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池占京在餐馆找茬的时候，要不是沈姿墨用板砖把这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的车头灯给砸了之后，叶寒恐怕也不知道沈姿墨家庭不凡，以前他还当真以为沈姿墨就是一个职业小白领呢。

而正在上大学整天活波可爱蹦蹦跳跳的陆小蛮就更没让叶寒多想，他就是以为像是陆金方说的那样，她的父母忙才把她寄养在这里，可直到今天刚才听到陆小蛮的那句‘一个不完整的家，还是家么’，才明白，这个丫头活波可爱，整天欢乐大大咧咧的背后一定是有着不少心酸伤心的故事。

陆小蛮一点儿也不客气，听到叶寒的话，一点儿也不客气，趴在叶寒身上，搂住叶寒的脖子痛哭流涕大哭了起来。

哭了约莫有五分钟，陆小蛮才慢慢平息下来，眼中噙着泪，诉说着她自己的故事。

“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妈妈都忙着工作，没时间管我，每次周末和假期，都是我独自一个人在家，那时候，我只有七八岁，晚上家里太黑，一个人不敢睡觉，就把家里能开的灯都打开，能放声的收音机和电视全部打开，可是这样，依旧还是会害怕，就偷偷一个躲到被窝里哭，用被子盖着头，然后苦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到现在我还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嫌弃妈妈做的便当难吃，把萝卜和白菜全部都挑扔了，结果中午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有便当吃，我只剩下了汤汤水水，饿着肚子。”

“爸爸整天起早贪黑的忙，那个时候小，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是给别人打工，而妈妈白天要去厂里面打工，晚上又要去一些有钱人的家里当保姆，不过妈妈的手很巧，经常会带回来一些别人家穿不了，扔掉的衣服，然后她改一改，给我穿，那个时候，虽然日子清苦，可是一家人过的其乐融融，真的是，好幸福啊----”说到这里，陆小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有想起了那个时候的甜美时光。

陆小蛮在叶寒身上蹭了蹭眼泪和鼻涕，接着眉头微皱，脸上也是出现一抹陷入痛苦回忆中的神色，开口继续说道：“可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爸爸突然有钱了，很多很多的钱，我们开始换房子，不停的换住处，不停的换更大更宽敞，更豪华的房子，我们家也有了车子，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小轿车，可是，从那以后，爸爸也很少回家，我考上我们市里面最好的那所高中的时候，妈妈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我们等着爸爸，从中午，下午，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爸爸。”

“妈妈让我先睡觉，可是我无意中听到了她打电话和爸爸的争吵声，我很害怕，也睡不着，就陪着妈妈一起等爸爸，半夜十一点半，爸爸终于醉醺醺的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很漂亮很年轻打扮也很时髦的女人，说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说到这里，陆小蛮的眼泪又是吧嗒吧嗒的大滴大滴的流了出来：“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一向温柔贤惠的妈妈状若疯狂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白眼狼’‘负心汉’，后来，妈妈就去了国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那个家，已经不属于我们了。”陆小蛮看着远方，开口说道。

叶寒听着陆小蛮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的夜景，怔怔出神。

把压抑在心中的事情说出来之后，陆小蛮似乎是好受了一些，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看到叶寒的眼神，看着叶寒开口问道：“你嘞，你家里怎么样，怎么从来也没听你给家里打过电话呢？”

叶寒回过神儿来，嘿嘿的干笑两声，把烟屁股掐灭扔到垃圾桶里面，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狠狠的抽了一口。

刚抽了一口之后却被旁边儿坐着的陆小蛮一把给夺了过去，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住叶寒，娇嗔道：“快说了啦，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你可别惹我。”

“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叶寒平淡的说道。

陆小蛮一愣，有些好奇的看着叶寒，满脸的不相信，开口说道：“我才不相信呢。”

“不过哥小时候家里不穷，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大富大贵，那个时候，可以说是天真无邪，也可以说是年少轻狂，在一个大院儿里，家庭背景都差不多的小孩儿们光着屁股一起没心没肺的玩儿。”叶寒把烟从陆小蛮手里夺了过来，一边儿抽着，一边儿看着窗外的夜景，喃喃的说道，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似乎一切都是很美好，有钱人家的孩子会长大，然后子承父业。可是似乎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不太好的结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十岁那年，一个下雪的晚上，发生的事情。”

