砍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心脏也被劈成了两半。
他虽然咬着嘴唇,也无法阻止一声极凄惨的痛嚎从唇间迸将出去。
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不停吐血,身体不停扭曲,就像是被塞进热锅里的泥鳅,地面上很快便变得血迹斑斑。
来自天空的那把长剑继续砍,来自识海中的那把长剑也是继续砍,他的眼神涣散,再也无法承受,就这样昏了过去,可即便是昏迷中,他的身体依然不时抽搐,很明显,来自天空和头内的两把利剑还在不停的劈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在那间房内醒了过来,好在那雷鸣声停了,劈砍的长剑也停了。
他擦掉唇角的血渍,艰难地走出房内,来到小院后的湖畔。
璇玉若正在湖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血迹,有些吃惊。愣愣说道:“小师弟,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杨昭看着湛蓝的星空,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雷声?”
璇玉若神情惘然,说道:“什么雷声?”
杨昭的神情也很惘然,说道:“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呢?”
……
……
回到小院,坐在树下静思了,杨昭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完全回复,起身向那间房内走去,小白拉着他说道:“昭哥哥,如果搞不明白。何必去受苦?”
杨昭没有回头。说道:“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当然要弄明白。”
来到那间房内,他点燃了桌上的烛火,这些程度他已经很熟悉。做的很自然。
烛火微亮。影子重新出现在墙上。
他走到墙前。盘膝坐下,想了想,又抽出虚无剑放在身旁的地面上。同时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那几件法宝,准备稍后使用。
其实他很清楚,无论是虚无剑还是法宝,对墙上的影子和那两道长剑,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是一场非普通意义的劫难。
但这样做,能够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没有过多长时间,天上的雷鸣声再起,小院内的小白与璇玉若依然没有听到,能够听到这道雷声的只有杨昭。
他看着墙上的影子,说道:“来吧。”
影子站起身来,开始狂暴地无声嘶吼,开始挣扎。
那把长剑再次在杨昭的识海里疯狂地挥动。
识海内如同混沌一般的紫色光霞瞬间便被这把长剑劈散,就连那本《紫虚黄庭真经》,也消失了踪影。
杨昭脸色骤然苍白,额角青筋随着斧落的节奏不停浮现,紧咬的牙齿开始渗血,但他始终保持着盘膝的姿式,不肯投降。
现在他已经非常清楚,墙上的影子或许是自己的,也是那个人的,脑袋里那把长剑,其实便是那个人留下的神识碎片在发难。
那个时候,他承受不住痛苦的时候,想要用神识念力把那个人的意识碎片镇压,但就在那时,天空上的那把长剑落了下来。
刚开始他虽然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但于意识模糊间,本能里想要把那个人留下的意识碎片毁掉,也是那时,天空响起雷声。
他没有能力同时抵抗两把利剑,他想试试,能不能抵抗住识海内的这把长剑。
“你这么不停地挣扎扭动,知道的人知道你在难受,不知道的人只怕会以为你真的疯了。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杨昭看着墙上正在痛苦挣扎的影子,脸色苍白问道:“你想要什么,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影子还是没有回答他。
长剑还是在他脑袋里不停地砍着,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鼻梁流下。流进他的嘴里,有些微咸,却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他死死瞪着墙上的影子,身体不停地颤抖,忍受着越来越可怕的痛苦,双手握的极紧,指甲深陷进掌心。
“你他妈的到底要什么!”他痛苦而愤怒地喊道。
影子忽然静止,变成一片幽影,向着四周散开,最终把整个屋子都占据,无论是烛光,还是窗外的星光,落在墙壁和地面上,都是暗的。
在这片幽暗的世界里,杨昭看到了黄泉密境里那些悬于空中石梁,看到那座字碑,看到如白骨一般的祭坛,又看到虚无剑意中留下的那道身影。
云深不知处,始终身在此山中!
