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精心养了一年多的爱马被一个它刚见没多久的陌生人轻松驯服,李正有点傻眼了,这时李清已经骑了马儿溜了一圈回来,他牵过缰绳,扶了一把要下马的李清,轻声问道:“你刚刚在它耳边说了什么?”
李清皎洁一笑:“不告诉你。”随后将马绳递给了一旁的小厮:“还麻烦你把它带回马厩去。”
在李正身边一直站着的李达哈哈大笑了起来,“少爷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哦,这下宝马易主不说还易了名,这下想要拿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喽。”这一帮人虽然名义上是李正的侍卫,但是相处时却不太注意主仆之分,大多性格豪爽,说话也直来直去。
李正装作可惜的模样,摇了摇头,“失策失策,以后再也不会拿心爱之物打赌,这回我可亏大了。”
大家都听出其中调侃意味,言语中也并没有不舍的感觉,校场上不时笑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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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宝殿,面观如玉的少年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手中翻着折子,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清。
下面跪着的正是大将军李炎。
不多时,龙椅上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折子,一双黑眸看着殿下跪着的人,脸上露出狭促的笑:“爱卿算是想通了?”
“臣任圣上差遣,从此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哦?”少年一手撑着膝,身子朝前倾了些,“我曾经记得你对我的评价可是城府极深,恃才傲物,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个闭耳塞听。不过才2年的光景你就可以为这样的君主肝脑涂地会不会有点为难爱卿?又或者,你根本就没想过让这样的人坐上这龙椅?”
这些本是他和一位亲近的好友的隐秘之谈,没想到竟然传到他的耳中,那位朋友绝对不会出卖他,也就是说,这位年少的君主早就在登位之前就在自己周围布置了眼线,如今他已经得偿所愿,登上皇位,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自己当日虽是无心之谈,但也暴露了对他的真实看法,背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臣当日有眼无珠,口不择言,还请圣上宽心,饶恕臣当日的无知。”
“爱卿多虑了,朕只是玩笑话,你不必当真,我与李正从小相识,将军的为人我也很明白,看在这两层关系上,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少年嘴角仍擒着笑,语气却让人轻松不下来。
不提李正还好,提了反而让李炎更加不安。最后他还是提了提胆子,声音有些颤抖:“还请圣上,放过小儿。”
“大胆!”少年一拍龙椅,周身散发着怒气,“照你这么说,我还能害了李正不成?”
“臣不敢。”却不是否定的口气。
少年挑着剑眉,“我看你敢得很!李炎注意你的身份!”
“是臣僭越了。”
少年这才有些收敛脸上的怒气。
“记住你处的位置,记住你应该做的事。下去吧。”
李炎低声应了,退出了大殿。
出门的时候,看见朝中元老杨廷和,在正德皇帝驾崩之后,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把持了朝政37天,最后和朝中一众大臣在诸多藩王中选中了朱厚熜。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千挑万选的新皇帝上任没多久就给这位扶他上台的老臣一记猛药,追封自己的父亲为先王。杨廷和贵为三朝元老,在武宗时期,多亏了他朝中才能稳定,而他当机立断选出了朱厚熜为新帝,大概也是他为人臣以来遇上的第一个让他如此头疼的主子。
“杨大学士,圣上有请。”殿中门人通报。
杨廷和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炎,并未说什么,进了大殿。
情况如何,局势怎样,想必这位老臣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今日此时之后,自己再也不是他能拉拢的人。
李炎叹了口气,离开了。
——
夜色已深,李府中早已静谧一片。李正屋中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一个黑影在窗外一闪。
“谁!”李正感到来人气息,低声喝道。
那黑影自知躲不过,只好现身。烛光中映出了一个少年姣好的身影。
李正原本防御之心放下,却有些惊愕来人:“皇上?”
正欲行礼,朱厚熜扶住了李正欲跪下的身躯:“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分。”
“这……”李正有些迟疑。
朱厚熜嘴角挂起一丝苦笑:“如今连你都如此这般了么?”
