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林与许盛早早的便起来了。天刚朦朦亮,就带着林少启的尸身朝城门走去。只等城门一开,便要出城。
原本守城的士兵还打算对他俩盘问一番,但见到云凌与许盛穿着打扮十分寒酸,又听说是兄长半夜急病而亡,赶着要出城埋葬尸体的,就兴味索然的放了行。
顺利出了城,云凌挑了一棵大树,打算将林少启埋到树下。二人合力挖了个坑,便将林少启好好埋葬了。看着小小的坟堆,云凌突然感到一阵黯然。这阵子她见多了死人,原本也有些麻木了,但是林少启确实对她不错。她不免有些感慨世事无常,昨日还一起战斗的战友,一夜间便再也见不到了。
见事情完成后,云凌扔给许盛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后便打算离开。
许盛一见云凌要走,连忙伸开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还未从云凌口中得知关于妹妹的消息,怎么肯就此放她离开。
“云凌,你说过会告诉我幺儿的消息。现在便跟我把话说清楚了吧。幺儿她现在怎么样了?”许盛紧张的盯着云凌,掌心不由得微微出汗。
云凌看着许盛期待的目光,下意识地转过头不去看他。“若是我告诉了你事情的真相,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难道幺儿已经死了?她真的被林勇泽给害死了?”许盛听了云凌的话,马上便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不,她没有死。我也是不久前才确定了她的身份的。”云凌见许盛这般反应,也有些不忍,最终那个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他。“你的妹妹幺儿,如今已经改名叫做许媛了。她被林勇泽收为义女,养在林府的屏苑里。平时我见了她,也要恭敬的称呼她一声媛师姐。”
“这么说来,她过得不错?可是为何她不曾想过要回家看看?难道她就不想娘,不想我这个哥哥吗?”
许盛听了云凌的解释神色稍缓,但是却又感觉到一丝疑惑。
云凌看着许盛与许媛有些相似的面容,不禁微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她说自己从小便被林勇泽养在林府,已经习惯了林府里的生活。”
这句话,云凌说的很慢。她并不想直接对许盛说,许媛已经不想再认他这个哥哥了。
许盛也不是个傻得分不清好坏的人,听云凌这么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她做惯了林府的大小姐,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许盛苦笑一声,对这个事实感到既痛心又无奈。“没想到,倒是我自作多情,担心她过得不好。人家却早已经是枝头上的凤凰,与我这种俗人不同了。”
“你有何打算?”云凌担心的看着许盛,害怕他会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她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人,并不愿意见到许盛出事。
许盛闻言只是嘿嘿一声苦笑,并不愿再提妹妹的事。“你呢?我看你半夜带着个死人往我家跑,恐怕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吧?你又有什么打算?”
云凌听到许盛转移话题,便也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说道。“我准备回乡。”
“怎么?你不留恋在林府的生活吗?为什么要回去?”
许盛知道云凌进入林府的目的是为了替家人报仇,此时却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只是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胡说八道了。
云凌却并不在意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我要报仇!”
她的话掷地有声,显出了自己的坚定决心。
许盛听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当初你不是为了报仇才进的林府,如今却又为了报仇而离开林府?”
“当初我为了扳倒仇人的靠山这才离开了家乡,到了永州城投靠林勇泽。本来也是打算借着他的力量行事的。只不过如今想来,自己当初未免太过天真。现在,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力量能够亲手手刃仇人,自然是不愿意再当他人的棋子的。”
云凌稍微解释了几句,显然因为这些事也感到了压抑,难得有个认识的人可以听一听她的心里话,忍不住就对着许盛说了自己的心事。
许盛看着云凌白皙的侧脸,微微点头。忽然就握紧双拳,对着云凌道,“既然如此,那么我陪着你一起回去吧。我也想要出去外面看一看,见识一番。以前因为害怕幺儿回家会寻不到我,一直都只在永州城待着。如今却是没有这个顾忌了。其实出去外头闯一闯,也不错。”
许盛一番话说罢,忍不住又去观察云凌的脸色。云凌听了许盛的话并没有反对,虽然她自己并不担心孤身一人回家会遇到危险,但是路上有人作伴总是好的,当下便答应了许盛的提议,与他一起往故乡的方向开始赶路。
一路上,云凌跟许盛相处还算不错。有时候许盛偶然问起许媛的事情,她也都会认真的跟他讲述。
就这样,两人走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云凌这才终于回到了位于平仓县的老家。
推开记忆中的那个小家的院门时,一种熟悉的感动扑面而来。院子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与她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站在院中,云凌仿佛又看见父亲云平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惬意的喝着小酒。一旁坐着的是她的姐姐云涵。她正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温柔的对着弟弟们讲着故事。
一切仿佛还在眼前,可惜这都只是她的妄想。
云凌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回身招呼许盛与他进屋。打开屋门后,却惊讶的发现屋子里头并不如她想像的那般脏乱,反而被人收拾的干净整洁。
云凌诧异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在屋中转了几圈却没有见到别人。想起可能是她的一对双胞胎弟弟时常回家打扫,便也释然了。
“云凌,这就是你家?”许盛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不由得问了一句。“看着倒是干净整洁,你真的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过了?”
“对,这就是我家。”云凌柔声回答,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仇家报仇?”许盛在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你不是回来找仇人报仇的吗?怎么你还要特意回一趟家。”
“自然是先要去见一见我的弟弟们。”云凌白了许盛一眼,不满的说道。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门口处突然就传来一阵吵嚷声。云凌与许盛回头去看,就见到两个岁的男孩子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屋。他们几人手上都抄着家伙,很显然是将云凌和许盛当成了贼。跑到云凌家中捉贼来了。
云凌见到来人,原本有些惊讶。但一见到那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男孩子,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云江,云海。”云凌忍着眼泪,低声唤道。
稍大的男孩看着云凌,仔细辨认了一番突然失声喊了出来。
“二姐!你是二姐!”
“云江,是我。我回来了!”云凌听到这一声呼唤,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一旁的云海和其余几人都是有些吃惊的望着云凌。云海更是冲到云凌面前打量起她来。很快,他也红了眼眶,拉着云凌哭了起来。
“臭二姐,坏二姐!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云海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很是委屈的样子。“我和哥哥一直等你,却等不到!”
云凌摸了摸云海的头,又招呼云江走到自己身边。看着两个长大了不少的弟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乡亲们见到云凌回来都很高兴,纷纷表示祝贺。弄清楚了只是一场误会后便散了。
云凌拉着云江云海好一通唠叨,问着分别后二人的情况。当初她将弟弟们托付给姑姑后便离开了家,三年不见,他们彼此都有很多话要讲。
许盛在一边默默无语,看着云凌与弟弟们久别重逢,心里不由的想起了妹妹许媛。只是他也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云凌,能够为了家人舍弃一切。许媛毕竟已经与如今的他不同了。
云凌陪着弟弟们说了一会儿话,又向他们介绍了许盛,这才陪着两个弟弟到了姑姑家。这一次的团聚令云凌找回了久违的家的温暖。看着活泼可爱的弟弟们,她不免又想起自己的心事。这一次,她一定要做个了结。
入夜,直到弟弟们都睡下后云凌才悄悄开门,走到院中。看着自己出生的地方,心里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只是,她依旧脚步不停的出了院门,走进了暗夜之中。
屋里有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