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当时把记忆丢给我的时候应该可以不用把被捅的那一段送过来的吧?”
换了一件宽松常装的柯特坐在沙发边上慢悠悠的说道。
宽松的黑色长袖上衣搭配黑色窄管西裤,脚上踏着一双黑色的平底布鞋,再加上有些长长了的黑发无力的趴伏在脑袋上……他懒散坐在布沙发上的这副模样莫名让人想到蹲在树梢上的乌鸦。
这里是莱恩斯特家中的客厅——不过,普通的客厅来形容显得稍微豪华了一点,倒是有些像某种事务所的会客室。
客厅的空间显得挺宽敞,在靠近入口的地方还摆设有装饰用的盆栽,玻璃桌与几张沙发摆放在房间里头。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有一具旧式的电话,在窗外射入的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显得异常乌亮。
大小不一的柜子按照某种奇怪的规律沿着墙壁排列,这些柜子无一例外都塞满了书籍。书柜中没有依照尺寸大小摆放的书物呈现出凹凸不平的崎岖状,就好似立体的拼图般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整齐感。
“你在说什么呢?”
一句语带不屑的简短回答答复了柯特的问题——是莉琪的声音,她的口气有如摔碎的冰块一样,纤细而冒着寒气。
位于客厅中央的布沙发夹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茶几,莉琪就坐在男子对面的沙发上。不过那不应该算是坐着,她将背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两条腿散漫地垂放着,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的状态。
她那身被刃物划拉出几个大口子的制服已经被换下了,宽松的衣服也和柯特一样全身都是清一色地漆黑。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在夕阳投下的光辉下就像乌鸦的羽毛般映出了些许犹如乌金般的黯光。
连身裙的裙摆大概到她的大腿上半部,带着花边的裙子因为两条腿随意垂放的关系有稍微往上翻卷,不过莉琪一点都不在意。她光着脚,散漫垂放的纤细双腿无意识的按着固定的拍子轻轻摇晃着。
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之下,莉琪本来就白皙得惊人的皮肤透着病态的感觉,甚至能透过皮肤看见低下的血管。
柯特前倾着身子凑向莉琪说道:“反正具体情况已经在之前那段记忆中告诉我了不是吗?制造那片黄昏领域的是那个属于‘真视之眼’的法术士,而且还是个十足的疯子。以创造那些艺术品为乐。”
真正的夕阳透过窗户射进客厅里,裹成黑色的兄妹两人隔着一张玻璃的茶几相向而坐。如果这是一副画作,那构图上的两人简直就像是蹲在高低错落的树枝间的乌鸦。在落幕时分互相瞪视着对方。
“不不,那家伙可不是疯子这么简单。从表现上,我觉得他的疯狂很有可能已经形成了一种病态。”莉琪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手,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同时。这种病态让他成为了‘艺术家’——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这种说法让柯特有些意外,他还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病态会让人变成一个“艺术家”。发现莉琪趴在地上时,莉琪被摆成那副奇怪的造型让他记忆犹新,这和那些被肢解的斯洛特人的尸体颇有几分相似。
看见柯特没有回话,莉琪慢慢解释道:“也许你不知道,有种病会让人的言行举止变得过分富有戏剧性,就连平常的生活也像是在表演戏剧一样。而这种人的表现欲不止会表现在言行举止上,也会透过某种艺术的创作表现出来。诡异的画作、怪诞的戏剧以及拿一些特殊材料制造作品都不奇怪。”
柯特可没听说过这种病。反而是露出了一个“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虽然我知道你是那种能把元素病和魔素感染搞混的那种门外汉,但是有时间多少还是看看书比较好……总之。你可以认为他们就是大家常说的疯子,存在他们脑袋里的‘常识’和大部分人的‘常识’天差地别。”
莉琪将冰冷的视线投向柯特,一副“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懂”的样子,看来她似乎放弃在这方面为柯特解说了。
“好吧……也就是说,你对对方的身份已经有想法了?”
