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云舒去送薛父薛母后,安玄贞就问到底怎么回事。王灿又把昨晚发生的事细说了,不想安玄贞勃然大怒道:“老方是怎么搞的?不是说派了人保护吗?怎么还闹出这么大乱子?太不像话了!”说着就掏出电话要兴师问罪。
王灿忙阻止道:“这也不能怪方老,是我太自信、太大意了。再者,保护我也不是方老的职责,你责怪又置我于何地?”
安玄贞依旧气哼哼地道:“我千叮万嘱,要他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全,可……算了,好在你没事。不过这小丫头的情况你心里要有数,怕是,怕是不好弄!”
王灿点着头道:“我知道的。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如果你想到什么好的方案,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我会的。对了,明天方家那边你可不能缺席。”
王灿深知薛真真的情况是急不来的,只得沉重地点着头道:“好吧,我会去的!”
临走时,安玄贞瞧着王灿双目神光莹莹,英华内敛,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你的情况现在怎样了?看上去还好?”
本来王灿准备在方家聚会上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安玄贞的,好给他一个惊喜,可这会子他已经没了心思,恹恹地笑道:“是吗?我也觉得挺好的。第二阶段的进化已经完成了!”
“什么?”安玄贞高兴得差点背过了气去,好久才放声大笑了起来。
王灿着实没料到这个年届八旬的老头子竟会高兴得像个小孩似的,又蹦又跳,完全没个形容,真像他自己捡到了天大的宝贝,不由得苦笑道:“教授,你这是干啥呢?又不是你得了好处,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安玄贞竟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压着脑门,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平静下来,说道,“你只当这是你自己的事,却不晓得这将会对整个基因工程造成多大的影响。王灿,知道吗?只要你能活下来,这个世界就将会因为你而变得不一样,跟以前完全的不一样!”
“我有那么大的能量?”
“你会慢慢意识到的。方老货的孙子是开端,接下来你会改变包括你在内的很多很多人。我现在已经毫不怀疑你能够救活这小丫头,因为你有一颗完全开发的大脑,最重要的是你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了。放开手脚去干吧,不要有所顾忌,将你的智慧——不管它与现存的理论存在怎样的冲突,都勇敢地去尝试。你绝对可以做到的!”
王灿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心下激荡着一丝兴奋,“那你愿意过来帮我的忙啰?这里的情况你都瞧见了,肯定比你那里更好。对吧?”
“好,回去之后我向向上面申请退休。从今以后,我就跟定你了,我要跟着你见证奇迹的诞生!”
“我也希望能让你见证奇迹的诞生,不过事实会怎样,谁也还说不清!”
“要有自信,小伙子!”安玄贞大笑着去了。
方家祖祠位于蓬城以西15公里的河口镇方家坳子。
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势优越,景色宜人,端的是一方少见的风水宝地。
方家自打从西都灌县迁于此于,已繁衍两百余年,除长支七房和三支五房共十二家世居于此外,别的支脉已经散落各地,每隔三年、五年,或是恰逢族中有大事,便会齐聚于此,共襄盛举。
1月27号凌晨,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夜里,方家坳子整夜灯火通明,凌晨五点,在方仲信的主持下,盛大的祭祖仪式开始。繁复的礼祭形式也不去细表了,总之整个过程持续了四个小时,到上午九点方才结束。
王灿是方家派车去迎接的。车的宾利2013款慕尚,除了专职司机外,还有一名方家外支——方奎的姑父谢忠和——担任迎接大使。谢忠和一身深色长袍,举手投足无不透着庄重与尊敬,让王灿这个嬉笑怒骂惯了的人丝毫生不起半点玩笑之心。原本以为穿上长袍会很滑稽搞笑,可在这样的气氛下,却发现它非但不矫揉造作,让人别扭,反而还觉得浑身天成,得体之极。
上车之后,王灿便想到了薛真真说过的话:衣服也是一种文化,是经过历史、风俗和民族意识沉淀的、有形有质、摸得着也看得见的文化。
话犹在耳,可人呢?
