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几人吃的很尽兴。±,张威德为了表示歉意,喝酒不敢含糊,来者不拒,只要孙仁耀和叶寒有一个人端起杯子,他就一定会陪着。这个小白胖子,这一点倒是男子汉味很足,有点怒目横眉屠夫的韵味。
一顿酒吃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国粹苑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商老依旧没有音讯,孙仁耀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剔牙,叶寒递给他一支烟,眼里含着笑望着戏台上唱了一夜又一白天的戏,淡淡道:“别气,你是军区大院出类拔萃的后辈,我是林海人人骂为阴险疯子的小人。不管夸也好,骂也好,咱们虽然不能骄傲,但是也不能太妄自菲薄。你我两人都不是那帮吃饱等饿一天到晚混吃等死的人能比的。都算是个人物,不过就算再能折腾,心机城府就那么点,不可能比得上活了百十年的老狐狸。老而不死是为贼!咱们少说,多看,从商老身上学学,有朝一日啊,你坐在钓鱼台的时候,也好不至于被人整死。”
孙仁耀心里一震,明白他这句坐在钓鱼台是什么意思。望着叶寒,和他‘混’在一起差不多半年,原本以为不说能看透他,至少也能猜出他心里想的七七八八。可是此时此刻才发现,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就如当初歌坛天后米紫安对叶寒的评价一样,他心里有猛虎,藏着不为人知的大野心,这份野心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无意中流‘露’出来却气势磅礴到让人窒息惊恐。他如南疆十万大山,孙仁耀孤伶伶站在最中间,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才恍然发现,外面还有千山万岭,连绵不绝。
他坐直了身子,不经意间学着叶寒的模样,把牙签丢掉,靠在椅子上,微微笑着,望着戏台。
下午五点,商老的司机打来了电话。张威德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接完电话,歉意的对孙仁耀和叶寒说:“商老爷子今天不能来了,不过他在附近的希尔顿酒店定了两间房,晚上他的事一忙完,就去酒店找你们。”
孙仁耀说:“林海就这么大一点,我们又不是没地方去,用得着住酒店吗?”
叶寒打着哈哈道:“孙哥,你是官二代加富二代,我可是穷大的,这辈子还没住过五星级的酒店呢。托商老爷子的福,也能充一回有钱人,说不定还能和客房漂亮服务员勾搭一下,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张威德道:“对对!需要什么尽管说,酒店里有按摩推拿全套的服务,都是水灵灵的学生妹子,干净又漂亮,没太多风尘味。你们尽管享用,钱已经划在账上了。”
叶寒说:“哈哈,那就再好不过了,晚上可要好好潇洒走一回。”
两人就这么颇为荒唐的在家‘门’口住进了酒店。吃过晚饭,叶寒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放‘浪’形骸,不到九点就早早的回到房间里。
房间在三十二层,不是夸张的总统套房,但是也不寒碜。况且在五星级酒店里,就算最寒碜的房间能寒碜到哪里去?
他没开灯,端着一只烟灰缸坐在窗台上望着林海的繁华喧嚣,一小口一小口缓缓‘抽’着。
这么一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上演着无数幕的悲欢离合,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小资安康,上位者有上位者的风云变幻。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可惜叶寒就是只燕雀,他不懂得秦降龙啊,雷豹啊,许半仙啊还有老不死这些算计一辈子的鸿鹄到底有着怎样的理想,或者说有着怎样的‘‘欲’’望。他求的不多,陆河图推‘波’助澜把他丢在林海风风雨雨中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还真想要争一口气拼了命‘混’出个人模狗样。
可是在经历了米国之行,经历了雷豹稀里糊涂被清风挂掉,经历了曹蒹葭一而再再而三的‘阴’险手段后,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洛杉矶华人街普陀寺那位名叫秋傲沧或者龙十三的和尚曾经说,百年之后,人到死的时候,这一世算计来算计去,甚至伤了亲人,害了朋友,所换来的那点功名利禄统统都带不走。人这一辈子啊,能求个心安理得活的自在也就无愧于心了。
他是对的。
叶寒想,如果让雷豹重新选一次,他一定会带着妻子‘女’儿远离是非。如果让罗图豪重新选一次,他也一定会安分守己过着大富大贵的纨绔生活。
如果让自己重选一次呢?
可是这一切真的回到从前,他能重新选吗?
