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滴水干。清明忙种粟,谷雨种大田。
种田并无定例,全靠看节气。错过节气,也就错过一年的收成。
清明临近,阳春三月尾随而来,河水见涨,山体朗润,田垄墒情,塞田堵漏酿水,割青挑粪下肥,培植秧田,新年农事逐渐忙碌起来。
山村农田,产量亩产也就二百多三百斤不到,只能靠开垦农田,多种田亩。田亩远的离村有七八里,离村三四里地内的,还算是屋边田。
挑牛粪猪粪下田,割草烧肥,一样接一样,有序进行,乱来不开工,耽搁阳春。离村七八里地,早早起来割田草,割青,割牛草,常常是清早起来出门,要到中午才能回家吃早饭。下午,看牛水,喂牛草,一天两气工,雷打不动。
慢工出细活,江家有三个大劳力都不在家,十来亩农田的农事早早做了准备。农田三犁三耙,要的是工日,江信楠得跟着江敬林下田拿牛,杨卯几自从江信友和江信红成人后就少有参与农活,现在却不得不重新充当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江信北和姚梦兰回到家里,家里除了江玉致在瓜棚坪子里一个人在捡石子玩外,再无他人。
江家的田都集中在大宛冲,三里地上下,江信北估摸一下时辰,大约出早工的人也该回来了,没打算再去田垄凑热闹,还是先把家里的饭菜弄好。家里的事情反正要人做,免得娘和嫂子做事回来,还得忙活一阵家务。
姚梦兰对家务不陌生,把屋子前后打扫干净。看看猪食鼎罐,温热,想必是杨卯几赶在大家出门前,先起床弄好的。
江信北不需要姚梦兰帮忙。姚梦兰转而走向江玉致,蹲在一边,道:“妹妹,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江玉致见三叔回来,没人陪自己玩,一个人捡石子,玩得有些索然。一听有人陪自己玩,江玉致兴趣高涨,不过抬头望着姚梦兰。做沉思状,说道:“不对,你是三婶子,不是姐姐。”
难得过了几个月,江玉致还记得,姚梦兰捏捏江玉致两脸蛋,道:“妹妹好聪明,婶子就婶子,不过。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就叫姐姐好不好?”
江玉致想想,弄不清楚好还是不好,避而不答。说道:“你会捡子吗?”
姚梦兰笑道:“你教我,我不是会了?”
能教大人捡石子,江玉致颇为自豪,一副先生状。教姚梦兰捡石子的花样。
江玉致手中的七个晶石,大小相差不多,形状差别也不大。略带色彩,方方圆圆,滑润美观,显然是从河滩或者溪流里特意挑选出来。
这种捡石子的游戏,姚梦兰小时候也玩过不少。看江玉致小手灵巧地变着花样捡子,姚梦兰心境不由进入小时候和伙伴捡石子的乐趣,真正用心和江玉致捡子比输赢。
江玉致不过四岁多一些,小孩子手巧,怎么也比不过青春少女的手指灵巧,几局下来,江玉致似乎忘记了自己教姚梦兰这回事,反倒是姚梦兰教了不少手法给江玉致。
江玉致对姚梦兰高抛接子进洞,捡子换手,抛多捡一,逐次增加的手法最为崇拜,姚梦兰从玩伴,彻底升格为先生,指导江玉致练习。
江玉致颇为认真,学得这些手法,等会和小伙伴们捡子玩,肯定能收获伙伴们崇拜的目光,那一幕成为此时江玉致最大的梦想。
杨卯几和石莺割草挑着,放进牛圈,便扛着柴火先回家做家务,江信楠和江敬林犁田还得一会儿,每天都得尽量多犁一些田。堆放在田里的青草之类的圊肥得趁早犁田,泥土翻压之下,青草树枝才能更快地腐烂,变成肥料,耽搁了时日,肥效发挥不出来,别过了肥头,只催苗杆,不长稻。
石莺到门口,些许响动,江玉致感应最灵敏,丢下石子,跑向柴门,交道:“娘,娘,三婶子来了。”
石莺把柴火放靠在柴堆上,转身抱起江玉致,笑笑地道:“妹妹,三婶在哪,我怎么没见着。”
姚梦兰见江玉致跑出去迎接石莺,自顾进灶屋拿脸盆打水给石莺洗脸,打水出来时,杨卯几也扛着一把柴火进来。姚梦兰本来是给石莺打来洗脸水,只好转而向着杨卯几,道:“娘,洗抹脸,吃饭了。”
杨卯几接过脸盆后,姚梦兰再次转身打水给石莺,虽是未过门的新媳妇进屋,该表现的还得表现,姚梦兰在家从没服侍过人,但走进江家门,身份地位变了,起码的姿态得拿出来,博得家里得认同。
姚梦兰表现乖巧,杨卯几洗脸后,拉着姚梦兰坐在大门边上的木枋凳子上说话。姚梦兰是富家妹子,杨卯几倒不在乎姚梦兰能做什么,江信北在外忙赚钱,姚家出人出力出钱,姚梦兰还能能如此表现,杨卯几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和满足。
