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虽然越喝越慢,但是,喝到后面,酒桌上就剩下曾德清陈卫贤石旭东和江信北四个。
庞振民坐到一边靠在板壁上,双眼很安然地闭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江信北本身酒量不错,得柳香玲帮忙,暗中做了手脚,酒喝到这个份上,舌头也不够灵便,另外三人,似乎豪气不减,这让江信北佩服不已。
陈卫贤和石旭东算是海量的,这还不算外面那些弟兄见俩个头,喝得不肯下席,过来帮衬了几把。看江信北,似乎丝毫没弱于他们,对江信北不由大感好奇,似乎齐柳笙说到江信北的那点事,最多只能算冰山一角。
喝醉了的人,吐后似乎比所有人都更能喝。凌晨已过,曾德清没有醉态,反而好像越喝越有精神似的。
“信北小兄弟,你没见过土匪,总也听说过土匪吧,你怎么就能单凭柳笙的一句话就敢上溶洞滩?莫非你另有打算?”
陈卫贤和石旭东连声附和,江信北不由一惊,天底下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上山之前,想得过于简单了。
江信北:“二当家,你别怪小子说话不客气,首先你这称呼就错了。香玲拜记你为父,那我便是你的子侄,当不起小兄弟这话,你该罚酒。”
曾德清不以为意,自己的话的确有毛病,不作辩解,把碗中的酒一口干,顺手又倒满。
江信北:“既然认了亲,那我就高攀。尊你为记爷。记爷,要说打算。我确实是有点小心思,不过不值得一提。
上山来。要说我没一点害怕,我说出来,你也不相信。
柳笙和我从小到大的弟兄,他养父对我更是没说的,就算不为柳笙,为柳先生,我都得走这一趟。何况,这么大一个西林壁,那么多人。柳笙单单只点我一个人来喝他和香玲的婚酒,你想想,这得多大的脸面?如果有什么危险,柳笙绝对不会害我吧。柳笙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溶洞滩凭什么给他操办喜事?不至于是看他可怜吧?
如果是这样,这么慈善的土匪,我为柳笙欢喜还来不及,就更加不用担心害怕。如果说这是溶洞滩特意针对我所设的陷阱,我会赶快找个老鼠洞躲起来。我是什么人?溶洞滩用得着花这么大的力气算计我?
虽然平时也听说你们这样的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终究是耳听为虚,而且也听说。你们这样的人也很讲兄弟义气……”
江信北这番话,如果是清醒状态说出来,曾德清或许还会甄别一下。现在。酒喝到这个份上,江信北还能隐藏什么。那这小子未免城府太深,曾德清怎么也难相信。
呵呵两声。曾德清道:“那么,你的那点小心思是什么,或许,我能帮你实现。”
喝酒到了一定份上,人呐,某些方面的思维就显得特别活跃,也因此更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也更容易因为观念想法不同而起冲突。陈卫贤和石旭东最看重的是弟兄间的信任和帮衬,江信北和齐柳笙俩人之间的弟兄模式,很让人羡慕,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油然而生。至于江信北所说的理由,倒是不怎么在乎,即便认真去想,似乎也说得过去。
两人见曾德清追问江信北的心思,来了兴趣,连声附和。
江信北没有马上接话,又是三人几番对碰下来,江信北和庞振民似乎对酒有了免疫力一般,曾德清陈卫贤和石旭东期待江信北回答的同时,也对江信北的酒量和豪气由衷佩服。
几句话后,又绕到江信北的小心思上来。
扭扭捏捏,江信北似乎有些难为情。
曾德清:“有话就直说呗,你这个样子可不像你喝酒。”
江信北:“你们知道,西林壁周边有好几股山林好汉,就连你们也曾打过西林壁的主意。西林壁时时都要准备护粮,护寨,劳神费力,还不讨好。现在,难得柳笙你们对他这么好,我就想如果我能借助柳笙和你套上交情,以后西林壁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也算我为我们村子出一份力。”
如果说江信北之前的说法有八分是真,那么这些话显然就有八分假,而且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牵强,属于信口胡扯。曾德清不相信这是一个年轻小子该说出来的话。可要找这话的虚假地方,又很难找到,你不能说,这绝对不是江信北的想法。因为人家论据摆在那,论点就由论据引发出来的。
江信北才不管这么多,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酒喝到这个份上,基本是以说话为主,酒根本就不再是酒,只能算茶,因为场面基本可以看做品茶聊天。
已经夜深,几个还留在曾家帮忙的妇人把现菜现饭重新过锅,安排宵夜,着人去叫陪嫁的姑娘大姐。
宵夜用不了多少时候,安排提马灯的妹子来到,出嫁的吉时差不离了,各项出嫁的事宜都开始着手准备。
江信北:“怎么没见柳笙前来,你们这有什么讲究不成?”