杨昭醒过神来,记起自己曾经聆听到的那句话,才明白这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而只是一缕意念,在重述过往。
而黄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里面仿佛有鬼火闪耀,他的面容扭曲,显得极为痛苦,嘶声喊道:“但这些都是假的!道是假的!佛是假的!魔也是假的!”
杨昭醒来,冷汗涔涔。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满室阴影骤敛,变成墙上盘膝而坐的影子。
小白和璇玉若走到他身后,静静看着那个影子,两人一口同声说道:“他不是那个人的影子。”
杨昭的脑袋还在剧痛,有些恍惚问道:“那是谁?”
小白看着他。说道:“那个影子好像你。”
杨昭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是我?那来自天空的雷声呢?”
小白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
……
当小白和璇玉若走了之后,杨昭对着墙上的影子痛苦相询,愤怒痛骂,却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如果他不去这间房内,脑里的那把长剑便不会砍他,但无论他在哪里,天空里的雷声始终在持续,那把无形的长剑。不停地砍着他的身心。仿佛不把他砍成两截,誓不罢休。
没有人能够听到天空落下的雷声,就像是没有人能够听到杨昭识海之中的雷声,也没有人能看到那把从天而降的长剑斧。谁都看不到。
杨昭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这些都是幻觉。但无比清晰的痛苦。在不断地提醒他,那把长剑真的存在,真的有人在不停地砍他。
无时无刻都有长剑临身。那是何等样的痛苦,他根本无法承受,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精神变得越来越焕散,他实在承受不住,冲到院子里对着天空破口大骂,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小白和璇玉若依旧在尽心的照顾他,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替他驱散恶梦的阴影,牵着他的手,偶尔看天。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杨昭被那两把长剑也不知道劈了多久,时间在痛苦的折磨里变得那般漫长,那般难以忍受,他甚至想过自尽,却舍不得小白和璇玉若。
某一刻,杨昭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旁,伸出颤抖的手指,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碗落下。
真切的痛苦,会让人的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绵绵无绝期的痛苦,对精神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对身体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他推门走出房间,看着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的璇玉若,说道:“没有胃口。随便吃些就是。”
小白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杨昭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伸手摸了摸,却只发现自己变瘦了很多。
忽然,他神情微变,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痛了。
他抬头望向那璀璨的星空,喃喃说道:“不砍了吗?”
小白摇了摇头问道:“昭哥哥,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些时日里,杨昭很少出院散步,他不想牵着小白和璇玉若的手,走到河畔垂柳下,忽然间就面色苍白,倒地不起,那样很没面子。
但……既然天空里那把长剑不砍了。或者可以出去走走?只是,为什么长剑不劈了,自己却觉得有些失落?
“好啊。”他笑着说道,只是因为无时无刻不在的痛苦,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过,所以笑容显得有些生硬。
璇玉若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干,问道:“去哪里?”
杨昭想了想,说道:“就在外面转上一圈吧!”
……
……
千叶每日都在那些石塔之内聆听着小和尚所复述的经书,更是忘了他想要见到的那位大师;真宇却是每日都沉醉在那灵玉小姐的花房小院之中;玄蛟也是每日流连于美食酒馆之内。
南冥与苏念自那日杀死数十名金丹修士还有那些个元婴修士之后,反而更加的寂寞起来,每日都在寻找着这个世界中的修士前去挑战。
至于左浪和知昌更是厉害,一个赢遍了这座大城之内所有的赌坊,而另一个却是走遍了大城之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已然越陷越深好不快活,如同杨昭一般,却也没有杨昭那般的痛苦。
有风自山外来,吹的衣襟呼呼作响,岩间老树急剧摇晃,山石簌簌直落,雨落之时,远处飘至城上天空的雨云亦是骤然一暗,无数雨丝化为一柱,自最后暮色间倾盆而下,当大雨瓢泼之时,黑色的影子刚好占据半边星穹,那漆黑更是犹如恍惚中的一瞬,让人难以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