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时,亲见那前峰朱雀飞瀑、深潭,不与明堂,然而,地宫中前后各段又都有水,尤以此地丰沛,而且,显是活水不错。 或者,当有暗渠联通外间,自依托之山取水而来。我们就此潜水继续向北,应该能够很快找到活水源头,自然也就能找着出口了。”
断流哼笑道:“潜水?你比石头还结实?”
簪花郎指指廊桥,道:“此处法阵已解,应该无碍。”说着,又仿照断流之前的举止,捡了块碎石朝下抛入水中,果见自然沉底,并无异样。
“嗯,我看此计可行。从中殿出来,地宫中也已见着山脉,依我看,这帝陵不是依山而建,而是开山凿壁,穿山而过的。说不得,顺流向北,直接出了后山也不一定。”鬼眉点头赞同,然后瞅瞅地上的十二堆小山,对众人道,“棺中无人,也就谈不上不孝不敬了。这些东西,我就替自家祖宗做个处置,大家帮帮忙,捡那值钱的打包带走。嗯,别起争抢,我和昭岚公子,一边六份,回去后各家再行细分。那些不太有市价的小玩意儿,你们谁人爱重,自己拿了就是,无需在意。分好了东西,将这里拾掇拾掇,恢复原样,然后就准备出发吧。”
稍后,众人收拾妥当,下了高台。先又以物试了试水,然后遣了擅水者先行,便跟着下了饺子。从四水归堂的河道向北,尽头处潜水摸索,约莫几尺墙厚的距离,发现安有渡槽,众人大喜。料想,穿过渡槽,便是碰着暗渠,也未必是那没顶之水,而且,不会太长。果然,入了暗渠,潜水不过十来丈便见开阔,竟是到了天然而成的地下河道。抬头环顾,河道所在,却是溶洞。
于是,众人弃水登岸,沿河而行。不多时,发现了穿山甲跑挖的踪迹,众人干脆以刀剑代替钎凿,朝山外掘土而出。费了一番功夫后,大家终于重新站在了阳光下。虽不知今朝何时,只感叹,活着,真好!
“阿木,有事儿吗?如果不是要紧的急事,可不可以等我先睡一觉再说?本来还能坚持,这一看见了床,眼皮子就直打架。”一出云泽之地,鬼眉也不与昭岚客气,也不曾小人之心,就近取道,一头便奔了朝旭边界上的布防驻地。挑了个最好的房间,见了床就直接甩鞋子卧倒。刚沾着枕头,却听见了敲门声,不由上火。开门见是阿木,才略略收敛了些脾气。
敷衍了两句,也不关门撵人,闭着眼睛就又朝床榻摸了过去,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嘀咕,“不曾想,一入帝陵竟过了数日,也没感觉有这么久啊?幸而不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否则,回去后瞧不见红袖他们,我可要哭死了。”
阿木站在门口进出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启唇问道:“妹妹,你果真名唤彤儿,也果真肯定,自己就是景飒的女儿?”
“嗯,你不是都知道吗?”鬼眉已然再次卧倒,闭着眼睛哼了一声。
“那,你的后腰上,也果真有个胎记?”
“嗯。”有气无力地回应,没了多话。
阿木在门前来回踱了几步,又问道:“妹妹,我,我可不可以看看你腰上的胎记?”
这回,鬼眉彻底没了声音。
阿木见她不曾回应,走近床榻唤了几声。见她睡死了,挣扎一刻,自言自语道:“妹妹,事关血脉亲缘,疏忽不得,你不曾回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反正,我也只是看看腰上的胎记,你莫要误会了。”说着,便轻轻揭起了被子,探向了她......
无巧不成书,昭岚正要寻阿木说话,找了一圈,在廊上看见了他,便追了过来。见门开着,就自然地迈脚跑了进来。绕过屏风,却见阿木侧坐床前,鬼眉趴在床上,搂着枕头睡得香甜。再一看,鬼眉的衣裳后摆被撩了起来,还有一截衣襟正捏在阿木手里。当下一急,脱口质问道:“暮叶,你在干什么?!”
暮叶?鬼眉被他这一嗓子吼醒,懵头懵脑地想了想,胸口一突。暮叶?!
一骨碌翻身坐起,对昭岚蹙眉问道:“你刚才管阿木叫什么?暮叶?”
昭岚忽然想起种种纠葛,方觉不妥,支吾着还不曾敷衍过去,就见鬼眉咬牙切齿地朝着阿木,一个虎虎生风的耳光就扇了出去,下意识便捂了眼睛。预想中的清脆声并未传来,昭岚这才想起,以阿木的身手,鬼眉根本不能得逞。偷偷张开指缝,果见鬼眉的手腕被阿木两指钳住,再往两人面上挪移视线,却见阿木正扭头看过来,沉声问道:“昭岚,怎么回事?她为何对这两个字这般恼恨?”
昭岚一阵心虚,慌乱之下,便拿了方才所见的一幕敷衍岔开,对鬼眉“告状”道:“哦,我方才见他掀你的衣裳......”话一出口,立刻恨不能咬舌,赶紧摆手道,“嗯,没事儿,你们有话慢慢聊,我先出去。”然后便转身绕出屏风,奔向门外。
鬼眉睡意一消,脑子也好使了,觉出偏差,抽回手腕,一个纵跃翻过屏风,疾走几步就赶在了昭岚前头,手脚一展,堵住了房门。然后朝对方眯了眯眼,问道:“跟你跑了一趟朝旭皇宫,看见大内的一处园子里有暮叶的坟冢;你方才却管阿木叫暮叶;我也想起来了,阿木在地宫里管你要去的东西,是我当年捡了,又给暮叶挂在脖子上的。现在,麻烦昭岚公子同我说说,这当中,可有什么弄错的地方没有?!”
“这个,嗯”
“你别‘嗯’啊‘哈’的,有话直说!我告诉你,本姑娘打不过阿木,可是对付你,大概也不是很勉强。你最好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给我交代清楚了!”鬼眉说着,摸出银针亮了亮。
昭岚看看那指间所夹的一片寒光,吐气一叹,暗忖,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