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瑾的信中,张信得知苏游也才离开东都三日,可从宋颢的报告中,苏游昨晚便已到蓟县了。
到底谁的情报出现了偏差?
说起来这又一点都不矛盾,或许宋颢的消息才更接近事实,张瑾之所以三天前才得知苏游南下,多把那还是因为杨广在保密工作中下了功夫,或许他要的就是苏游查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想清楚了之中的前因后果,张信的心倒慢慢平静了下来。
张墨看着父亲皱着眉头半天无语后,不由自告奋勇地说道,“父亲,让海儿动手吧。”
“胡闹!”张信断然拒绝,他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这种官场斗争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绝不能参与,你立刻回东都!”
“可是父亲……”
“没有可是!”张信勃然大怒,连他都意识到和苏游的斗争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他的儿子居然还想主动请缨,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张墨执着地进言道,“父亲,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你立刻走,现在就给我走!”
张墨恨得牙齿咯咯直响,但也不敢过于顶撞父亲,只得一抱拳,“那好,我走就是了。”
张墨转身便向外走去,远远只听他的大吼声传来,“走!我们东都!”
张信眉头皱成一团,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怎会这么简单就走?
想到此,张信随即叫来一个跟了他三十多年的心腹吩咐道,“张国力,你给你我看好这兔崽子,押也要把他给我押回东都去。”
“可你.......”张国力点头领命,却又有些担心张信,现在的彭城虽然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但内地里却是山雨欲来啊,张国力跟了张信几十年,怎能连着都看不出来呢?
张信摇了摇头,笑着问道,“你怕我斗不过那小子?我过的桥比他走的路多,我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
张国力虽然知道他有些重口,但此时也不好指出来,只好抱拳道了句“珍重”,随即转身追张墨而去。
彭城郡云来馆,这里是彭城郡的官方驿馆,一般只给重要的官员使用。
云来馆占地五亩,由五座院子组成,每座院子都有十几间屋,还有专门侍候官员的馆吏;但这座占地五亩的大驿官此时却只有一名官员居住,那便是年关到来,却不得休息的苏游。
苏游原本是想在客栈下榻的,但午饭以后,张信便来拜访了苏游,看在他有诚意赔偿吕忠肃哪二十多条货船的份上,苏游只好挪到了这云来馆。
当然,因为这儿房间多的是,所以跟着苏游的那一百来号人也都住了进来。
苏游到了驿馆后,还没来得及洗去风尘,便开始有客来访,这些客人当然是彭城郡大大小小的官吏了,他们的郡守张信中午时便与苏游会过面,所以他们此时也不算越位。
苏游昨晚睡得并不好,到了驿馆后本想马上歇息的,可官场上多个朋友多条路,至少不能随便得罪人。他只好打起精神,不厌其烦的接待每一位来访者,倾听他们千篇一律的恭维之词,然后还以适度的恭维,保证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而来,开开心心离去。
接待了两三个人,苏游算是睡意全消了,然后便到了晚饭时间。
简单地吃过了晚饭之后,苏游本以为会消停些的,哪知客人还是接二连三地来,这使得来雁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苏游无法,只好让人带话给管理驿馆的官吏,“早些把驿馆的门给闭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苏游不由得哈欠连连,来雁北伤风刚好,早已经在床上等苏游了。
苏游迫于环境和天时,只想着赶紧洗洗脚便睡了,哪知驿馆中的小丫头却似不知冷暖,偏偏端了一盘都能烫掉猪毛的水进来。
苏游刚把脚伸进去以后,便不由得咬牙切齿地低呼了一声,“我擦!”