陈卫贤:“这是我们这的习俗,男女结婚前一段时间不能相见。”
江信北:“这有什么说法吗?好像不那么合理。”
曾德清道:“这其实是祖先留下了的。限于交通不便,婚配的事情,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形下,配对成双的。男女双方,大多数人互不相识,只有等到入洞房时候,才算见第一面。据说,男女授受不亲,婚前见面,男方多是被人看做浪荡子,女子多被人看为不守妇道,因此便形成这种风俗。具体怎么回事也真难说,既然是祖宗定下的。遵守就是了。”
江信北:“好像有些地方就不这样,我们村就是男方必须亲自上门接新娘子。我觉得也有道理。男方上门接亲,显示男方的重视。还能看出男方对女方的尊重。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子也就这天风光,男人大方些,满足一下老婆的脸面,也不是什么罪过。我看祖宗的有些做法也不见得都对,起码有些规矩不能太死板吧。”
石旭东:“女人嘛,就是用来生娃养娃,传宗接代的,脸面还是在夫家。新郎上门接亲。女方倒是风光了,反过来,男方岂不是折了面子?到头来,结果是两头都没面子。”
年轻人总少些被一些祖宗成法的约束,江信北道:“我倒是不这么看,老婆是自己的,生养持家是她的本分,男人出外打拼也是本分,总之是要俩口子齐心合力。而家才是自己最后歇脚的地方。对自己老婆好些,比什么都强。”
陈卫贤和石旭东还没老婆,俩人倒好像和江信北交流老婆心得般胡说长短。曾德清很少插话,三人对话。总的来说,生活实感薄弱了些,但也未尝没有道理。
江信北:“二当家。你说,柳笙是不是该来接香玲?”
听惯了“记爷”的称呼。江信北忽然改口,曾德清觉得这声“二当家”有些刺耳。盯着江信北,道:“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江信北:“我忽然想到,我就这么一个师妹,柳先生让我代表他俩老来,总不忍心香玲受什么委屈。柳笙也是由柳先生抚养长大,和师妹两情相悦,没什么可说。但婚事毕竟这有这么一回,柳笙如果真的在意香玲,我觉得他应该来接。”
曾德清:“结婚往小的方面说是俩个人的事情,往大的方面说,就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如果比照影响,那就是一个地方上的事情。习俗既然形成,就少有人违反。不过,我们这,大当家说了算,所以关键是大当家和柳笙的意见,如果认为有更合适的方式,也不是不可变通。”
在梁靖的安排下,柳香玲拜记曾德清,齐柳笙认梁靖做义父,算是给柳香玲一个比较满意的交代,既更有利于笼络齐柳笙,又对裹挟柳安上山只会有好处,没有什么不妥,而且对各个方面都说得过去。
曾德清对柳香玲很满意,对这样的安排更满意。如果梁靖是出于消除之前的隔阂,那么通过齐柳笙和柳香玲的这个桥梁,俩人成为亲家,那关系恢复,自然会水到渠成。齐柳笙前来接娶柳香玲,无疑需要梁靖同意,从这里可以看看梁靖到底有几分真心看重这份亲家关系。梁靖如果愿意给自己这份脸面,这和以后在溶洞滩的话语权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比较微妙。
这事情由曾德清自然不好提,如果有江信北在中间插一脚,舅爷人家,依据本乡民俗提出这个要求,名正言顺。梁靖如果同意齐柳笙前来曾家迎娶新媳妇,曾德清觉得最后一丝疑虑都该放弃了。
江信北想给柳香玲撑面子,以完成柳安夫妇的托付,又很想看看此时期柳笙的嘴脸。言语之间,体会到曾德清的心意,心念一动,问道:“现在在提,是不是有点迟了?”
陈卫贤和石旭东对此没多大的感觉,舅爷人家提出的意见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反正是人家俩口子的事情,来与不来都只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情。
石旭东:“就两里路上下,来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应该来得及。不过这就要看,你说的话顶多大的作用。”
江信北:“这个谁知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石旭东安排一个亲近的兄弟跑去总堂告诉齐柳笙,齐柳笙从梦冲中被人叫醒,揉着双眼出来。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去惊动梁靖。如果就此耽搁下去,齐柳笙实在有点害怕明天,江信北在他的婚礼上发飙,江信北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实在没办法,齐柳笙只好去找苏虎,苏虎听后,不介意帮齐柳笙这个忙。
苏虎把梁靖叫醒,一起来到总堂议事厅。
了解前因后果后,梁靖瞪了齐柳笙一眼:“你自己的兄弟,你自己了解,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