陆小蛮喜欢他,他就绝对不会负她。陆河图势必要给他压力或者整死他或者荣耀他。林海的四位爷也早晚会整军列阵骑着战马横刀立在他面前。
树‘欲’静而风不止。
叶寒想安安分分,却没人给他机会。叶寒不想杀人,却有很多曹蒹葭之辈犯贱了来撩拨他。
他狠狠的摁灭烟头,眼神冰冷,嘴角挂着笑。
既然有人让他活的时候纠结,他就不介意让别人死的时候后悔!
清晨,希尔顿酒店三十三层一间客房里,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电脑上略显消瘦的普普通通年轻人坐在窗台上,烟头已经满了旁边的烟灰缸。
电话铃声响起,憨厚男人接通电话,一个只听声音就知道历尽沧桑的老人说:“小王,孙家那娃娃怎么样?”
憨厚的男人侦察兵出神,选自三十八部队,观察‘偷’拍什么的信手拈来。他说:“孙仁耀在国粹苑有点不耐烦,不过没表现出来,隐藏的很好。就算在张威德面前说话也很有分寸。昨天晚上九点回房间,应该有心事。十点半没睡着,起来打了半个小时的拳,喝了两罐啤酒才睡下。这人能隐忍,有眼光,功夫也不差,心里又有大城府,不愧是林海军区大院里最优秀的后辈。”
老人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声,又问道:“叶寒呢?”
“叶寒?”憨厚男人很认真的想了想,眉头皱着,最终还是没法总结,只能如实道:“我看不透,在国粹苑里他一直听戏。他一个聋子,能听什么戏?还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木头一样。”
老人又哦了一声,不过这一声音调上挑,很感兴趣的又问:“在酒店里呢?”
憨厚男人说:“一晚上没睡,坐在窗台上‘抽’烟,基本上姿势都没变一下。”
老人问:“没了?”
憨厚男人说:“没了!没有洗澡,没有喝酒,连‘床’边都没碰,整个房间的东西除了烟灰缸,什么都没动过。”
“哈哈,有趣!几十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你说这小子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憨厚男人很识趣的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问:“商老,这次上头下了死命令,叶寒手里的东西必须得到。他知道这么重要的秘密,不管那东西怎么来的,只要有可能从他这泄漏出去,这次他多半是会被灭口的。你看咱们还有必要见他吗?”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餐,商老还是没来。张威德满脸歉意,仿佛什么事都怪他,这人哪点都好,就是太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叶寒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满,跟张威德友好告别,云淡风轻的离开。轻轻的他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想的很通透明白,有曹蒹葭这个全华夏最年轻的少校、三十八部队老大曹野狐的宝贝孙‘女’,智商爆表又神经病变态的妖‘女’在背后鬼鬼祟祟,他这次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商老爷子是国安部的人,答应见他已经是卖了张威德一个天大的面子,帮他几乎不可能,能指一条明路就足以让叶寒感恩戴德了。
他既然没‘露’面,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叶寒大半夜来也来了,等也等了,酒店也住了,能尽的后辈之礼和求人的虔诚一样不缺,别人不给他机会,他也不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无赖般的缠着。那样的话张威德和孙家夹在中间太难做人。
况且他也不是那么没骨气的人,正如那天写七杀碑文的时候他对孙仁耀说的,低三下四忍辱负重这种事他真心做不来,怕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再有人骑在他脖子里拉屎拉‘尿’也会觉得心安理得。年少轻狂未必是件好事,但是锐气这东西,年轻的时候还真不能丢。
站不到一块也没事,下次碰到面可以不顾面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个痛快!
他回到聚龙酒店,一夜没睡红着眼睛却没时间补觉,喊来小七和吴煌商议事情。如今表面上秦降龙和清风站在叶寒这边,事实上一旦老不死和许半仙动手,两人一准哪远退到哪。借助两人的东风还可以,指望两人拼命,呵呵,那就只能呵呵了。
上午十点,几人正在皱着眉头,房间‘门’被人推开了,进来四个人。
为首一个看穿着好像是公园里晨练的老头子,一身白‘色’太极‘裤’褂。不过公园里的老头可比他矮着一个辈分,老人不像传说中世外高人那般鹤发童颜,鹤发倒是有了,童颜一点不沾边。皮肤暗灰没有光泽,上面长满了老年斑。脸上手上挂满了皱纹,微微佝偻着身子,背着手,最少都有八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