小丫头听了苏游的惊呼,刚才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立时打了个激灵,忙问道,“凉水加多了吗?我给你再打点热水来。”
苏游本想斥责她是不是“观世音派来的逗兵”,可看她一副似乎没睡醒的样子,也就自认倒霉,长叹了口气道,“没事,你下去吧。”
“对了,我记得有一偏方,用醋泡脚的话,可以预防风寒,要不我给御史拿点醋来吧。”小丫头犹不没有苏游不耐烦的觉悟,唠唠叨叨地说道。
苏游摆了摆手,连声说“不用”,那丫头却以为苏游是跟她客气,转身跑出去以后连门都没关就自个找醋去了。
苏游心中正在腹诽这马大哈似的小丫头,她却很快就跑了回来,手上还多了一个罐子。
“放着罢,待会我自己放就好了,谢谢你了。”苏游最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好,连忙点头称谢。
小丫头原本就想着把醋拿来就离开的,听了苏游的谢谢后又不由得蹲了下来,随即往盆子里倒醋。
苏游无法,只得依了她,试了几次水温,这才把脚泡了进去。苏游泡上了脚,喊了几句“雁北”没听到回应后,只好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直到盆子里的水冷了下去,苏游才用毛巾擦干脚,然后端着盆子打开了房门。
苏游原本想随手把手中的水泼到天井中的,但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后,想及这水要是泼出去怕是要结冰的,于是便多走了几步,往道旁的冬青树上“哗啦”一下泼了过去。
苏游又怎会想到,在冬青丛后面,此时静悄悄趴伏着一个鬼魅似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的素质极高。就算被洗脚水兜头浇透了,竟然一动也不动。
待苏游走入房中关好门后,那黑衣人才无声息的动了一下,从花丛中闪到墙根下。
谁知湿透了的身子不动还不要紧,一动便透骨凉啊,不由暗道:“出师未捷就喝洗脚水,苏游啊苏游,你死得也不冤。”
“哈欠!”苏游并不知有人正念叨自己,但他打完一个喷嚏之后又不由对刚才那小丫头腹诽起来,“不是说洗脚水加了醋就能预防感冒的吗?这又是怎么说!不行,我怎么感觉满脚都是醋味?”
或许是潜意识在作怪,苏游感觉自己满脚醋味之后,只好重新到火炉上倒出来半盆水。
又读了一会书,苏游这才擦干净脚端着盆子出去倒水;待走出门去以后,苏游突然感觉离自己不远的墙根那似乎传来一股醋味。
是错觉吗?
苏游响都没响就把手中的半盆水“哗啦”一声泼向了墙角,躲在墙角的黑衣人哪想到苏游瞎猫碰上死耗子?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人也不可能两次跨过同一条河,但黑衣人却在一晚喝了两次苏游的洗脚水,他愤怒之余,也拔出了自己的剑,恶狠狠地向苏游刺来。
但他却没想过苏游第一盆水泼到他身上后,从他身上流到地上的水却已结成了冰,他刚一动身子,就失去了重心,随即一个踉跄往苏游后背冲来。
半丈的距离,苏游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危险后便转身用脸盆护住胸前要害部位,并大喝一声,“谁!”
黑衣人的第一次攻击有些因为脚下的踉跄和受了半天的风寒而大失水准,苏游慌忙之余竟用木盆当成盾牌挡住了这一次攻击。
但有了第一次显然会有第二次,黑衣人抽出长剑后当头便往苏游的头上劈了下来,苏游左支右拙地躲开了他的第二次攻击,同时也抡起木盆往黑衣人当头砸了过来。
黑衣人躲开了苏游的攻击后,又是一个踉跄,再想攻击苏游时,却感觉虎口一麻,随即是“当”地一声兵器交接之声以及一个女音,“有刺客!”
“雁北来了。”苏游听到来雁北的声音之后,当即把木盆砸向了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苏游不仅能把木盆当盾牌使,能当武器使,想不到他还能当暗器使。
这么大的暗器当真不好躲避,黑衣人的肩膀当即中招,此时他再想击杀苏游已是难上加难了,就算拼了老命恐怕也是不行,于是他就可耻地匿了......
黑衣人忍着有些酸麻的肩膀,急速往墙边退去,而王伯当翟让则纷纷呼喝着冲出了屋子。
“他跑不了!”王伯当看着足有两丈多高的院墙,冷笑着拉紧了弓弦。
但那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当他到了离院墙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当即蹲了下来,就听喀嚓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崩弦呼啸的响声,他随即如大鸟一般飞身而起,眼看已是到了墙外了。
“嘣”!
王伯当的松开了弓弦,一支利箭径往黑衣人的后背而去。
苏游看不清楚王伯当是否已经射中了黑衣人,但想着刚才被偷袭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被汗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给我追,把火把点起来。”苏游大喝一声,领头往外走去。
“先生,外面危险。”翟让当即拦住了苏游,关切地建议道,只是半天的功夫,他也像王伯当等人一样称呼苏游为先生了,而不是说好的“苏先生”。
“这么多人在,怕什么?”苏游反问道。
“是我等懈怠了,请先生责罚。”吕忠肃似乎从苏游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赶忙揽过责任道。
苏游摇了摇头道,“我罚你们做什么?我意思是他已如丧家之犬,你们还在这耽误时间的话......”
苏游话音才落,吕笙已经返身回来,原来苏游刚说完追的时候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吕笙低声报告道,“他应该是中了王兄的箭,地上有他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