李正站直身子,看着少年熟悉的面容,比起最后一次见他,又多了几分贵气,眉间却更加肃然,当藩王,被人猜忌怀疑,提防利用,当上皇帝,省却了那些烦恼,但是想必也有他的不容易。其中种种自己自然不能体会。
朱厚熜撇了一眼李正的身后,看见他案上翻着页的书籍,走过去看了看,竟是兵书,不禁笑了:“就你能对武学这么痴迷,要是你好文,也许我还能给你个大学士做做。偏偏是个武痴……”
本朝中文轻武,他也是知道的,大学士的话自然也是取笑之言,朝中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经过风雨的大人物,哪能说做就做的。
“你就知道取笑我,做了皇帝也不改。”
“习惯了,没办法。”朱厚熜笑道,眉间却闪过一丝苦涩。
面前站的是他从小的至交有人,他有苦恼,自己又怎么看不出。
“你在皇宫,还好吗?”但终究细问,就是僭越了君臣的本分,就算他再愚氓无知,这一点,心中还是明白。
“当然不好。”朱厚熜收起苦笑,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李正帮这个好朋友想了半天过得更好的方法,最后还是苦着脸总结道:“那你也要继续做下去……”
朱厚熜拍了拍李正的肩:“方才是骗你的,做皇帝能有什么不好,这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呢。”
“那你……”
朱厚熜再次拍了拍李正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感概道:“现在也就只有你能真心实意地为朕着想了。”
“你是我朋友。”
朱厚熜看着李正认真的黑眸喊出了他的名字:“李正……”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等着下面的话。
朱厚熜看着这双真挚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就问出了心中憋藏了很久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他肃然住口,没有说出下面的问题,他挥了挥搭在李正肩上的手:“罢了罢了,不问了。”
李正可是等着他的话却被吊在半空,他簇了簇眉毛,“你总是这样话说一半,弄的人不明不白。”
朱厚熜笑道:“你就这样不明白着,挺好。”
“算了,我也从来没有搞明白过你。”李正嘟囔着,语气中有些抱怨。
突然两人都感觉到门外有人的气息。朱厚熜身形一闪欲从窗户出去,一脚踏上窗沿时,身形一顿,转身提醒道,“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来过这里。”
李正点点头,黑影很快就消失了,几秒之后气息也消失不见,李正知道他走远了,自己门却被敲响,“少爷,王总管差我提醒你要早点休息。”
“哦,知道了。”李正应着合起了案上的书。
自己那个父亲啊——李正摇了摇头,吹了灯,休息去了。
——
自从得了这匹汗血宝马,李清就要比平时更加早起,给马喂料,刷洗等,虽然累些,但是这马儿也通人性,有时和它说的话,竟好像能够听懂似的。
昨天托采办买的胡萝卜到了,今天李清起的比平日还要早些,她拿起一根,放到球球面前,“吃吧。”一手顺着球球的鬓毛,“你脾气可真是大,不过几日没有,你就不理我了,以后你再这样任性,我也不理你,让你一辈子也吃不到又大又新鲜的胡萝卜,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你原来的少爷主人,什么都由着你,我说到做到的,知道了没有?”
球球不服气地噗了两声,任然卖力地吃着李清给的胡萝卜。
“原来你就是这么收买它的?”李清寻声望去,只见李正一身玄袍立在不远处,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见她看着他,他几步走到跟前,拿起蓝中的一个胡萝卜,左右看了许久,“你给他吃这个?”
这宝马原先的饲料都是经过马童精心挑选的上等草料,这胡萝卜……他一个印到脑子里的竟然是驴子的形象。
李清一把夺过李正手上的胡萝卜,递到球球嘴边,“你养了它一年多还不知道它喜欢什么,那怪谁?人的口味还因人而异呢,马为什么就不可以?”
球球叫了两声表示赞同。
李正觉得好笑,这马的主人几日前还是自己,这人的主子到现在也还是自己,这一人一马在前主子和现主子面前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尤其是这个球球,叛变也没他这么快的,自己看马的眼光还是有待提高啊。
“过几日,我叫上小虎,阿翔,阿忠他们几个一起去赛马怎样?你难得得了这好马,不拿出来溜溜不是可惜了?”其实也只是突然想到的主意,看到她和球球说话的样子,自己就想看看她骑上马又是个什么模样。
英姿飒爽,他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这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