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和吕风也有偶尔争执的时候,但从来不曾真正置气过。不消几句话,便能对视而笑。
吕湛有时还会调侃,“你们能不能吵时间长一点,每次都这样,听着也不过瘾。”
所以他这一次定是以为,这次和往常的斗嘴小闹一样。
我和吕风相视看了一眼,两人并没有说话。
吕湛从阳光中走出来,坐在了我身边,对我说:“不用说,一定是你惹了哥哥。”
吕风听了在一旁偷笑。
我听了不服气,嘟囔着腮帮子:“你就知道护着你哥哥!不理你了。”
吕湛道:“每回你生气,都要说句不理你,到现在还不一直相安无事。”
被他说中事实,我顿时脸涨通红,跳离了桌子,一手指着他:“你!你……”
吕风和吕湛一同笑着,那画面晃眼地狠,我舌头打结,脑袋空空,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湛少爷,老爷找你。”不知何时,一个小厮立在门外,弯着腰通传。
吕湛先是一愣,随后对那小厮说道:“好,知道了。”
然后扭头对我和吕风说:“吕父从来没独自找过我,不知这回有什么事。我去去就回,你们要吵架,等我回来,我也好听听。”
我和吕风当然知道吕父找他什么事情。
都默不作声,看着吕湛离去的身影。我和吕风就在屋中默默得等着。
等吕湛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沉。
不等我们发问,他就面色惨淡地说了句:“我要进宫了。”
也许,我真的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三天后清晨,吕湛离开的马车早早得就在外面备下了。
我和吕风得到特许,可以去送他一程。
已是深秋的时候,外面树木萧瑟,凉风袭来,我不由得裹了裹外衫。
而在马车旁的女子,丝毫不为寒风所动,那风只是吹起她的青丝,平添了她的妩媚,她就是吕父近日的宠姬,当今王后的妹妹,而以后要顶替赵姬当上王太后的女人。
吕湛微凉的手帮我朝内整了衣衫,“在吕府好好照顾自己。”
我看着他温润的眼睛,点点头,“恩。”
随后他的头慢慢靠近我,最后俯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娶你。”
我心中像是被一滴雨溅起了涟漪,眼中不知怎么涌起了雾气,只不过发了一个音,声音便有些颤抖,“恩。”
然后,他抱了抱我,转身就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轮咕咕向前滚动,我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原来的眼中的雾气凝成了泪珠汩汩得落下。
风还在瑟瑟地吹,载着吕湛的马车早就看不见踪影。
然后我才听见吕风的声音:“回去吧。”
——
吕湛进宫后半年,庄襄王病薨。秦王嬴政登基,但是朝政由吕相把持。
吕府达到了鼎盛时期。
吕湛离开以后,我和吕风的话也少了,每人住一屋,也未曾多往来。有时碰到了,不知为何,眼神相对的时候,总感觉他会躲着我。
提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我总担心吕父哪天会把我嫁出去,或者像吕青一样,作为礼物送出去。然而直到我20岁,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渐渐地,上门提亲的人也渐渐没有了。
然而吕父是绝不会养无用的人的,何况我这颗棋子已经撞破了他的野心。
直到有一天。吕父把我带进了秦王宫,当着重臣的面,让吕湛立我为妃。
本来欢歌笑语的宴席顿时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吕湛的面容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显得更加沉稳刚毅。穿着王服的他竟然也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吕湛面上笑着,但我知道,他在忍,因为我发现他拿着酒箸的手已经用力的发青。
他说:“仲父的好意怎么能拒绝,来来来,为我新纳的妃子干一杯。”
众人也应和着一齐喝下。
我被要求现了一只舞之后,就被宫中管事的丫鬟带了下去。
我在偌大的宫殿中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吕湛的身影。
直到宫里掌了灯,吕湛才从灯火中走进来。
我看着他,眉目之间早就退了稚嫩之气,显得器宇轩昂。
那日分别时的场景又一次在我脑海中重演,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其中最想说的不过便是,那说的“等我回来娶你”可还记得。
终究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走到我面前,笑了笑,道“你还真的等了。”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当然一直在等。
突然他面目有些狰狞,一手掐住了我的脖颈,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你要是只在吕府中还好,偏偏被那老贼送过来!”
我的双脚已经有些不着地,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放……放手。”
等我快到极限时,他终于松开了手。
我一下子倒在地上干咳了一阵。
“你……做什么?”我断断续续的问。
“我做什么?”他蹲了下来,也是朝我笑笑,只是觉得那笑容,很陌生。
“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他抬起了我的下巴。
“果然好姿色,当年我会喜欢你,并不是没有道理。”他转而打量着我的脸,又道,“只是不知,你用你这姿色,迷惑了几个人?”
他薄唇轻吐,说出两个字:“吕风?恩?”
我脑中一荡,只觉得两眼发白,脑子早已停止运转。
他叫着吕风的名字,仿佛是个陌生人一般。
那个怯生生躲在吕风身后叫着“吕风哥哥”的男孩,那个笑得如春日清泉般说“你又惹哥哥生气”的少年,早已经不在。
他眸色凌厉,只留下袖间的一缕风。
“我早已经是昔日的吕湛,而是这秦宫的主人,秦国的天子嬴政!”
他眼中闪出寒光。
“而这都是你和吕风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