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羽的情况很糟。从外表看来他一切正常，身体机能已基本康复，但事实上他却受创很严重。

这么多天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自己的意识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漂浮，像是流落在宇宙深处的尘埃。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他觉得自己仿佛已成为永恒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灵魂深处突然响起：“你好大的胆子啊。”

听见这个满怀怒意的熟悉声音，寒羽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么久以来，自己总算不再孤独：“沈老，您到哪儿去了，快来救我啊。”

黑暗中隐隐有亮光传来，紧跟着，寒羽便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黑暗中逐渐映照出一个硕大的黑袍人影。人影仿佛投影在自己头顶的整片天幕，占据了整个苍穹，也遮住了所有星辰的光辉——如果这片虚无中有星辰的话。

虚幻的人影，此时正怒冲冲的看着自己，花白的须发竟然在微微颤抖。

“臭小子，你是不是吃定了老夫不敢杀你？你这种不堪一击的实力，为什么要去碰噬魂诀。难道老夫没有叮嘱过你吗？”相处了这么久，寒羽还是第一次见到沈老发火。看着沈老气冲冲的样子，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寒凌，没敢答话，也没敢去看沈老的眼睛。

“你胡乱修炼噬魂诀，却又是些不得要领的边边角角，纯粹是胡来！这门秘法的威力岂是你可以掌控的，就在你胡乱吸纳的过程中，魔法元素便也被你吸入体内储存起来。在你跟那个家伙对战时，魔法力不受控制而释放，险些收了你俩的性命。”听到这里，寒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魔法元素被自己用来战斗了？他不禁想到了灵窍内那个不断变换着颜色的光点。

自从听了沈老的讲解之后，他便知道灵力与魔法力之间其实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大陆上一直以来的修炼理论似乎并不准确。但由于传统的思维千百年来根深蒂固，所以他内心深处对于沈老的说法并不完全相信。若不是灵魂对话的能力彰显了沈老的实力，他恐怕早就把这个老头的逆天言论扔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听说自己竟然真的在体内储存起了魔法力，他不禁欣喜若狂。武者的灵力，再加上魔法师的魔法力，那自己的实力岂不是直接增强了一倍？

他脸上闪过的笑意没有逃过沈老犀利的双眼，严厉的声音继续道：“你认为好笑吗？如果灵力与魔法力那么容易被人体同时使用，那现在满大陆的人都能魔武双修了。你有没有想过其中原因？那是因为灵力与魔法力无法共存。这种无法共存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空间中的灵力与魔法力本就彼此排斥，武者的身体会自发与周围灵力进行交互，而这种过程会明显的排斥魔法元素，所以武者无法感知到魔法元素的存在。其次，修炼灵力的经脉，已经完全无法适应魔法力的运行方式，即使魔法能量入体也无法承受。再者，你知不知道魔法力与灵力如果以凝练的状态在体内相遇，会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会发生爆炸？”寒羽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笨蛋。如果静态的灵力遇到魔法力就会爆炸，大家都早被空间中的各种能量炸死了。”印象中，似乎寒羽从未答出过令沈老满意的答案，“这两种能量汇聚的实际情况是：湮灭。”

寒羽瞪大了双眼。

“这两种静态能量会互相侵蚀，彼此消耗。也就是说，同样强度的静态灵力与魔法力，在体内会共同消散得无影无踪，无法共存。”

无法共存？可为什么沈老说自己成功储存了魔法力，而且灵窍内确实多出一个彩色的光点？寒羽心念一动，便想到了那深奥晦涩的心法——噬魂诀。

“你可能也猜到了，你遇到的异状都是噬魂诀带来的。这是一部能让人魔武双修的秘法，是老夫毕生的心血。”豪气在沈老眉宇间闪现，却瞬间变得黯淡，“可惜如此杰作，却无法见得天日。望你今后能将其修炼成功，将老夫的心血公诸天下。”

寒羽没有回答。他长大嘴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浩瀚人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老竟然是这噬魂诀的创始人，这么说他定然成功融合了灵力与魔法力。他本身至少也是尊级强者，那在魔武双修以后，他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强？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位强者竟没在星月大陆上留下任何名气，而噬魂诀这样的精妙秘法更是完全从未听说过。寒羽心中充满疑问，望着沈老那英雄垂暮的黯淡神情，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噬魂诀可以让修炼者同时对灵力和魔法力进行感知和吸纳，打开一扇魔武双修的大门。更为关键的是，它可以让灵力和魔法力在修炼者体内互不影响，避免了湮灭的发生。”听到这里，寒羽想起了灵力气旋与彩色光点在自己灵窍内互不相让的情景，对沈老的话不由更加深信。

“但灵力和魔法力不但是修炼者全部的自身实力，还蕴含着宇宙本源的基本法则。任何人要想靠自身来压制它们都是不可能的，这与无法拽着头发把自己拎起来是同一道理。当年，老夫用前半生时间实现了对两种能量的同时吸纳；却用了几乎整个后半生的时间，才解决了它们彼此湮灭的问题。”沈老的眼角出现出一抹笑意，仿佛回到了那尽情沉浸于修炼的往昔岁月。

“自身的魔法力和灵力无法奏效，老夫便想到了另一种不同的力量：灵魂之力。它独立于魔法力与灵力之外，只要修炼得法，完全可以压制住它们。但毕竟这两种能量太过巨大，要想控制住它们，必须将大量的灵魂之力剥离出来，强行贯注到灵窍内。无论老夫如何尝试，这种方式总会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轻则灵魂受损，重则迷失心智，彻底沦为失去人性的恶魔。”沈老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这里时已是细不可闻。

沈老沉默片刻，继续道：“自被封印在项链中以来，老夫经过了上百年的钻研，总算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虽然还未得到验证，但成功的把握有八成，这就是老夫敢于让你修炼噬魂诀的原因。但你目前基础太差，身体无法承受灵力和魔法力的双重冲击；更重要的是心智尚未成熟，无法对灵魂进行控制。那仅有针眼大小的魔法力便几乎抽空了你的灵魂，所以稍受刺激你便嗜血而狂，更受到了严重的灵魂创伤。前几日因你刚受重创，老夫不敢出手；眼下你的灵魂已得到温养，老夫也该助你进行治疗了。你先睡一觉，随后就醒来吧。你这次的表现已经惊动了学院强者，今后万万不可再接触噬魂诀的一切。切记。”

说完这些，沈老的身影便在天穹中逐渐黯淡下来。

“沈老明明是魔武双修，为什么当初却说他自己只是魔法师，无法传授我武技呢？”寒羽心中还带着大大的疑问，却只觉意识逐渐模糊，眼前变成一片混沌，连黑暗都不再存在。在这种一无所有的虚无中，他觉得自己变得好累，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想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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