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数留下,不论死活!”赵允进眉宇间闪过暴戾。
赵允进本是楚王长子,乃是楚王府最有希望承爵之人,暗中亦是汉江一带最大的水上帮派‘蛟龙帮’的帮主,往日里自是一副彬彬有礼、温和儒雅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又几曾像现在般狼狈过。
此刻的赵允进面色青白,头发草草挽在脑后,显得异常凌乱。昨夜被得力手下背叛,被自己弟弟点了气海穴,又被灌下强力春药,差点便虚脱致死,后虽经黑衣人尽力救治,一身功力已无法恢复。
不料就在之前,他又被李易抓了过来,还被迫服下药丸,不死不活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满腔的愤恨正无处发泄,恰好在车船上见到了赵允升,哪里还愿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赵允进扶住李处和手臂,说几句话便喘息一下,双眼却异常狠毒地盯住前面几人,他要留下这几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让他陷入如此境地,更重要的是因他的真实身份已暴露于他们面前,他又怎能让这个秘密被他们泄露出去?
“呵……,大哥如今还要说这般狠话?”赵允升摇头讥笑道,单臂支甲板长身而起。
“不知大哥如何留下我们?”赵允升方才服下李易的药丸后调息了片刻,此时试着运气竟发现已回复几成功力,再看到赵允进惨状后,心情顿时大好。
“是继续以几轮箭雨射杀我们,抑或是派人围攻我们?”赵允升抄手戏谑道,“大哥你可知此时身在何处?现下我们只需缠住他二人,这船上的任何人皆可将你制住。”
“你……!”
“三帮主可是同意我之言?”
李处和阴沉地看了赵允升一眼,不愿回答他的假意问话,只对赵允进恭敬说道:“处和无能,先前未能将他们留下,尚请帮主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只怪这几人太过狡猾,你我防不胜防。”赵允进摆手道。
“帮主……”李处和扶着赵允进欲言又止。
赵允进身子一顿,仿佛被这声‘帮主’叫醒,他瞬间敛去眼中情绪,问道:“依处和之意……又是如何?”
李处和低声说道:“断不能置帮主于险境,为今之计,只得让他们离去。”
赵允进见李处和说话时神情怪异,不由心中一动,假意愤恨难平地挥了挥手道:“我累了!此事……由你处置。”
李处和躬身点头,再抬头看向对面时已神色冷然:“让你等全数离去也可,只是这车船须得留下,否则……。”
赵娴几人沉默。
想这无名岛外江水环绕,若是无船却又要如何离开?更何况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人,车船下层另有诸多匠工尚需带走,莫非是要让他们游回去?
赵娴想起方才赵允升说的话,悄然向李易背后挪了几步,微微侧身向远处的江上望去,方才看到的那艘船已然不见,她一怔,不由扭头向赵允升望去,赵允升耸耸肩后暗中点头。
赵娴松了口气,眉宇间笼着一层疲倦,淡淡说道:“船可以留下,只是我却信不过你们!”顿了一下又说道:“除非……”。
“除非甚么?”李处和问道,
“这许多艨艟小舰虎视眈眈挡住去路,可否退去?”赵娴望着李处和问道,却连眼角都不曾扫向赵允进,仿佛此处做主之人唯有李处和而已。
赵允进自是注意到了赵娴这些似乎是不起眼不重要的动作,当心面上多了些许阴骛,不由想起先前黑衣人对他态度,再比照此时众人与李处和的对话,一时间心中便多了些不爽快,无形中亦添了许多疑心。
李处和全神应付对面几人,并未注意到赵允进的细微变化,尚自假意同意赵娴提出的要求,并挥手将先前随自己而来却仍在附近小船上的手下召来,一番耳提面命后,那手下领命而去。
见那手下对李处和言听计从,显见在蛟龙帮只知有三帮主,而不知有帮主,本自心内不快,一抬眼又见到赵允升似笑非笑的表情,赵允进面色愈发阴沉。
如碧天空不知何时多了朵朵白云,似棉絮般缓缓飘动,时而遮住烈阳,时而又移了开来,金色光芒时明时暗投射至湖上、船上,让人无法捕捉如丝的光线,一如无法捉摸船上诸人的心思般。
百丈外静静泊在湖面上,排成弧形的艨艟小舰忽地有了动静,有人在高声厉喝,又有数十支利箭飞了出去。
水声哗然,隔着百丈远亦能听到,这是船只划动时分开江水的声音。
随着船桨拍打水面,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只船,不紧不慢地行驶而来直至湖的出口处停下。
艨艟小舰上射出的数十支之箭落在那船上后,并未起到任何警示及震慑之效。
高声厉喝之人见状,正欲下令再次射箭,却见到从那船舱内走出一人,隔着不甚远,他能清楚地看清走出来的男子样貌。这下令之人的手臂蓦地停住挥不下去,面色显得惊疑不定。
湖中央车船上的赵娴等人也早已看到湖外行来的那艘船,赵允升垂眸掩住了眼中乍现的寒光,悄然试着感受体内的气息。
湖水震荡,湖上艨艟小舰也开始动了,数十艘小舰如潮水般向两边散开,将挡住的人工湖入口之路让了开来后,继续向两边退去。
车船上的匠工隐约猜到那船或许是来救他们的,下层甲板上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后又仿佛被硬生生掐断,不多时传来了隐约的啜泣声。
当船越靠越近时,赵娴终于放下心来,她指着车船下层说道:“我去唤他们。”
赵允进默然不语,李处和面色冷然,勉强点了点头。
侧面船身外有巨大阴影靠近,湖外行来的船离开车船已不足五丈,以至赵娴能清楚地看到那船坚实的船身以及船上立着的人。
赵娴不敢再耽搁,提起手中薄刀飞快奔向下层甲板,她忽地想到,箭雨之后,似乎有个人一直未曾出现。想起方才听到的啜泣声,赵娴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