人已经如植物般躺在了培养舱里,还能不能活过来都未可知。
想着薛真真未知的命运,王灿心下大恸,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点的笑意。不过这样倒也好,使得他看上去更庄重端凝,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子威严,厚重,但不凌厉。
迎接见证人的车队仿佛早就计算好了车程和时间,几乎是同时抵达村口,依次驶次向祠堂前的广场。
见证人共有三名。除了安玄贞外,另一人是谁王灿就不得而知了。
王灿的车排在最前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年轻,还是因为方家最看重他。天朝人对顺序是非常看重的,什么场合、什么人,都大有讲究。王灿琢磨不透这里面的窍门,心想若是有薛真真在,必能说个明白。
方仲信亲率各房家长迎接。王灿甫一下车,就惹来了一片惊叹之声,好在方家子弟家教森严,素质极高,心下虽有疑问,却也没人当场道出。王灿学着薛真真教他那般作揖还礼,举止大方得体,殊无半分失仪之处。
在向众族人介绍时,方仲信说了王灿的名字,却不提他的身份和家世,越发的让大家觉得疑惑不解。
要知道此前所请之见证人,莫不是年过半百的名家耆宿,何曾有过少年人了?但族中之人素晓方仲信精明强悍,断不会行糊涂行事,想来这个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必有其独到之处。
见王灿与长辈们都见过礼了,方才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跪下,叩头叫道:“师父,弟子叩安了!”
目睹这一幕,又不晓内情的,几乎都瞪圆了眼,大觉奇怪,心下无不暗叫道:“怪事呀,这个少年人怎么会是方奎的师父?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老爷子把长房嫡孙托付?”
第二个到的便是安玄贞。他已不是第一次担任方家的见证人,与在场的方氏族人大多熟络,彼此热烈地招呼了起来。
第三个到的却是个清矍瘦俏,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从车中探出头来,王灿便从那依稀相似的眉宇认出了他是谁——李永宁,李云舒的爷爷。
李永宁看上去比安玄贞更富学者气息,儒雅,温和而又不失端重,让人大起钦敬之心。
果然,李云舒随在李永宁后面下了车,并以后辈之礼与方家诸人相见。
三名见证人到齐,方仲信亲自延请入正堂茶叙。
安玄贞岁数最长,坐了上首,李永宁其次,王灿敬陪末座。
遣退了侍奉的后辈,方仲信就大笑着站了起来,拉着王灿道:“李老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后辈才俊!”
李永宁满面含笑,正眼打量着王灿道:“不劳你了,我知道他,王灿。我们家云舒的同班同学!”
“哟,我倒是忘了这一节。不错,他叫王灿,不但是你们云舒的同学,也是我们家方奎、方玲的同学。而且还是方奎的授业恩师!”
“是吗?”李永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扭头问身后的李云舒道,“怎么没听你说起呢?”也不待李云舒回答,便又点头赞许道,“年少老成,气度厚重,确实非同一泛泛。”
王灿上前三步,长揖着拜了下去,“李老在上,晚辈有礼了!”
李永宁伸手虚扶了一下,道了声客气,就问:“小友得方氏一门如此推重,想必有惊人艺业?不知长于何道!”
别瞧李永宁态度温和,措辞也是彬彬有礼,但王灿却从中听出了咄咄的逼人意味,甚至有逼问之意。心下不由一凛,暗道:“奇怪了,我跟他头一回见面,怎地好像对我有极大成见似的?”便恭敬地答道:“‘惊人艺业’四字实在当不起,也就是有那么点小聪明,再者记性还算不错而已!”
安玄贞惊笑道:“哟,今儿你怎么学会谦虚了?”
王灿笑而不语。
安玄贞又说:“老李呀,可别被这小子的外表给骗了,他最是张狂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一副‘挟泰山超北海,舍我其谁’的架式。也不知今天哪根筋搭错了路,竟然……哦,我明白了,是想挣表现吧?”
旁人没明白此话何意,李云舒先就体会过来了,红着脸道:“教授,你说的什么呀?王灿这叫尊老敬贤!”
安玄贞大笑道:“我有说他不尊老敬贤么?你这是着的哪门子的急呀?”
李云舒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接话了。
李永宁沉吟不语,但有若实质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王灿的脸上,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在旁人看来这是长辈对后辈欣赏的注视,可王灿却觉得这老头子对自己有成见,在借机挑他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