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陀战死大海寺之后,秦叔宝和程咬金在迫不得已之下,带着五百残卒投降了瓦岗军;罗士信则拼着最后的勇力,收拾了三千余张须陀的溃兵,退往虎牢关。
这一天,杨广因为听信虞世基的谗言,终于发了一封召回接连大胜的杨义臣。
这一天,吕笙带着十余护卫以及苏游的问候,终于辗转来到马邑见到了李靖。
李靖听说苏游欲要讨伐高丽的消息后,口中自是赞赏有加,恨不得长一双翅膀加入他的军中,但一听到瓦岗寨时,他却情不自禁地哑了口。
李靖一直就是当兵的人,保的是大隋的基业,突然听说苏游造反时,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至于苏游以瓦岗为根据地,李靖就更不看好了,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瓦岗寨的人员太复杂了,迟早会生乱......”
吕笙对于李靖的预言,自然感同身受,当即点头道,“先生也并不勉强郡丞一定要去瓦岗,只是特意让小人提醒,——一定要注意李渊以及刘武周,先生担心他们会投靠突厥人造反。”
李渊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吕笙话已带到,就此告辞。
临行前,吕笙又给李渊留下了二十个手/雷,又告知了李靖基本用法,李靖并不把这些奇/淫技巧当一回事,但对于苏游的厚意,还是铭感五内的。
送走了吕笙之后,李靖回转客厅时,红拂女已经拉着一儿一女走了出来,看着远去的吕笙皱眉道,“横波也是个不甘蛰伏的,看来这天下要大乱了......”
“天下早已大乱了,现在这乱贼啊......”李靖摇了摇头,伸手抱起了已经五岁的儿子。
“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只是乱民们小打小闹,可现在李密去了瓦岗,这起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听说武安郡郡守元宝藏也反了?”红拂女有些担心起来,她刚才自然听到了吕笙劝告李靖的话。
“元宝藏已被剿灭了。”李靖苦笑着说道。
元宝藏的起事犹如昙花一现,他占领黎阳仓,似乎只是为了呼应李密横扫荥阳郡一般,他被剿灭之后,他的书佐魏征便投奔了李密。
李密自从在大海寺击杀了张须陀之后,瓦岗军的势力急速扩张,几日之内兵力就已达到了六十万,一举成为了中原第一大乱军。
因为李密从南中带来的秘密武器已经用尽,所以无法复制拿下金堤关的成功经验再次拿下虎牢关,所以扩张势力的方向只能是往南或往东。
因为李密战功卓著,翟让允许他独立建制,李密由此打出了蒲山公的旗帜,建立蒲山公营。李密由此一路东进,河南各郡县官员纷纷投降他。
打下东平郡时,东平书佐祖君彦也投降了李密,此时李密的蒲山公营已有三十万之众,远远超过了翟让的二十万人马。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李密和翟让之间的内部战争,势在必行。
而此时,张须陀被李密在大海寺伏击而死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江都。
“张须陀为国捐躯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有哭的,有笑的;剩下的一部分,则与虞世基一样大汗淋漓、惊恐不能言。
虞世基呆呆地拿着从前线传来的战报,脸色苍白,嘴唇发干,豆大的虚汗一粒粒从额头滚到了嘴角,尽管此时外面正大雪纷飞。
虞世基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到了屋外有人踏雪而来,但他却懒得起身去为来人掀起门帘。
冬日的午后,围炉而坐,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
可现在.......
看着掀帘而进的人是裴蕴时,虞世基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欲言又止,“裴御史.......”
裴蕴的脸色并不比虞世基的要好,显然他也听说了张须陀的实训;尽管他同样与张须陀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可听到张须陀的死讯之后,他却比死了爹娘还难受。
“打算怎么跟陛下交代?”裴蕴故作轻松地拿起了茶杯,盯着虞世基笑道。
“张将军是国之栋梁,他如今为国捐躯,只怕陛下受不住这个打击啊.......”虞世基摇了摇头,又反问道,“要不,咱们还是让宇文述......”
朝廷原本有五贵之说,相当于杨广的内阁成员,但苏威早在下江都以前就被裴蕴整了下去;除此之外,还剩下宇文述、裴世矩、裴蕴以及虞世基。
虞世基当然不敢当着裴蕴的面坑裴家的人,所以想的第一个目标也是唯一的目标宇文述。
裴蕴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宇文述病重起不了床了,这个老狐狸......”
虞世基一愣,想不到宇文述老奸巨猾,竟然在关键时刻抽身而去了,这会他除了感同身受地低声骂一句“老狐狸”之外,还能如何?