石莺洗好脸,抱着江玉致也坐到边上,江玉致扭捏两下,石莺放开女儿,江玉致跑到姚梦兰边上坐下,一副大人模样,双肘撑在把腿上,双掌托着下颚,眼光在三个大人之间流转。
江信友当兵已经去了一年,石莺过了最初的躁动和不适应,到现在江信友生不见人,死无消息。听不到丈夫的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心里总还留存一份念想,石莺甚或有些怕听到丈夫的消息,只怕听到那万一的噩耗,徒增哀伤和愁绪。
江信北弄好饭菜已经一会儿,有心坐到姚梦兰身边,却怕老娘怪自己太黏老婆没出息,只好坐在堂屋里,靠着墙壁闭目畅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
等江敬林和江信楠回来,已经进入午时。
吃过早饭,稍稍休息,杨卯几便叫着众人上山刨肥土。山上树林子里树叶腐烂后的泥土肥分充足,刨下来挑到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江家每年春上给稻田上基肥,都得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做这事。
姚梦兰看出江信北的犹豫,说道:“娘,信北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弄不好,就会血本无归。我来,就是想替信北帮帮家里,你老还是让信北先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好不好?”
杨卯几想想,便答应江信北不用跟着,江敬林也没说什么。
江信北的事情确实耽搁不起,去年稻田收成算最好的年份,亩产也不过三百出头,刨除晒干水分,剩下三千斤不到,上缴皇粮国税,剩下也就二千多斤谷物,全家八人,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仅仅三百斤谷子,起码还有三四个月的粮食没有着落,即便今年信北和信忠两口子出门在外,给家里留出口粮,但,去年冬天给江信忠办喜事,用掉不少,剩下的粮食得参合着红薯,板栗,车木子等杂粮混合着吃,才有可能接到今年新粮出来。如果江信北再亏损,今年的打算又要落空,更别说给江信北接亲,给江信楠说亲了。
全家出动,连江玉致也跑出去找小伙伴们去了,家中仅剩江信北。
江信北有心想拍马直奔瓜坪,但又不忍心让家里几个女人挑土挑粪,干这些重体力活,犹犹豫豫中,伍泽猎来串门。
伍雪芳似乎不想在家里多呆,去年冬天有人上门提亲,不等伍泽猎发话,倒是伍雪芳先答应下来。
那家人家就在隔壁的所里村,不过七八里路,不远。亲家家境虽然一般,但女儿所嫁之人,人还实诚,伍泽猎不愿多说而拂了女儿的意。
过年后,还没出正月,伍郎雄也到县里租了个门店,专事经营家里的中药材,伍泽猎忽然觉得心里空落很多,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要说,一对儿女反对自己再娶吴晓萌,但俩兄妹似乎对潘玉清潘玉秀俩姐弟也没有特别的不满,对吴晓萌更没有多话,完全当做娘来对待,伍泽猎看不出什么不妥。
但伍泽猎却滋味自知,自打娶了吴晓萌,表面看起来,全家的日子过得有滋味多了,仔细反省,滋味却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家里又好像谁都没有做错什么。
江敬林不在家,江信北动问,伍泽猎跟江信北说了几句有关伍郎雄的话题便离开江家。
伍雪芳的事情,江信北听说过,伍郎雄的事情倒是第一次听说。
江信北从伍泽猎话语里听出些许不是滋味的滋味,伍泽猎离开稍显落寞的身影,江信北忽然感觉到为人父母真不容易。
还小的时候吧,伍泽猎既当爹有当娘把伍郎雄伍雪芳兄妹拉扯大,现在一双儿女大了,儿女却不断地远离。虽然有吴晓萌陪伴着伍泽猎,但此心情不同彼心情,个中感受恐怕只有伍泽猎自己最清楚。
江信北想着,打消前往瓜坪的念头,背上柴刀,挑着粪筐,走向大宛冲。
此后白天越来越长,早些收工,旁晚再去瓜坪,快马加鞭,不过是晚到一些,天黑一些。现在出发,早到瓜坪一些时候,也干不了什么事情。留在家里,哪怕能多帮家里一时半会,那也是好的,强过此去瓜坪五心不定多多。(未完待续。。)