其实并非柯特没有听懂莉琪的解释,他只是在拿莉琪提供的知识和自己得到的信息加以综合整理而已。如果莉琪所的说法属实,那么将她钉在钟楼最上层的那个黑袍法术士应该就是制造出一系列斯洛特人遭到残杀的事件的犯人。而他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事,也是由于那种“病态”带来的表现欲。
“差不多吧,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辨识一个人有很多方法,不仅仅是可以靠声音和面貌这种直接的手段。包括体型、眼睛以及行为举止都能够表现出一个人的身份。”少女猛地做了起来,用手点了点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笔记本,“你最近弄到手里的资料里提到的那个拿尸体做艺术品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今天和我打了一架的法术士——至于他的身份,我的确稍微有了点想法。”
不过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这个想法——莉琪这么说道。
在她呆在学院的这几天里。柯特就已经被卷到了一大堆的麻烦里面,这样快得离谱的展开让她颇感到意外。
“最后,至于我为什么要让你在记忆里被铁矛扎一遍……我想你应该很久没有体验到这样的疼痛感了,所以这是对你从我身上拔出那些铁枪的回礼。”她突然嗤嗤的笑了起来,一点都不隐瞒自己打击报复的事实,“毕竟你说过,会感到疼痛就是活着的证明,所以我们都还活着,对吧?。”
莉琪一边坏笑着,一边将手伸进零食店随便买来的廉价点心袋里面。指尖随性的从点心袋里捻出几枚薄桃色的软糖,一把塞入小巧的口中,动作幅度很大的咀嚼着,嘴巴鼓得就像松鼠一样。
“所以说,你分明是在打击报复啊——拜托,我可一点都不喜欢疼痛。”柯特随性向后一仰,让身体在沙发上舒展着,然后继续说道,“还有你也是一样,一天到晚折腾自己的身体可不是好习惯。”
就在柯特将莉琪背到修道院之外的时候,学院派来的救援也已经赶来了。带队的是一个不认识的教师,她似乎是大姐头的朋友,当柯特看见她的时候,她似乎还露出了“原来是这个人啊”的表情。
那些昏迷在地窖里的学徒被弗朗索瓦院长派来的学院守卫一个个运上了车子带回卡特里斯学院的医务室里,他们会在那里接受校医的治疗。治疗这种被法术伤害的对象,卡特里斯的校医比中央医院的首席医师还要专业。
至于莉琪,柯特用她受了点轻伤,老毛病好像有复发的趋势为借口,将已经自愈的莉琪带回了家。反正是学生家长的要求,看见莉琪的身体毫发无损的样子,她只留下一句“弗朗索瓦院长让你有机会去一趟他那,他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后,就让柯特把莉琪送到了大姐头的车子里。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毕竟看到我现在‘受伤回家静养’这个设定的人可不少。”黑色的少女简洁有力地说道,同时还竖起了右手的食指,“所以既成事实就是‘真视之眼’的成员打伤了我。”
在大姐头的车上,柯特已经把自己和大姐头都收到了威胁信的事情告诉了莉琪,但是那个在修道院出现的黑袍法术士也许并不知情。他攻击莉琪的时候毫不留情,而且在用那些铁矛将她钉在地上时也相当乐在其中。
莉琪嘻嘻的笑了起来,看来她对这个事实很满意:“不论我已经死了还是仍然活着,那些家伙提出的交涉要求都已经破裂。这一次是他们自己的人把筹码摔了——我很期待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莉琪是“真视之眼”在威胁信中用来威胁柯特的最主要的筹码,可是柯特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莉琪就已经被他们的成员打成了重伤——这无疑是在宣告那封信提出的要求已经成为一纸空文。
虽说如此,但是柯特依然觉得这两封威胁信都只是烟雾弹。他们并没有真的打算拉拢柯特以及他所属的佣兵管理处这一方,只是要将“有人会受到威胁”这一信息传达,让他们互相猜疑。
故布疑阵,利用向对方泄露虚假信息的手段,诱人步入陷阱。
收到威胁信的绝不会只有柯特与大姐头,这种庞大的联合体只要在细部出现一个不听使唤的小齿轮,影响就会逐步扩散到整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需要些许的破绽有可能会成为导致破灭的元凶。
自称“真视之眼”的这个组织寄出那些威胁信的目的有可能就在于此。故意透露给所有将要和他们为敌的组织,告诉他们己方内部已经有人成为了敌人的伙伴,让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的行动。
不知道自己身边的队友是否会在关键时刻对自己反戈一击,危险的疑惑就这样存在与每个人心头。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珍视的东西收到威胁,可是为了避免面对这样的事态,他们究竟会做出些什么事?
必须想办法来突破这个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