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自啃了两口吃食,又作恍然大悟道:“倘若证实他确实就是狐狸精,总管大人、乃至朝中大臣们,当不能坐视不理吧?那样,岂不是既能帮着皇上撵除妖物,又不会引火烧身了?”
“废话!”对方白了她一眼,继续愁眉苦脸道,“我们又不得天师道行,难道,还有法子叫他自个儿现了原形不成?!”
“没法子叫他现原形,可是,我有法子试出他到底是不是狐狸精啊!”鬼眉举着半拉乳鸽骨头朝上凑了凑,嘻嘻笑道,“狐狸爱吃鸡,拿鸡去试探他,保管能看出破绽来!”
对方听得前半截先是眼睛一亮,再听得后面的话,不由嗤道:“我也爱吃鸡,难不成我也是狐狸精?!”
“诶,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嘛!御膳房的鸡,人人都爱吃,自然不能拿那个去试他”
对方又不由哼笑打断道:“不用御膳房做好的熟食,莫不是,你还打算送个血淋淋的生鸡进去?作死呢!”
鬼眉自得道:“既不用御膳房做的,也不必惹人碍眼地送个活物去。 我小墩子有个独家秘方,保管能试出他是不是狐狸精来!”
对方见她说得笃定,犹疑追问道:“你果真有法子?”
“嗯。”鬼眉点点头,不提细处,却反问道,“鸡的事情我能办好,只是,姐姐能保证东西一定送到公子跟前吗?若是送错了地方,或是叫皇上伸了筷子,可不是白忙活了嘛!”
“你放心,只要你的东西能弄出来,我一准儿能叫它送到公子跟前。虽是没有资格近前伺候主子,但是,龙安殿里的人,我还是说得上话的。”对方拍拍胸脯应下,想想又不放心地追问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弄?倘若公子不是狐狸精,再叫你弄巧成拙,给惹恼了呢?那也不是玩的!”
鬼眉笑道:“姐姐放心,人说公子大事上计较,小事上豁达,断不会为了一道菜发作的,辞。”
两人遂叽叽咕咕地合计了一番,然后各自分头去忙活。
晚膳时,鬼眉便将自己的杰作放进提盒,送了出去,然后静待那边的反应。
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见龙安殿的大宫女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杀到御膳房,将个泥团样的物事往案上一掷,气势汹汹地喝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管事太监一见这般阵仗,立刻上前赔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您先消消气,有话,喝口茶顺一顺心肺再说。若是这御膳房里有人得罪了姑娘,稍后要打要罚,但凭您吩咐一声,我亲自动手。您先坐,您先坐!”说着话,旁边早有机灵的小太监搬来了椅子,上了茶。
谁知,那大宫女对这示好之意全做视若无睹,只是指着那团龟裂的黄泥,横眉冷目地再次问道:“到底是谁的主意,还不给我站出来?!”
鬼眉掐着火候,等那管事太监跟着重复追问了两遍,这才抖抖索索地挪到人前,一副死期将近的样子颤声应道:“是,是小的。”
管事太监眼见果然是自己手里的人坏了事,也顾不得谄媚应酬了,朝鬼眉厉声喝骂道:“你个活腻了的狗东西,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做出这样的事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作势便要手扇脚踹,当场打杀。
那大宫女挥袖一拦,哼笑道:“公公这是做戏给谁看呢?我既来了,您就省些力气吧!”转脸又朝鬼眉冷嗤道,“胆子不小啊,竟敢作耍到主子头上来了!说!有没有人指使,为什么要这么做?!”
鬼眉哭丧着脸道:“没有人指使,是小的,小的自作聪明做下了糊涂事。小的,小的就是想在主子跟前讨个好,落个体面,真的没有存了坏心啊!这也规矩算道菜,是小的幼时在家见过的做法,之所以拿出来献给主子,不过是见御膳房里样样精致,以为这样别出心裁便能叫主子换换口味,叫声好,这便,这便。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小的下回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别出心裁,落个体面?你倒也算老实。”大宫女哼笑一声,又斥责道,“公子虽不曾生恼,我却不能不罚你!好叫你给我牢牢记得,行事能不能轻举妄动,要不要想想自个儿的脑袋,想想家里老小的性命!你既喜欢玩泥巴,成,我就让你玩个痛快!即日起,你便自御膳房除名,给我到冷宫外头的荒园子里刨地去!什么时候将那里也折腾出个别样风景来,什么时候免了你的罚!”又对管事太监道,“监管不力,公公也自个儿掂量掂量,不该我说的,我就不多嘴了。劳您回头着两个人将这糊涂东西送过去,也别动用您的家法了,省得打坏了身子骨,再耽误了那片地。说不得,他还真是个伺候泥巴的能手呢!哼!”说罢,又如来时一般,威风凛凛地领着她那一群人,绝尘而去。
鬼眉面上惶恐,心内却咒骂连连。这个死狐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被人自这个有火烤,有东西吃的地方,给支到天寒水冷的境地里去了?!
大宫女一走,管事太监便将案上的泥团往鬼眉头上一砸,喝骂道:“你个狗东西吃饱了撑的!就凭你也想在主子跟前露脸儿?这御膳房的锅碗瓢盆是你能碰的?还弄出这么个腌玩意儿去污主子的眼!你想死,我今儿个就成全你,来人啊,给我照死里打!”
语罢,旁边立时拥上来几个小太监,将鬼眉拧胳膊压腿地给摁在了地上,有人当即便找来了腕臂粗的柴火棍子,依言就要开打。
“公公且慢!”棍子不及下落,人堆里及时钻出个年长些的太监,悠悠拦住,朝那管事太监低语道,“公公息怒,莫要叫这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