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吕父收养的时候不过4岁，之前的记忆大抵模糊，只晓得我本来应该是出生于赵国，随着流民的人群在各国流亡，为了一口馊馒头，能和恶狗搏斗的日子。

好在能和我争馒头的狗必然也都骨瘦嶙峋，手中常备石头，木棒之类的利器，虽然力小腿短，最后也总算能够抢回食物。

我被人贩子发现的时候，口中含着刚刚从死人手上扒出来的一小块烧饼，那死的人，说来讽刺，本是饿到极致好不容易得到一块烧饼，结果却因为吃的太急，反而被噎死了。

他的人生是一部悲剧，一生没吃过饱饭，最后的死因却是噎死。

而目睹这一过程的我，却暗暗庆幸，我还得靠他手上那一口烧饼续命。

他死的时候，双眼瞪得老圆，口中塞满了没有咽下，却已经被嚼碎的烧饼，大约是不相信自己最后的命运，那抓着烧饼的一只手，抓得极紧，最后我用石头，敲断了他的手指才将那一小块烧饼扒了出来，也不过只有我四分之一手掌大，却可以让我撑两天了。

就在我享受这得来不易的食物时，有一个年纪不大，却满脸皱纹的人笑着对我说：“小姑娘，想不想吃好吃的东西啊。”

现在想来那人脸上的皱纹估计都是这样夸张的笑容给带出来的，对比现在的人贩子来看，2000多年的时间，人贩子的技术也没有多大提升，也是这样装作慈祥的样子，然后以好处让孩子心动。

当然，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他是个人贩子，我本来就是个哪里有吃的就往哪里走的流民。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能给食物的就是贵人。

于是我答道：“好啊。”

然后我便随着他的马车，又走了几个国家。车上还有其他的小孩，大多和我一样，大家虽在一处吃住，但性格都有些内向，也没有多言语。而且没到多久，我就被吕父看中，接进了吕府。

直接来和人贩子接头的自然不会是吕父。而是他府上的管家，岚叔。

那时，他只是掀开车帘子，在我们几个孩子身上随意得看了一圈，然后便一手指了指我，说就她吧。然后那满脸皱纹的人贩子就点头哈腰得应了。

进府几年以后，我才猜测，岚叔当时未必是随意点的我，怕是早就猜到好好养着，我日后也必能出落地不错，这才选了我。

岚叔已过不惑之年，然而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在府中也盛传不衰了20年，我也是从一个教习舞蹈的舞姬口中听说，而那舞姬是从教习她舞蹈的妈妈口中听说。

传岚叔年轻的时候是个才华横溢却生性放浪不羁的人物，当时有很多名门闺秀都纷纷慕名敬仰着他，可是他空有一身才华却不愿报效朝廷，也并不愿意给自己找个合适的佳偶，反而每日泡在勾栏酒肆中度日，蹉跎了年华，直至而立之年，做了吕父的门客。几年后又成了吕府的管家。

事实证明在勾栏的那些日子，岚叔也并不是混的，他练就了相当厉害的识女的本事，一个幼女，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出以后的资质如何，妓院里的妈妈们简直把他看做上宾，每每有了新买来的小姑娘，都争相请他去看上一眼，好定下以后的培养方向。

他的年轻时候的其他种种我不敢肯定是真是假，但他那一眼看出是否有美女资质的本事，我倒是深信不疑，一是，府上的义子暂且不说，义女却都是岚叔挑选的，虽各有不同，但没有一个是模样不好的，再者，当时我在人贩子的马车里，满脸泥污，面色干黄，身材瘦小，他都能不迟疑的点下我，可见功力之深。

义子和义女挑选方式的不同，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可以看出，我们以后的“作用”也不一样。

义子的选拔，有看中样貌的，有看中胆识的，有看中聪慧的，甚至还有看中憨傻的，各式各样，不足以一一道来。

义女的选择，却只有一条，漂亮。你可以进吕府是就是美人，也可以未来在吕府长成美人。至于要求的聪慧胆识等，都可以日后培养，若实在强求不来，也不打紧，只要你漂亮就行。

我进府以后，虽然年纪小，但任然需要和其他义女一样，一起学歌舞，认字，骑射等。在府上养了几天，我也长了些肉，肤色也转好许多。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偶尔也会美滋滋地想，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好看。

吕府刚回府上，见到我，问道，这就是新来的女儿？便真的将我抱在膝上，拿了些4，5岁女童爱玩的东西逗我开心。

我虽然确实年龄小，但从小吃的苦多了，心智总是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他那些东西，我实质是不喜欢的，但他风神俊逸，虽谈不上风华绝代，也有中年男人所有的朗朗气度，笑起来也是有力洪亮，不禁令人神清气爽，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坐在吕父腿上的那片刻，我恍惚觉得，大概那便是人们常说的父爱，天伦之乐大概也不过如此。

于是，我也被他逗得哈哈直乐。

之后的一段日子，吕父一直呆在府中，我同其他义女一同学习，大抵是年纪小，歌舞我总吸收的快些，又因为在多国流浪过，对于文字的学习，也总是被先生夸有天分。那时文字没有统一，我们学文，最少要学4种以上的国家语言文字，连热爱文字的义子有时也叫苦不迭。我想以后，秦皇统一文字的渊源，有可能就是我们在吕府的这些体验。

骑射我就不行了，身子太小，连马都上不去，但也没有人会怪我，大多骑射课，我也是一旁看着而已。

除了骑射，还有其他课程，我都表现优异。

大概是老师们在汇报学习情况的时候，都提到了我的情况，于是，不过数月时间，我成了吕父最喜爱的义女，和最喜爱的孩子——之一。

我没来之前，曾有好事者排过吕父最喜爱的孩子，吕卢，吕高，吕风，和吕青。

吕卢，吕高，吕风是义子。吕卢如今已18岁，前两年进了秦皇宫当差，不过一年时间，就作了秦昭襄王的贴身护卫，其武功谋略自不必说。

吕高，年方15，但深谙经商之道，13岁时就已经代替吕父接管燕，赵，楚三国的明细账目。据说吕父不在秦国时，代理秦国账目的也是他。可见此人能力和吕父对他的信任。

吕风，年5岁，也是这几个人中和我年纪最相像的，据说他有过目不忘，出口成诗的本事，而且人也长得乖巧可爱，很得吕父喜爱。府中盛传，若吕父一直无子嗣，他很有肯能就是下一任主子。

吕青是养女，既然是岚叔选进来的女儿，首先样子必然是不差的，吕青何止是不差，她大约是女儿中最出挑的，据说如今才10岁，来提亲的人，就已经可以从吕府门口排到菜市场了。

如今这个名单里，也要加上我的名字——吕婵。

然而我也没想到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会将这名单上的其余四人人见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