“很吵闹，很喧嚣，我被保姆拉到屋里，躲在小床边儿，不敢说话，只是朝外面张望着。外面来了很多人，那探照灯的，带警犬的，警车的呜呜声，救护车的嘟嘟声----总之，那一夜很吵，很吵。”

“然后呢？”陆小蛮似乎听得很入迷，看着叶寒停了下来，就继续追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和大部分影视剧里面俗套的剧情一样，家族没落，一夜之间，分文不剩。”叶寒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全是落寞。

“可----是----你至少还有父母，至少还有一个完好的家庭呀。”陆小蛮开口小声的说道，在她看来，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生活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的确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的事情，可是，至少，叶寒还有一个健康的家庭。

“家庭是有，我的家虽然不完整，但是，我却认为这才是我的家，我有一个爱我的父亲，和生我却不养我的母亲。”叶寒抽烟抽的很凶，几口下去，烟已经是被燃了大半，抖了抖手指上的烟灰，开口说道。

这个时候，直到叶寒说出这句‘生我却不养我的母亲’时候，心里没有半点儿波动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原来以前说不恨，不爱，不计较，都是假的，之前，他还对那个只在照片儿上见过的女人有着感情和念想，直到渐渐长大，他才放下，也明白，每个人在作出一个决定的时候，肯定是有着压力或者选择的，要不然，哪个女人会狠心丢下自己正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人非鸟兽，孰能无情？

“对不起。”陆小蛮神情黯然的开口说道。

“没什么。”叶寒摆了摆手，神情淡然的开口说道：“曾经认为很严重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月，一年，再去看看，发现并没有那么大的怨念和执着了，虽然还有着一丝执念，可是已经逐渐在减削了，过十年，再回头看看，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可是，真的能什么都忘记，什么都记不起来么？

叶寒不禁在心中自问。

“哈哈，不说这些了，我十岁之后的日子就无趣了，多半都是在云滇那片儿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躲过的，陪着小兔子和狗熊，还有墙角的那窝屎壳郎。”叶寒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所幸，山里有个广南富商投资建的学校和福利院，小时候经常在里面和同龄的小伙伴们玩耍，再加上小时候哥就和现在一样英俊潇洒无敌帅，哥哥霸气侧漏一点点，虎躯微微震上那么一下，福利院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们拜倒在哥哥那破了几个洞的牛仔裤下呢。”

“切，贫嘴。”陆小蛮握住肉乎乎的小拳头在叶寒身上捶了几下，被叶寒这突然之间的幽默给逗的破涕而笑。

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房间中的气氛在慢慢的朝着暧昧的方向发酵，陆小蛮安静的把头靠在叶寒的肩膀上，良久，才笑眯眯的看着叶寒的眼睛小声问道：“叶寒锅锅，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陆小蛮这一动作其实是很有诱惑的，如此暧昧的场合，如此恰当的时间，这小美妞儿还穿的这么性感，要不是气氛和谈话内容不对，她分明有着**裸主动勾引的嫌疑。

叶寒这厮却是不解风情的手一抖，笑着说道：“没有。”

“我才不相信哩，讲讲嘛，讲讲嘛。”陆小蛮往叶寒怀里钻了钻，像个小猫咪一样，搂住叶寒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笑眯眯的撒娇道。

“你这么八卦？”叶寒把烟头丢掉，笑着问道。

“当然啦，突然发现，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诶，人家想要了解你，了解你的一切。”陆小蛮的小脑袋歪到叶寒的怀里，看不清楚表情，软声细语的说道。

“那好吧，哥就编个思密达剧里面经常出现的那种感人沧桑的故事，先把你这个小妖精给骗到手再说。”叶寒又从怀里掏了一根烟点燃了叼在嘴上，笑着说道：“我心里牵挂的有一个女孩儿。”

“哇哇，是初恋还是暗恋？”陆小蛮见叶寒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口问道，这个闷葫芦平时可难得谈一谈自己的身世和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