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吕父又摆了宴席,我这才知道,上次吕父空出的上宾位置,原来是吕卢的。
吕父今晚很开心,顺带向吕卢隆重介绍了我。我谨记吕风的“教诲”,尽量装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并且嘴甜地叫了声:“吕卢哥哥。”
我自信叫那一声的时候,可爱度不比吕湛少。吕卢的嘴角却抽了抽,随即立刻喝了一杯酒掩了过去。
吕父却被我逗得开怀大笑,还直说,要是我是他亲生的就更好了,他一直想要一个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我来了算是圆了他这个梦。
我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搂着吕父的脖子说:“我就是吕父的女儿。”
坐在我斜下方的吕青,饭菜没吃几口,却不断向我发射眼神飞刀。
我不管她,自动屏蔽。
此次之后,连续几月我都收到吕父的打赏,小到门客带回来的新鲜水果,大到上好的翡翠簪子,锦衣华服。
在外人看来,我这才真正开始的成为吕父的宠儿。
我的地位确认以后,吕湛的日子就好了很多,我俨然成了他的第二张驱鬼灵符。在吕风不在的时候,我时时刻刻散发着不要惹我的气息。
竟然就这样过了五年。
然而,别人不敢惹你,是因为我受到了吕父的喜爱。
若是同样受到吕父喜爱的话,自然就不必忌惮我。
比如说,吕青。
这几年虽然相安无事,但是每每见到吕青,她可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过我。
这日我和吕湛就被她在回去的路上截住。
这倒是稀客,嘴上随口问道:“怎么,难道你也要欺负吕湛?”
她嘴角轻扬,发出轻蔑的一声哼:“我还不至于。”
然后美眸流转,对我说:“要欺负,我也要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比如——你。”
一旁的吕湛听闻,连忙将我往后拽了一些,半个身子护住我,说:“你想对小婵做什么?”
我和吕湛此时9岁,他还比我略矮一些,力气却大很多,他轻轻一拽,我就被他拉到了身后。看着他的侧影,我不经想起了多年前我们的那个约定“下次让我保护你。”时隔五年他终究还是做到了。
吕青看到吕湛的这般姿势,脸上厌恶的表情更甚,她此时15岁,正是女子最美的时刻,她本来容貌就极好,即使是这样的表情,也带着少女天生的魅力,只觉得她更加率直纯真。
“吕婵,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从吕湛的身后出来一点,气势强劲,吵架的精髓我可是铭记于心:输人不输阵。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所谓的互相扶持的虚情假意!”
“你这是嫉妒!你没有,所以就诋毁别人的!”我立刻反驳道。
她却笑了起来,虽然美艳绝伦,却令人有些凄惨:“我嫉妒?是我是嫉妒过你,在我还是你的年纪的时候,嫉妒你什么都没有,就可以得到吕父的喜爱。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个吕府,没有什么是能够信任的,你以为你现在得到的是没有代价的吗?总有一天,他会叫你十倍地还给他……现在你们所有的牵绊,都将成为日后互相伤害的利器,到那时你再回头看,现在所谓的真情实意,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
她说的这一番话,有点没头没尾,我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反驳。
她却放弃了攻击的姿态,眼睫微微下垂,“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估计你也没有对我有过好感,以后我也不再吕府,这下也好,省的大家相看两厌。”
说完,她转身,动作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感觉却好似扑火的飞蛾一般。
“其实,我没有讨厌过你……”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
这是实话,虽然她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我却没有讨厌过她,难道是因为脸?
她远去的身形一顿,并没有回头看我,“还是讨厌的好,日后也不必痛苦……”
几日后,我才听说,吕青和一些其他的义女被选中送给赵国君主做歌姬。
送给君主的歌姬,在外人看来已是和青楼女子无异,只不过一个是给寻常人作乐,一个是给达官显贵作乐。不管哪一样,一个女子的一生算是毁了。
我想起了那日吕青的表情,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特地找我一趟,说那些话了。
大概只是太委屈。
然而又太骄傲和别人倾吐。
那样骄傲的吕青,以后却要去过那卖笑卖身仰人鼻息的日子。
我想着再去见她最后一面,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谁知当夜,载着这一车养女的马车,在夜里无声无息地出发了,像是赶路的货物一般,送去了赵国。
第二天清晨,我看到吕青屋内空空,不由得心中一阵凄凉。
我进了屋子,屋内的摆设就和平时一样,并没有任何改变,就连被褥都折的整整齐齐。床边却放着火盆,一旁的矮柜上还放着一些剪了一半的香包和手帕等物。
那个香包,我认识,是吕父在吕青十岁生日时,送给吕青的。我过五岁生日时,吕父也送过我一只。我接过香包时,吕青差点就要负气离席,后来发现花纹不一样,才安稳下来。
我仿佛看见,昨天夜里,吕青就坐在这里,手中缴着这香包,想把它置入火炉中燃尽,却被外面的人催促着走了,她只能将这残物和剪刀放下。
也许走的时候,她落着泪。
我又拿起矮柜上的手帕,也许是香包上的香料有些洒在上面的原因,还没近鼻,一股香气就迎面扑来。我将帕子展开,这只是一条简单的闺中绣品,白面,四周秀有简单绿色纹边,像是嫩芽抽丝的感觉,只是帕子的右下角,用龙纹金线钩了一个小小的“高”字。
我脑中电击一般,高?难道是吕高?
脑中很多画面联系在一起,仿佛明白了许多,又有更多不明白的地方,心中木木的,只将那手帕塞入怀中。
走出了房门,阳光有些刺眼。
吕青当日凄惨的笑,仿佛就映在了这日光中。
“现在你们所有的牵绊,都将成为日后互相伤害的利器,到那时你再回头看,现在所谓的真情实意,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
“还是讨厌的好,日后也不必痛苦……”
你这个样子走了让我怎么讨厌你,不用日后,我现在就很痛苦。
阳光正好,却温暖地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