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烛九阴家以后,我被迫成了他们和夜色上层联系的纽带。周敏也从昏迷中醒过来,现在正在努力消化着烛九阴和她讲的妖怪常识。
也难为她了,一个人类一晚上要消化这么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而且烛九阴的讲解加上毕方的插画,除了说明了我们都是妖怪以外,并没有让人听懂其他以外的信息。
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夜色,在舞池跳了一会儿舞,我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坐到吧台,看看有什么新鲜喝的。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杯广岛之恋。
我顺着手看去,心中一动,原来是她,她皱着鼻头,看上去竟然有点俏皮可爱。
她扭头问我:“诶诶,你也是那个东西吗?”
我有些无语,开始给她普及起妖怪的基本常识,讲了一会儿发现她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和她讲的听进去多少,便有些悻悻然。索性停下不讲了。
然后她又问起了陈默和穷奇。知道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以后,她长久地愣住,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一闪而过。
我没有在意,多以为她是被一下子塞进这么多妖怪知识而吓到了,我想拍拍她的背安慰一下,却被她再次恶狠狠地瞪着眼警告,离陈默远一点。
说完她蹬蹬蹬踩着高跟鞋上楼,我看着她的背影和脚步声,不知怎么,竟然感觉到一丝寂寞。
大概是之前的酒劲上来,有些醉了。
“一杯长岛冰茶。”我向酒保招手,一口饮尽。
心里凉凉的。
——
几杯冰饮下肚,最终还是放不下那个背影,我决定跟过去看看。
找到她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和陈默讲话,不多时,陈默挥着手离开。
走近了,只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呢……”
听着她重复这句话,心里有些酸。
我看见她对着镜子,苦笑了一下,然后拨开了水龙头,随着花花的流水声,低声地哭了起来。
那呜咽声微小绵长,像是细细的雨水,打在我的心间,拨乱了我的所有思绪。
她蹲在里面,我站在外面,只隔着一面墙。
却感觉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其实很远。
我很想走过去,摸着她的发丝,说一句别哭了,却始终迈不开脚步,只能站在原地,听她哭了很久很久。
很快我便知道了她那天哭泣的理由。
就在和应淼商量怎么捉住九婴的时候。
一个叫韩辰的男人提出自告奋勇去当诱饵。他走进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的就是她。
她那天编了头发,穿着白衬衫和橘色风衣,很有知性女白领的味道,和在夜色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也许这才是她原来的样子,我想。
当韩辰提出自己去当诱饵时,她心事重重,当韩辰说自己可以坚持5秒时,她的脸煞白,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她一遍遍地说:“让我来,让我去。”像是复读机一样,脸上的表情悲伤而绝望。她拽着韩辰的衣袖恳求,样子简直就像妻子求丈夫不要上战场,要是他死了,自己也活不成了一般。
她那副样子,我看着刺眼。
我注意到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抓着韩辰的手还在发抖,这个女人明明害怕的要死。却……
从这时,我意识到,她可能是爱着这个叫韩辰的人的。
而这个叫韩辰的男人还浑然不知。
我突然有个念头,要是她这样对我就好了。
我心烦意乱,她还在求韩辰让自己替他去,韩辰在好生劝她,说她去了只能坚持3秒,没什么用处,反而白白送了性命,可她死命不依,关键的是在两人互相要求去当诱饵期间,他还握着她的手。
我还记得,那双手,给我递过长岛冰茶。
现在却被握在别人的手中。
“男人之间的事,你少插手!”我突然吼道。
她明显吓到了,眼泪差点都缩回去,样子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绵羊。
我有些后悔声音这么大。把她吓得梨花带雨。但是看到她终于不拉着韩辰,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行动那天,我真是没有想过去插一脚,他们那么多人捉个九婴,早已经绰绰有余,只要九婴敢出来,今天他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去只是多了个看热闹的,而这个热闹我是一点都不想看,我看见那个韩辰,心里就烦。
我去做什么?保护韩辰?凭什么?
很快我就知道凭什么了,凭他是她喜欢在意的人,凭她泪眼朦胧地来求你。
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住的地方的,大晚上她穿一件单薄的针织衣就出门,扎着马尾,头发早就被吹乱,现在的她又像一个青春无敌的大学生。
她一抬头,我就看见她通红的眼睛,说话还带着鼻音:“求求你,去救救韩辰吧!”
只那么一眼,我就不忍心拒绝。
我的耳边又想起了当时的呜咽声。
心里又是一阵心酸。
夜晚凉风习习,我扶着她的肩膀说:“走吧。”
我带着她飞上了几万里的高空,找了一块合适的云层,给她施了法让她可以踩在云层上。
事实证明她我来还是很明智的选择。
穷奇和陈默半路开溜,毕方和烛九阴一对活宝完全沉浸在斗嘴打架的乐趣中。
只有她,在万里的云层上,明明害怕地发抖,还是一个劲地朝下看,这里的高度,连吴念这个货真价实的妖都看不到,何况她肉眼凡胎?
我捂住她的眼,声音柔得连我自己也有点不相信:“害怕就不要看了。”
她却抓着我衣服的一角催促:“那你告诉我韩辰的情况。”
我的心里像针刺了一下。
“他怎么样了?”她又轻轻拽了一下我的衣袖。
我赌气地心想,才几秒钟时间,他能怎么样。
眼神一转,却看见韩辰被九婴从背后贯穿。我失声喊了出来:“韩辰!”
她身子一抖,几乎要晕过去。我搂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去。
我自私地想,韩辰,你可不能死。
我怕她会恨我。
而她恨了我就再也不可能爱我了。
不可能爱我,才是我怕的。
还没开始就断绝了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