裴蕴看了看虞世基,再次出声道,“我之所以来找虞侍郎,是想与你同进同退啊。看来张须陀的死是瞒不下去了,要不然咱们长痛不如短痛?”
裴蕴的意思,显然是想向杨广坦白了,毕竟张须陀是大隋数一数二的基石,杨广最近也一天会问两三遍关于他的消息,想瞒是瞒不住的......
更何况前段时间,虞世基还像杨广出了个召回杨义臣的骚主意?
没有了张须陀和杨义臣在前方冲杀,河北的盗贼死灰复燃,瓦岗贼杀下江都,那都是可以想见你的事情。
虞世基点了点头,连忙陪笑道,“下官都听裴御史的。”
两人联袂出了虞世基的家,一齐往江都宫而去。
才到宫门时,便见一个通事舍人正要出门来,他见到两人后当即微笑着招呼起来,“陛下正要召见两位贵人,这倒巧了。”
虞世基当即往怀中的荷包摸了几片金叶子,一边递给那舍人,一边笑问道,“不知陛下召我等入宫,是何要事?”
舍人把金叶子照单全收,却摇了摇头道,“恕我不知。”
裴蕴和虞世基跟在通事舍人身后,心思重重地进入了宫中,正见杨广容光焕发地端坐在龙案后挥毫写字.......
杨广听到了脚步声后,看到是裴蕴和虞世基到来时也是有些意外,却还是当即发下了毛笔,摆了摆手道,“二位爱卿来得巧,赐坐.......”
裴蕴和虞世基战战兢兢地坐了,前者当即有些不安地问道,“不知陛下宣召我等,有何要事?”
杨广点了点头,有些急切地问道,“我计算着,今儿差不多该有张须陀的消息了吧?不知二位爱卿今日可有好消息给朕带来?”
杨广的问题,裴蕴并不感觉奇怪,因为张须陀的消息在几天前就成了他的日常问题了;可现在,裴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虞世基却离开了座位,突然跪倒在地,悲声道,“陛下,张将军为国捐躯了。”
大隋朝向来是不兴跪礼的,跪拜的人通常只有父母祖先,或是死人......
可随着虞世基跪下之后,裴蕴也默默地离开了座位,“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边,挤着几滴眼泪道,“请陛下节哀.......”
杨广看着两个臣子惊世骇俗之举,当即一愣,好半天才问道,“张将军为国捐躯?节哀?哪个张将军.......”
闹了半天,杨广还不知道裴蕴虞世基口中的张将军是张须陀,这也是因为张须陀此前百战百胜,杨广从未料想过他会有战死沙场的一天。
裴蕴听着杨广的不解,心中更是惶恐,却还是哭着道,“陛下,张须陀将军在剿杀瓦岗贼时,在大海寺遭遇伏击......”
杨广听到裴蕴之语,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但他却笑不出来,而是伸手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喝道,“恩?你胡说!裴蕴,你可知欺君之罪!”
杨广他不能相信这样的坏消息,也不敢信,更不愿意信。
张须陀百战百胜,带领五万精兵去剿杀区区十余万乱军,怎么可能会死?
裴蕴也不知如何给杨广解释才好,只是用额头“咚咚咚”地碰击着地毯,不一会便流出了血来。
虞世基也知裴蕴这是用自残的方式来逃避罪过,可他又怎能有样学样?
看着刚才站起身来的杨广,又踉跄着坐倒在龙椅上,虞世基也只好硬着头皮,哭着道,“陛下,裴御史所言千真万确。微臣所说,绝无虚言,陛下还是节哀顺变。”
杨广听着虞世基的哭诉,终于被迫接受了事实,当即缓缓的合上眼睛,两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杨广身为帝王,虽然第一次在臣子面前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却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当即命令道,“来人,把裴世矩和宇文述给朕召来!”
太监们当即领命而去,哪知才过了一小会,王义便轻声回报道,“陛下,驸马宇文士及在殿外求见......”
“他老子躲着朕,他这会来找朕做什么?”杨广眉头一皱,不满地说了一声,却还是点头道,“宣他进谏!”
宇文士及刚走进大殿门口,便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匍匐而进......
杨广也不知宇文士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即忍着郁闷,开口问道,“你怎么?”
宇文士及终于缓缓抬头,抹了一把鼻涕后,缓缓说道,“陛下,我父宇文述于未时一刻离开了人世......”
“什么!”杨广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宇文士及,当即失声起来。
跪在下面的裴蕴和虞世基也是一愣,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才好,之前他们曾无数次想要把宇文述挤掉,可现在......宇文述死的可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